南非,曾經的黃金之國,礦產之國,而現在,這裏變得支離破碎,連名義上存在的政府都不復存在。
在第二次企業戰爭期間,為了爭奪這裏的礦物資源,石化聯盟和企業聯合發生了烈度極高的衝突。
從地震彈到核武器,凡是能阻礙對方獲取資源的手段,雙方都用了,最終石化聯盟憑藉更強大的地面裝甲力量,在這裏維持了優勢地位。
但很快,隨着化石能源在全球範圍內被新能源所取代,石化聯盟對南非的統治就迅速瓦解了,當時駐紮在這裏的武裝力量要麼撤回了波斯大區,要麼就地退守成了本地軍閥。
開拓者們口中的盟友,就是一支由易卜拉欣家族暗中支持的軍閥武裝-德班之矛,就駐紮在南非夸祖魯-納達爾行省,他們差不多控制了整個行省百分之七十的區域。
因為戰爭對自然環境的傷害,這裏的氣候環境在過去半個多世紀中一直持續惡化,年降雨量增長了五點五倍,洪水成了這個區域最常見的氣候災難。
曾經整個行省最繁華的城市德班市熬過了連年的戰亂和轟炸,卻最終被洪水所淹沒,德班之矛也成了無根之水。
如果不是這裏有着撒哈拉以南非洲規模最大的乾冷發電廠,每年都能創造足夠的利潤,德班之矛早就想放棄這片區域了。
背後有易卜拉欣家族支持的德班之矛,在軍事力量上遠比這片區域其他武裝力量強大的多,如果他們願意,完全可以一路向北,打到比利陀利亞去,豪登行省那邊還有幾處沒挖乾淨的金礦,那才是真正賺錢的買賣。
但顯然,從某種程度上代表了沙特阿美集團的易卜拉欣家族需要他們牢牢控制着夸祖魯-納達爾省這個出海口,確保未來有朝一日沙特阿美集團浴火重生時,有個遠離石化聯盟的安全大後方。
這些年來,德班之矛一直在秘密接收在波斯大區被石化聯盟當做負資產的原住民,這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整個夸祖魯-納達爾省的人口結構。
目前,夸祖魯-納達爾省數量最多的依然是祖魯人,其次是布爾人,再然後就是波斯大區來的新移民了。
薩利姆.艾哈邁德,就是這麼被人運到南非的,幸運的是薩利姆因為父親的原因,受過一些軍事訓練,他會開槍,而且還識字,沒過多久就加入了德班之矛。
在德班之矛服役了七年,薩利姆現在已經是個步兵班的班長了,他手下有一半都是波斯大區的移民,這讓他對班組的控制非同尋常。
在薩利姆看來,被賣到阿非利加無疑是他人生中最幸運的事,這裏沒有什麼運輸線,沒有石化聯盟的火車,沒有電網,沒有該死的無人機。
除了沒完沒了的下雨,泥濘不堪的道路讓他有些適應不了,其他的一切都很完美。
薩利姆的班組駐紮在彼得馬里茨堡城外,負責看守一個不起眼的貨源站,平日裏這個貨運站每隔三天才會有一列火車往返,運載着一些基建材料和食物進去,三天後再裝滿一大堆金屬,橡膠製品消失在地平線。
火車會在這裏停留四個小時,卸下足夠多的煤,又附近發電廠的貨車來這裏把煤運走。
如果足夠幸運,火車上有時候會掛上一列客運車節,運載着一車皮形形色色的人,讓薩利姆去暢想這些人的目的地,他們的生活又有怎樣的色彩。
他對常年駐紮在這裏毫無怨言,那些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士兵也大多耐得住寂寞,畢竟在他們看來,沒有肉眼看得見的封鎖線把他們圈裏面,理論上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的生活,就已經是經書里所描述的天堂了。
倒是那些本地士兵經常耐不住寂寞,他們會偷偷搭乘火車,溜進彼得馬里茨堡,把薪水花的一乾二淨再回來。
薩利姆是個仁慈的軍官,他對這種情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懂人對自由的嚮往。
但今天,事情有了一些變化。
三天前開進城裏的火車沒有如期返回,薩利姆和上級上報了這裏的情況,得到的答覆是,再等三天,如果那列該死的火車還沒出現再給他打電話。
然而從小生長在封鎖線內的薩利姆知道,這些有軌的交通工具很少會遲到,它們都有自己的時刻表,如果發生了延誤,就代表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薩利姆讓自己的手下全副武裝進入警戒狀態,那些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士兵,默默的服從了命令,火車晚點的情況同樣讓他們感到憂心忡忡。
而那些本地士兵也因為薩利姆的威望,不情不願的拿起了槍,開着四處漏風的巡邏車沿着鐵路在周邊巡邏。
德班之矛在這片土地上不是沒有敵人,這裏真正的原住民-祖魯人已經反抗了殖民者的血腥統治好幾百年,在他們看來,布爾人,英國人,南非白人,乃至後來的公司,以及現在的德班之矛沒什麼不同.
他們都是拿槍的外來者,帶着死亡和痛苦,來這裏散播仇恨。
火車晚點的第十二個小時,午夜,薩利姆看見彼得馬里茨堡方向傳來了火光,這火光一直持續到黎明到來前,依然看得很清楚。
更讓薩利姆不安的是,他們和上級的通話線路也被切斷了,頻道里滿是雜音。
火車晚點第二十二個小時,發電站方向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巨大的蘑菇雲肉眼可見,即使最懶散的士兵,現在也開始緊張了。
他們把全部防護裝備都套在身上,反覆檢查槍械情況,而薩利姆則選擇了兩個最勇敢的士兵,驅車前往發電站方向查看情況。
貨源站配屬的巡邏車,是電力驅動的,最遠往返距離也只能開到發電站附近,如果剛下過雨,路況濕滑,可能最後的一段路還得靠人推行。
火車晚點第三十一個小時,一個之前偷跑去彼得馬里茨堡的士兵,失魂落魄的沿着鐵路走回了貨運站。
他身上沾滿了已經乾涸的血跡,眼睛暗淡無光,好像剛剛經歷了世界末日一樣。
薩利姆讓其他手下保持警惕,一個人把這個士兵帶進了辦公室,給對方到了一杯烈酒,看着對方喝下,臉色重新紅潤起來,才問道:「城裏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長官我不明白,突然就亂了起來,伊普利斯從天而降,佔據了人身,屠殺開始了!」士兵情緒激動的訴說着:「到處都在殺人!我跟着人群走,前面的人突然就死了,我換個方向走,那裏有人把道路變成了陷阱,房子長了牙齒,把裏面的人嚼碎!」
薩利姆的眉頭緊皺,在他的家鄉,超人類只是傳說中的存在,倒是來了這裏之後,他在德班之矛里見過幾個超人類,所以他第一時間懷疑彼得馬里茨堡發生了超人類叛亂。
但士兵顯然被嚇壞了,他對薩利姆說道:「我離開前,看見十幾個漂浮在天空中的身影,聯手點燃了彼得馬里茨堡,他們是伊普利斯!一定是!」
「士兵,冷靜下來!他們只是超人類,你和我一樣,都見過他們!」薩利姆呵斥了對方:「給你五個小時時間好好休息,睡一覺,洗個熱水澡,然後像個男人一樣拿起槍,如果有超人類敢來這裏,我們杳然對方知道,這裏是德班之矛的領地!」
他不知道自己的話能起多少作用,但這是他唯一能做的,最少他現在知道,那列火車不會再出現了.
然而事與願違,就在薩利姆準備固守貨運站時,那列原本被他認為不可能再出現的火車,在軌道盡頭出現了。
而且還燃燒着火光,一個同樣渾身上下燃燒着火光的身影,好像駕駛馬車一樣,坐在火車頭上,雙手手臂纏繞着被燒成赤紅色的鎖鏈,鎖鏈的另一端從車頭前段穿過,看起來就好像他在駕馭這列火車一樣。
薩利姆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詭異的東西,剛才那個士兵口中呼喊的伊普利斯這個詞情不自禁出現在腦海中,在經文這種,這個詞代表着邪惡的惡魔。
但身為這裏軍銜最高的軍官,薩利姆還是做出了反應,他掏出手槍朝天不斷鳴槍示警,同時奔跑着朝貨運站里唯一的哨戒塔跑去,那裏有一挺12.7mm口徑的雙聯重機槍,是整個貨運站最強的火力。
薩利姆相信,即使是伊普利斯,在那種口徑面前也得轉身逃回地獄。
然而,在薩利姆衝進哨戒塔之前,軌道上邪惡而猖狂的笑聲已經傳了過來,赤紅色的鐵水沿着鐵軌兩側濺射,士兵們星星點點的反擊,打在火車上連火花都沒濺起來。
刺耳的剎車聲伴隨着薩利姆的腳步,他匆忙的爬上了八米高的金屬哨塔,調整雙聯重機槍的指向。
而此時,匆匆停下的火車在惡魔車夫的興奮的吆喝下,後面的貨運車節突然打開,成百上千具燃燒着火焰的屍體就這麼被傾瀉在貨運站里。
伴隨着一陣節奏詭異的鼓點聲,那些屍體一具接一具的站了爬了起來,開始尋找附近的活人。
薩利姆親眼看到兩個盡忠職守的士兵在打光自己彈夾里的子彈後,絕望的被屍群包圍,其中一個士兵在最後時刻引爆了自己身上的手雷。
可惜的是沒有造成任何殺傷,屍群被清空了一片,但很快又爬了起來,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他手下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死去,薩利姆終於將槍口朝向調整完成,他的目標始終都只有一個——那個駕馭火車的伊普利斯。
對於生長在封鎖線內的薩羅姆而言,火車這種東西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在薩利姆的記憶中,那些曾經試圖穿越封鎖線的勇敢者,火車既是危險,也是機遇。
村裏的老人說,那些飛馳的鋼鐵機械,能帶着你穿越封鎖線,前往大地的邊緣,在那裏有一望無際的大海,還有自由.
而如果伱不夠虔誠,不夠勇敢,就會被火車無情的碾壓,它既神聖,又邪惡。
所以,當那個駕馭火車的火焰惡魔一出現,薩利姆就知道,直面命運的時刻到了。
如果他足夠虔誠,足夠勇敢,他就會活下來,反之,他就會被火車無情的碾壓
薩利姆將雙聯重機槍的瞄具對準了火焰惡魔,對方驕傲的站在火車頭上,好像在享受周圍的死亡,有些東西,你不需要了解,只是看上一眼就知道,它是邪惡的。
薩利姆.艾哈邁德捫心自問,自己夠虔誠麼?
他在封鎖線里蝸居了二十二年,那個小方格子裏每一塊石頭,他都認識,每一粒沙礫他都數過.
是的,他足夠虔誠了,他從沒放棄過追逐自由的腳步,他最終翻越了帶電的鐵網,直面那列火車,並在被碾壓之前,成功跳上了通往自由的道路,雖然最終他獲取自由的方式和傳說里的不一樣,但薩利姆相信,他依然是那個追逐自由的風之子。
餘下的,只是勇敢與否,薩利姆扣動扳機,12.7mm口徑的子彈噴射而出,手柄巨大的後坐力即使透過制退器也狂野的想從他手中跳走。
但薩利姆用肌肉控制了手中槍支的狂野,讓子彈分部在一個極小的散佈面上,瞄準鏡中火焰惡魔的身體就像紙一樣,被大口徑子彈貫穿,撕碎,眨眼間就以濺射的方式,沾滿了方圓二十平方米範圍內每一寸土地。
就像他想的那樣,即使是惡魔,在這種火力下,也得逃回地獄。
那些行走的屍體,就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一樣,成片的倒在地上,安靜的燃燒。
一個陷入絕境的士兵,原本都已抓起手槍對準自己的腦袋打算讓自己走得痛快點,看見眼前發生的奇蹟,頓時跪在地上,虔誠的朝北方跪拜。
而那個方向,正好也是哨戒塔所在的方向,薩利姆看着遠方火光沖天的方向,眼神逐漸變得堅韌。
他不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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