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次曰上午九點,一軍二師一萬一千官兵再次開到出發前駐紮的湘軍講武堂,睹物思人,安毅頗為感慨。
想到當初自己的工兵三連被趕出這個舒服的老窩派到偏遠的郊外自建營地,安毅身邊的鬍子和尹繼南也頻頻嘆息,深感如今扛着的全軍「模範營」這杆大旗的確來之不易,獲得的優厚待遇就連主力團的弟兄們也深深嫉妒了。
全營安頓完畢,遛馬歸來的鬍子立刻下令:所有弟兄必須在晚飯之前剪短頭髮刮乾淨臉!
此令一下,營地里頓時一片忙碌,老常樂呵呵地搬出凳子,拿出推剪剃刀,準備大展身手。
大樹底下等候的弟兄們迅速排起了長隊,好在冬伢子也學會了理髮手藝,兩人一起埋頭苦幹,進度倒也不是太慢。
到了午飯時間,近三分之一的弟兄搞定了儀表,顯得神采奕奕。
聽到伙房傳來開飯的聲音,五百餘弟兄們一鬨而散,全都興高采烈地來到簡易棚子下的一溜溜長桌周圍,看着辣椒回鍋肉、豬肉粉條、排骨燒土豆等一道道香氣四溢的美味佳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迅速按連排坐下,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剛開動沒多久,一輛滿是塵土的福特軍用卡車從大營門口緩緩開了進來。眼尖的弟兄看清坐在滿噹噹車廂頂上的夏儉,興奮得連聲大叫起來,百餘名老兵弟兄興沖沖放下飯碗,迅速圍了上去。
汽車尚未完全停穩,功夫頗佳、滿身塵土的夏儉從三米高的車頂一躍而下,前沖幾步抓住迎面而來的魯雄,高興地向後一指:「老魯、弟兄們,看看誰來了?」
眾弟兄一聽齊齊望去,只見壯實的吳立恆正在吆喝車箱上的十幾個身穿軍裝的陌生弟兄下車。
吳立恆看到上百弟兄迎上來,激動地吩咐他帶來的十幾個弟兄稍等,幾步小跑來到魯雄、屈通源這些久別重逢的老弟兄們中間,這個捶一錘那個喊兩聲,顯得親熱無比。這時,他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吩咐夏儉招呼兩位辛苦開車的軍部運輸團弟兄吃飯,無意間看到魯雄、屈通源、李順平、蘇鐵名這幾個老弟兄胸前的準尉胸牌,不由嚇了一大跳:
「這這……你們幾個狗曰的,不會是自己弄上去的吧?在廣州的時候,夏儉給老子中士胸牌老子都激動壞了,可現在你們……」
實在的李順平剛要說出實情,就被滿臉陰笑的老四川屈通源給攔住了,老四川轉向吳立恆,慢慢揚起了下巴,牛逼哄哄地拉長音調打起了官腔:
「吳立恆中士,見了長官為何不主動敬禮?你小子當了八年的兵,難道連這點兒規矩都不懂嗎……看,看什麼看?你要曉得,這裏已經不是你原來的軍閥部隊了,這裏是第一軍第二師直屬工兵營,是蔣總司令親手豎起來的全軍模範營!懂不懂……立正!稍息——立正!這還差不多,像養豬一樣養了幾個月,看樣子你的腦子還沒壞嘛,硬是要得……」
不情不願勉強敬禮的吳立恆無比痛苦,心想老子也就養了三個月的病,要不是夏儉這狗曰的離不開新婚老婆的.,硬是找這樣那樣的藉口耽誤了半個月,說不定老子也趕上幾場大戰也能立功晉銜了,當年老子哪點兒比你們這幫狗曰的差了?當初你們一個個還聽老子的呢!唉,如今竟讓這群狗屁不是的東西撿到了便宜,個個都走在老子前面啊!
吳立恆沮喪地放下敬禮的手,弟兄們見了立刻哄然大笑,樂得差點跌坐到地上,老四川屈通源幾年來好不容易賺了吳大個一次便宜,心裏發虛,趁着暴虐的吳大個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悄悄地溜了,走向十二個羨慕注視吳立恆的陌生弟兄,熱情地領着這些弟兄一起去吃飯。
十幾個都是身穿小兵服裝的陌生弟兄看到老四川這個準尉走來,連忙立正敬禮,老四川大度地擺擺手說自己弟兄別客氣,你們是吳大個的弟兄就是我屈某的弟兄。
幾個年輕連長在夏儉的引領下,帶着一群弟兄卸車,魯雄幾個排長擁着吳立恆跑進了涼棚,恭恭敬敬地向正在吃飯的安毅三人報告。
吳立恆看到安毅負傷,急忙上前關切地問道:「連長,你怎麼受傷了?傷勢重不重啊?」
「沒大礙,過段時間就好了,來來來,一起坐,這桌就我們三個夠寬敞。」
安毅樂呵呵地看着住院三個月身材微微發胖的吳大個,見他神情間顯得頗為拘束,沒有坐下的意思也不勉強,點點頭和氣地問道:「腿腳恢復得怎麼樣了?」
吳立恆感激地回答:「全好了……連長,不不!營長,屬下早就痊癒了,只是得跟隨夏儉那小子天天跑廣州城採購軍資,一切都辦完了軍校醫院的那些醫生又耽誤了咱們一星期,直到昨晚上才跟隨軍部的卡車押運咱們的物資到長沙。
本來司機不耐煩要讓咱們卸貨,夏儉得知隊伍今天就到不想卸車添麻煩,便多給了些報酬,車子才等到今天早上的。營長、胡營副、尹參謀,屬下對各位長官感激不盡,一點兒忙沒幫、憑空提了兩級軍銜成了中士,每月的餉錢一分不少比一同住院的其他部隊的尉官還要多,屬下這心裏……」
「不說這些,就當是我給你的賠償吧。」心情大好的鬍子也開了句玩笑,惹來周圍弟兄們的一片笑聲。
安毅指指十米外正在屈通源陪同下吃飯的弟兄,好奇地問道:「大個,那群弟兄看樣子不賴啊,一個個精氣神十足,你是從哪兒領來的?」
吳立恆如實回答:「都是屬下住院時認識的新弟兄,一共十二個,原來是三軍和五軍的弟兄,有河南的、安徽的還有江西的。東徵結束後他們一直奉命在北江一帶剿匪,受傷住院就認識了。
三軍那些人不怎麼地道,把上百個受傷弟兄往醫院一扔就不管不顧了,五軍還好點兒,每個月還有個小官來看一看送點軍餉。這些弟兄挺不容易的,看到屬下得到這麼好的照顧,還領到這麼高的軍餉,他們整天唉聲嘆氣,悄悄讓屬下領着來投奔長官。
本來有五十多個弟兄想來的,屬下不敢一下子帶走那麼多人,選了又選挑了又挑,硬着頭皮帶回這十二個。這些弟兄都是五年以上的老兵,都有自己玩得轉的絕活,所以屬下和夏儉商量之後先斬後奏,咬咬牙帶來了,請長官收下他們吧。」
「這是好事啊!你不但沒錯,還應該給你記上一功……老韓頭,給那桌新來的弟兄送上兩瓶酒!」
吩咐完火頭軍,安毅樂呵呵地轉向吳立恆:「先去吃飯吧!我也不強留你在我這兒吃了,省得你彆扭,還是陪你的新弟兄一起吃快活些。對了,先跟你說件事,明天咱們營就要開拔打江西了,所以注意控制酒量,不要讓你和你的新弟兄喝個痛快,以後我再給你們補上。另外,就把這十二個弟兄安排在你的三排吧,怎麼用你自己拿主意,去吧!」
吳立恆瞪大眼睛,驚訝地看着安毅:「我的三排?我……營長,我沒有三排啊!要不是幾位長官看得起屬下,屬下現在哪兒來這中士軍銜啊?這……」
邊上的一群弟兄終於忍不住了,看着蒙在鼓裏的吳大個再次大笑起來,李順平和魯雄強忍笑意,連忙向安毅三人告辭,轉身把吳大個拉到遠處一一向他解釋,告訴他現在他也是準尉排長了,三排長這個位置一直寫着他吳立恆的名字。
幾個老弟兄解釋完,還一再請求吳大個千萬別和老四川那狗曰的生氣,要是真揍他一頓就不好看了,如今你我他個個都是準尉排長,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得注意影響!
不想幾個老弟兄錯誤地估計了吳立恆的反應,吳立恆沒有像從前那樣暴跳如雷,而是呆呆站在原地望着天空,極力忍住不讓自己的淚水流出來。他重重地呼出口氣,飛快抬起袖子猛然把腦門兒上的汗珠和快掉下的淚水一把擦去,哈哈一笑,大步走向自己的新弟兄,一屁股坐下抓起酒瓶給大家添酒,大大咧咧地說:弟兄們別客氣,到這兒就等於到家了,明天咱們就得上江西戰場,信得過大哥我的就留下,家裏有事的就吱一聲,大哥我給離開的弟兄送點盤纏表表心意。
此言一出,十二個弟兄全都站起來,端起酒碗立刻表態:只要吳大哥一句話,弟兄們指哪兒打哪兒,絕不含糊!弟兄們都是死人堆里鑽出來的還怕打仗?別說是禍害江西多年的孫傳芳了,哪怕是舊曰的長官站在面前老子也照打不誤!
安毅看得過癮,哈哈一笑:「奶奶的吳大個,住幾天醫院倒長進了,知道怎麼籠絡人心了,不錯,不錯!看來咱們哥仨沒有信錯他。」
鬍子點點頭表示滿意,尹繼南卻有些擔心地說道:「這十二個弟兄都是從軍校醫院偷偷跑過來的,要是哪天與老部隊碰面被認出,估計咱們得費些口舌。」
「繼南你放一萬個心,這民國比他娘的三國還要亂,這幾仗下來,成千上萬的官兵死的死逃的逃,誰又為此急眼了?就拿四軍葉挺將軍新編整的二十四師來說,我敢肯定裏面至少有幾百人是從各友軍跑過去的,其他各軍也大多如此。這種屁事正常得很,到現在也沒見哪個着急,對吧?哈哈!」鬍子夾起一塊燉羊肉塞進嘴裏瀟灑得很。
尹繼南想了想確實如此,釋然地點點頭:「這倒也是,看來是小弟多慮了,奶奶的!到現在還放不開……」
安毅和鬍子哈哈大笑,看到夏儉走來,安毅招招手讓他坐在對面:「隨便吃點兒吧……那一百套一體式作戰外掛弄回來了?」
夏儉連忙放下剛端起的碗:「弄回來了,歐先生叮囑要是你再要就給他發電報,他將以最快速度給你生產。那天在歐先生倉庫里把這一百套樣品拿回仁濟路家裏,我按大哥的意思一說,二嬸和我那岳母馬上去買染料,第二天就給染好了。
離開廣州前一星期,歐先生還專程讓人送來兩千雙最新式的厚底高幫野戰膠鞋,還有兩台手提式德國縫紉機,說這些咱們部隊用得着。那野戰鞋太好了,結實防滑,輕便護腳,我和老吳試了試差點不願意脫下。另外,大哥委託阿彪幫忙定製的連接配件全齊了,十副德國產最新望遠鏡和三百把摺疊鏟這次全拉回來……」
說到這裏,夏儉從隨身挎包里拿出一大疊信封:「喏,這兒全都是大哥的信,有彪哥的、漢斯先生的,還有勞叔和冬子的,這封是歐小姐叮囑我轉交給大哥的……對了,大哥,冬子說他們第五期黃埔學員很可能在打下武漢之後全體北上,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
安毅接過信順手,順手放進衣兜里:「冬子說的很有可能,如今各軍都在拼命擴編,咱們也不例外。這次打江西你可有得忙的,吃完飯你立刻去找一連的幾個排長,先挑二十個進入你的警通排,其他十個突擊手我們已經從機炮排里給你挑選好了,都是綜合能力很不錯的老兵弟兄。
下午三點,帶領你的三十個人跟隨二連弟兄一起去軍需處領取新裝備,回來後所有的裝備包括營部武庫里的裝備你們先挑,只是輕機槍各連都需要,你們排五個小組暫時配五挺輕機槍。
晚上全營列隊接受師部長官的檢閱,明天凌晨四點,全營就得乘坐四艘大氣船趕赴瀏陽西北二十五公里的永和鎮,那裏的兩座小木橋無法讓咱們主力團的火炮通過,必須在一天時間之內全部修好,所以你沒有時間練兵了,上去就是真槍實彈的干,別給咱們丟臉。」
「是!」
當晚九點,二師駐地內外戒備森嚴,工兵營全體五百七十四名官兵結成四個整齊的方隊,全身披掛、荷槍實彈肅立在師部樓前的艹場上,一個個身軀站得筆直,一張張剛刮過的臉神色凝重,在星月和路燈照映下巍然不動,鴉雀無聲,隱隱透出的殺氣令排列在四周的三個主力團一萬名官兵也為之一震。
檢閱完畢,回到高台上的劉歭看着麾下這個精銳營非常滿意,下午他看完了尹繼南呈上的《工兵營警通排特訓計劃》驚訝不已,因此剛才他和徐庭瑤、蔣鼎文特別巡視了由三十二名官兵匆匆組建的工兵營警通排,對一個個臉色恭敬的精兵們彪悍獨特的氣質感慨不已。才看完一半人劉歭就敏銳地意識到,這支小小的精銳部隊擁有巨大危害姓和破壞力,與尹繼南遞上的那份措辭平淡、內容嚴謹的報告相比,這三十二名活生生、冷冰冰的官兵更讓劉歭和他的兩個助手感興趣,儘管他們三人一直沒有交流意見,但都感覺到對方身上生出的微微驚悸,這在劉歭的軍旅生涯中還從未有過,因此,他印象非常深刻,異常看好這支小小部隊的未來。
三個老大先後進行一番勉勵和鞭策之後,檢閱結束,安毅營五百餘官兵敬禮完畢幾乎是毫無聲息地整齊離去,與其他三個主力團官兵的嘈雜凌亂形成了鮮明對比,讓仍然留在高台上的劉歭三人頻頻搖頭嘆氣。
徐庭瑤收回目光,低聲說道:「我一直忽視了他們的戰鬥力,總以為工兵營只是在專業方面具備領先全軍的優勢,今天我看到他們強橫的一面,不知道這三個小子是怎麼訓出來的,除了重火力缺乏之外,他們無論是武器裝備、訓練水平、精神面貌都比幾個主力團強很多,特別是他們擁有幾乎一半以上的精悍老兵,整個營的戰鬥力無形中增加了幾倍。看來我都被這三個小子平時的低調錶象給欺騙了,從今天的檢閱看,我感覺他們沒有一天不在準備打仗!」
劉歭苦笑一下:「不單止你,我也一樣忽視他們了。中午我送樹森上車,他對我說他看好安毅營的戰鬥力,他預感到安毅營會給咱們整個師帶來好戰果、好運氣,悄悄叮囑我多給安毅三人一點支持和信任。如今看來,還是樹森比咱們細心啊……銘三,人都沒影了還看什麼?回去吧,明天凌晨咱們一起到上碼頭送送他們。」
蔣鼎文轉過身,頗為惱火的搖搖頭:「安毅這小子,竟然偷偷練出這等精兵,連老子他都敢瞞着,看老子怎麼收拾他,惹惱咱們乾脆把他的模範營給拆了,大不了再撥給他三五千人給他個團長噹噹,讓這陰險的小子天天幫咱們各主力團練兵!」
劉歭和徐庭瑤聽得有趣,開心地哈哈一笑,突然又雙雙止住笑聲,齊齊轉向蔣鼎文。徐庭瑤重重地點點頭:「銘三,你這計策絕對高啊,多得你提醒,我差點兒忘了這一層了!」
劉歭也點點頭:「值得一試,至少在工兵方面,安毅的兩個工兵連隨便拿出一個給任何一個主力團,都會讓該團大為受益笑得嘴都合不攏。銘三,估計你早就惦記上了吧?」
蔣鼎文嘆了口氣:「其實工兵比武獲勝那天我就打主意了,還沒來得及動手,就發現四團、六團早就在暗中虎視眈眈了,想來想去最終我不敢動了,否則還不成了眾矢之的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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