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〇章 敵變我變
中國軍隊在快速調整、積極應對之時,日軍也沒有一刻停止侵略擴張的行動,中國二十八萬軍隊的分佈調整剛剛形成草案,尚未全體通過,日軍已經通過各種手段和渠道,得知了其中詳情。
針對中國軍隊的部署,日軍迅速調整自己的兵力配置,原先兵分三路南下的計劃,也變成了更為靈活,也更為務實的北、中、南三路:南路攻打長城東線至凌南一線;中路由東向西,進攻熱河;北路兵力大增,以早已佔據的通遼為跳板,快速向赤峰地區推進,最後佔領歸綏(呼和浩特),與中路日軍夾擊山西。
對於日軍大幅度的戰略調整,中國軍隊一無所知,中國軍隊的部署詳情,日軍卻一清二楚,本來雙方在武器裝備、技術水平、軍隊投送、官兵訓練、後勤保障等方面就存在巨大差距,現在再加上軍事情報方面的差距,被動防守的中國軍隊,處境更為艱難了。
其實早在去年十二月中旬,安毅就率先提出「主動防禦」的作戰思想,自己也遵循這一原則全力去做。
安毅的思路是:以目前我軍落後的裝備以及官兵戰術素質方面存在的巨大差距,採取被動的區域協同防守、通過嚴防死守的陣地戰阻擋日軍前進的步伐、以求得最大程度將整條數百公里長的防線連成一個整體、最大限度地消耗日軍有生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各軍應在側重防守的基礎上,利用我軍熟悉地形獲得民心的有利條件,以團營規模主動出擊,在運動中抓住機會打擊日軍,從而達到打擊敵人有生力量、打亂敵人兵力部署和進攻計劃、最終實現完成總體防禦的目的。
可是,沒有幾個人認可安毅的意見,蔣委員長和中央軍委接到安毅的這份建議報告之後,也沒有任何回應,甚至有個別位高權重的將領對此嗤之以鼻,認為在訓練有素、戰力強大的日軍面前,安毅所謂的主動出擊,無異於送羊入虎口,只有採取嚴防死守、消耗日軍人力物力最後達到退敵目的才是明智之舉。
等安毅通過三個師的實踐,取得一個又一個震驚全國振奮民心的勝利後,各種不和諧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如果老子的軍隊也擁有安家軍那麼先進強大的裝備,老子也能出關打幾場勝仗回來……讓本部出關可以,但必須配發安家軍同一水平的武器裝備,發給安家軍一樣的軍餉,否則一切免談……
正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的安毅才不得已打消了全力說服各部將帥主動出擊的念頭。
想來想去,安毅心有不甘,一氣之下把五千多字的報告略作刪減和修改,再次以「易安」的筆名派人交給何京,發表到著名的《東方瞭望》雜誌上。
雜誌發行後,引起各國駐華武官和軍事觀察家的高度重視,針對中日戰爭中軍事戰略思想的各種評論,接踵而出,反響極為強烈。安毅的文章被迅速轉載到歐美各國的刊物上,等顧問團長魏采爾先生拿着雜誌匆匆找到蔣委員長商討時,蔣委員長才尷尬地告訴他:作者不是別人,就是華北前線總指揮安毅,各軍因為在裝備和訓練方面遠遠落後於安毅指揮的幾個師,加上長期以來對日軍懷有的敬畏和恐懼,幾乎沒有一個將帥支持安毅的意見,所以軍委也無法強制各軍像安毅所部那樣主動出擊。
魏采爾是個非常精明而富有遠見的軍事家,他只說了一段話,就讓蔣委員長無言以對,頻頻哀嘆,最後魏采爾也只能仰天嘆息,惆悵而去。魏采爾的這段話是:從各方面分析,紅軍相對於中央軍,並不比中國軍隊相對於日本軍隊好多少,甚至更為糟糕,因為中央軍在數量上佔據很大優勢,但是紅軍在歷次反圍剿中所採用的戰略戰術,與安將軍的思路非常相似,何況安將軍已經用一個個輝煌戰績,充分證明了他的正確性,為何大家不能理智對待呢?
安毅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意見得不到認可而選擇放棄,相反,他更謹慎也更主動地尋求能消滅日軍有生力量的有效辦法,在組織參謀團隊反覆研討、細心總結的同時,充分調動各級指揮官的積極性,在不違反戰前既定原則和兵力使用規定的前提下,安毅允許各部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辦法,擬定作戰計劃,一旦審核通過立即放權,給予各級指揮官最大的主動權和後勤支持。
於是,就有了顧長風麾下第四十四師特種大隊的這次主動出擊,這一次他們的目標不是日軍,而是獲得日軍優先配備與日本騎兵相同的武器、從訓練到管理都嚴格按照日軍各項操典和條令執行的偽滿王牌部隊——奉天警備軍第一騎兵團。
這支裝備精良、擁有五十餘名日本軍事顧問的騎兵的直接領導者,正是原東北軍大將、投靠日本人之後當上偽滿國軍政部次長兼奉天警備軍司令的大漢奸于芷山。
漫天風雪下的菩薩廟裏,燈光明亮,炭火熊熊,這座坐落於河畔佔地寬廣的廟宇,如今成了顧長風和楊九霄的指揮部,廟前高高豎起的旗幡上方的電台天線,凝結着晶瑩的雪花,大殿東、西偏殿成了電訊室和參謀室,祭祀用的兩張寬大方桌上鋪着一份最新製作的遼西地形圖,楊九霄、佟志強、倪顯榮、梁振宇等將領圍在顧長風身邊,密切注視情報參謀在地圖上標下特種大隊的行進位置和周邊情況。
菩薩廟處於凌源正南偏東二十五公里,距離東北方向的喀喇沁三十公里,距離南面日軍佔據的建昌四十三公里,無論襲擊哪一個方向的敵人都很方便,特別是大部隊曾經駐紮過的喀喇沁,將士們對這一地區的地形、地貌、風土人情已經非常熟悉,這時突然無聲無息地殺了個回馬槍,信心和戰鬥欲望都特別強烈。
「到達喇嘛溝比預計時間晚了二十分鐘,看來這十九公里不好走啊!」參謀長梁振宇看着地圖搖了搖頭。
倪志強惱火地抬起腦袋:「可不是嗎?估計又碰到郭海青那狗娘養的騎兵巡邏隊了,否則這段路哪裏用得着走四個多小時?那幫出賣祖宗沒屁眼兒的孫子真他娘的黑心肝,為小日本賣命比當初在咱們東北軍中當差還來勁兒,駐紮建昌頭道營子的那兩個團也他娘的一樣壞,這半個月來沒少在咱們身邊晃悠,要不是齊修平兄弟惱火之下一口氣派出他的十七名狙擊手趴在雪地里設伏一天一夜,最後幹掉偽軍騎兵旅的二十四人搜索隊,估計咱們連藏身的地方都沒有了。還好,這狗日的天氣飛機沒法上天,否則咱們的大部隊行蹤暴露,非被小日本幾十架飛機狂轟濫炸不可,操他大爺的……」
顧長風咧嘴一笑,他知道倪志強和楊九霄等獨二師弟兄心裏的痛苦與憤怒,多日相處並肩戰鬥,彼此結下了深厚情誼,相互間的了解與日俱增,有如親兄弟一般,再加上顧長風不拘小節的性格,所以對獨二師弟兄的粗言穢語非常適應,偶爾也開幾個葷玩笑,苦中作樂。
顧長風明白楊九霄和倪志強等獨二師弟兄此刻心中的感受,畢竟在冰天雪地里被原先的騎兵弟兄、今日勢不兩立的漢奸偽軍連日搜索很不好受,更令人氣憤而又無奈的是,這隊甘當日軍走狗的騎兵非常強悍,個個騎術精湛,來去如風,與本部偵察部隊遭遇都能全身而退,仗着馬快,跑到射程之外就停下,掏出望遠鏡慢慢觀察,通常是自己的巡邏隊脫離接觸沒多久,這些騎兵就敢跟在後面遠遠監視,其中兩次竟把獨二師的偵查小隊打得只剩一兩人逃回來,怎麼不讓楊九霄、倪志強和全部由東北子弟組成的獨二師弟兄咬牙切齒?
此次趁着魯逸軒、顏耀寰率領兩萬弟兄撤回關內,造成大軍離開的假象,顧長風和楊九霄等人率領精選下來的四個團一萬精銳,悄然北上,晝伏夜出,在冰天雪地里輾轉四天四夜,歷盡千辛萬苦才順利摸到位於凌源和喀喇沁之間的偏僻山區菩薩廟,為的就是收拾一下這股漢奸騎兵部隊,起到殺一儆百的威懾效果。
大家議論片刻,顧長風轉頭詢問帶領獨二師主力團的旅長魯彥青:「彥青,你部弟兄準備好沒有?」
「準備好了,全都潛伏在距離三岔路口五公里的聶家溝鄉親們家裏,只等特種大隊弟兄們襲擊歸來,咱們就穿上原先那些亂七八糟的衣服,放一輪槍就跑。只是……小弟擔心南面五公里桃花池的山崎大隊不會追擊。」魯彥青微微皺眉,說出自己的擔憂。
顧長風笑了起來:「沒問題,如果敵人不追就算了,咱們三個主力團撤回寬城,沒什麼大不了的,接下去有的是仗打,反正特種大隊如今摸進北面的銅鼎寺鎮,天亮時至少能幹掉郭海青半個團,搶回百十匹駿馬也夠本了。不過我判斷小日本會追出來,咱們一下鑽進他們的腹地狠狠弄一下,小日本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惡氣?如今建平、凌源已在日軍第八師團的槍口底下,上次被咱們狠揍一通的第六師團留在建昌和喀喇沁,一肚子怨氣沒法發泄,咱們又再給他一記耳光,他能不暴跳如雷嗎?」
楊九霄贊同:「小日本肯定會追來,不過我總擔心齊老弟把電話線全剪了,南面銅鼎寺的日軍不知道騎一團被咱們攻擊。」
「沒事兒,通信科長跟着老齊一起去了,他知道怎麼弄才能把日軍引出來。」梁振宇笑道。
眾人一聽,不再有任何意見,顧長風看了看表,果斷下令:剩下兩個團立即起床進食,填飽肚子立即出發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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