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星城主城被毀後,針對外圍隔離營地的行動簡直就像砍瓜切菜一樣簡單,僅存的幾個鬼魈門修士境界都不高,唯一一個壓陣的修士也被林霖一拳撂倒,連血都沒有吐出幾口,便直接氣海破碎而亡。
這就是林霖所用昂拳的威力。
清理完鬼魈門人後,在唐三的帶領下,絕聖門開始肅清隱藏在眾多俘虜中的犬舍成員,他們之中有許多聰明人已經脫掉了衣服,企圖混入人群,但是絕大部分都被身上的肥肉所暴露。
即使沒有,唐三也能將其一一指認出來,偶爾遺漏的,立馬便會被周圍的俘虜提醒。
肅清行動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同步進行的針對飛星城的掃蕩也已經完成,最後,所有犬舍成員被帶到了空曠地帶,打算由這次行動的總指揮來對他們做最後的審判。
是抓,還是殺,或者是放,都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而需要說出這句話的人,是江越。
他帶上了唐三,想要問問他的意見。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鬼魈門中很難熬吧?」
唐三沉默地搖了搖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任務已經結束了,大獲成功,可是他卻絲毫沒有感受到應有的喜悅。
自己當初答應到鬼魈門中臥底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前途,是為了家族中其他兄弟姐妹的尊重,是為了自己以後能真正成為一個山上人。
可現在,這些想法都煙消雲散了。
比起這些所謂的人牲,他所遭受的苦難,可以說是完全不值一提。
江越注意到他的情緒不對,寬言安慰道:
「我知道你在裏面肯定看到了許多可怕的事情,這些事情我能想像到,卻沒有親眼看到,所以我沒有立場來勸你忘記、或者勸你放下,我只能告訴你,這一切都過去了,是你救了他們。」
對江越來說,唐三在這次行動中所發揮的作用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甚至他所預想的那些因為唐三出了岔子所需要用上的備用方案一個都沒有用上,幾乎可以說是順風順水。
問題是,他不知道唐三在鬼魈門中到底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現在的立場到底是什麼。
不過,按照他的推測,如果徵求唐三的建議,那這些犬舍成員絕對是一個都活不下來了。
他看着唐三的眼睛,認真地問道:
「怎麼處置這些人?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見。」
唐三沉默了良久,內心的掙扎讓他的脖頸處都有青筋暴起。
最終,他還是開口說道:
「殺了吧,不殺,我過不去。」
江越點了點頭,揮手示意武鳴過來。
「把這些人殺了。什麼方法殘忍,就用什麼方法,要當着那些俘虜的面殺。對,殺給他們看。別這麼看着我,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但是有些時候既然做了決定,就不能猶豫了。哦,先別動手,我先走遠一點,我受不了這種場面。」
說罷,江越不顧武鳴驚詫的神色,直接拉着林霖離開了這片即將成為刑場的營地。
「是想問我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殘忍?」
江越看了眼林霖,從她的眼中看出了與武鳴一樣的疑惑。
或許按照自己一直以來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就是同意清理掉犬舍成員,也不可能用這麼殘暴的方式,尤其是還要特意強調用最殘忍的方法,這一點,是最讓兩人震驚的地方。
林霖輕輕點了點頭,但又立刻搖頭。
「先生既然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呀,但肯定不是因為嗜殺。」
江越笑了笑,說道:
「起碼你的判斷是對的,這點就足夠了。你要記住,我一直跟你說的都是,不是不能殺人,而是只在絕對必要的情況下殺人,現在的情況是絕對必要嗎?」
林霖繼續點頭。
江越輕輕拉住她的手,帶着她向山上走去,這時候正有不少七報堂弟子佈置好了連接導彈陣地傳送門向山下走去,看到江越和林霖走來,本來打算要行李問好,一低頭看見兩人拉着的手,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江越倒是無所謂,微笑着主動跟這些七報堂的弟子打招呼,全然不顧他們臉上尷尬的神色。
走到山頂之後,江越拉着林霖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俯視着山下的隔離營地。
他開口問道:
「你覺得,這些被稱作『人牲』的俘虜,他們慘嗎?」
「很慘。我大致已經了解過裏面的情況了,有些故事,我不敢再聽第二遍。」
林霖不假思索地回答,在江越面前,她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在某些事情上的怯懦。
江越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膝蓋上,然後說道:
「對,他們的慘狀,只有唐三真正見過,你只是聽別人說了,便不敢再聽第二遍,但是他在這一個月里,每一天都看在眼裏。所以,殺不殺,這個決定從一開始就不是我能做的,而是只有他能做。」
「他說了殺,那就一定是該殺的,至於為什麼我會加上後面的那些要求,原因很簡單,我想讓這些惡人的死變得有意義。」
「意義?」
林霖倍感疑惑,她當然知道有些人的死是有意義的,儒家也說,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可是一直以來,她的認知里能讓死亡的意義重於泰山的,一定是好人。
惡人的死能有什麼意義?
江越繼續解釋道:
「如果讓他們簡簡單單地死了,那當然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這不能對那些俘虜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說白了,只是一條命,不夠還他們的債。讓犬舍的成員痛苦地死去,或許也不夠還債,但起碼能多還一些。」
「這些俘虜,每個人都遭受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苦難,而這些苦難,絕大部分是這些所謂的犬舍成員帶來的,也只有他們才能償還這些苦難的債。」
「死人是沒有未來的,但是活人會有。這些人每多還一些債,那麼活下來的人就能過得好一些,如果有一種方法,讓這些犬舍的成員死得越痛苦,俘虜們就越能跨過之前的苦難,直到可以讓所有俘虜忘卻之前的經歷重新開始他們的人生,那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搜羅天下所有的酷刑手段,讓這些人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這不是殘忍,而是......功利。」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要死的,用什麼方式去死,都沒有關係。」
「這就是我剛才說的,讓他們死得有意義。明白了嗎?」
林霖點了點頭,手指悄悄握緊了江越的手。
兩人沉默了片刻,靜靜地看着遠處的紅日沉入山間。
從他們發起行動,到整個行動結束,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
想到這裏,林霖的情緒恢復了一些,她問道:
「先生,這次行動這麼順利,應該能有不少收穫吧?」
沒想到,一聽到這句話,江越的臉色立刻耷拉了下來。
「哎......說實話,這簡直是堪稱完美無缺的一場行動了,但是唯一的問題是,我忽略了溫壓彈對周圍物體的破壞力。如果,我是說如果,鬼魈門沒有地下倉庫之類用來儲存資源的地方的話,那很可能,鬼魈門內所有有用的東西都已經被燒乾淨了......」
「啊??」
林霖大吃了一驚。
這次行動所消耗資源數量之巨大,她心裏是清楚的,雖然沒有像江越可以對陳信暴露的達到整個絕聖門八成資源儲備那麼多,但是早就已經跨過了五成這條線。
如果真的像先生說的那樣資源都被燒乾淨了,那他們這次可算是虧到姥姥家了。
江越無奈地看着她,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
「不管怎麼樣,等武鳴他們殺完人吧,然後明天我們一起去飛星城裏看看,也許還有些破爛可以撿,運氣好的話,翻出來些寶庫也不一定......」
說罷,江越便拉着林霖重新向山下走去。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根據他們的收尾計劃,為了節約傳送門的靈石消耗,這一天所有人都是要留在隔離營地附近過夜的,不過考慮到救出來的俘虜絕大部分都沒有穿衣服,江越還是批准通過傳送門從新蔡城附近以及絕聖門的內務處里調集了一大批衣物,終於勉強讓所有人都有了遮羞之物。
至於食物方面,倒是早就已經考慮好了,唐馬儒也調動內務處的力量提前做了準備,包含俘虜在內,每人按照固定的分量準備了三天的食物,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充裕的。
但是,在分發食物的過程中,隔離營那邊仍然出了事情。
與江越想的不同,營地中沒有發生因為俘虜還沒有徹底從之前被鬼魈門控制的狀態轉變過來而導致的爭搶食物事件,可還是有人因為吃得太多,差點丟了性命。
出事的人是一家四口中的父親,他們在半年前一起被抓進了鬼魈門,父親為了讓妻子和一雙兒女儘可能地活下去,在鬼魈門的那段時間,幾乎是逼迫着他們吃下了大部分本來屬於自己的食物,好在他原本身體健壯,倒是也扛了下來。
今天被絕聖門救出之後,他們終於可以真正吃飽一次,妻子和兒女知道第二天還有飯吃,不約而同地把分到手裏的食物給了男人,但是就是這一頓飽飯,差點要了這個男人的命。
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吐血不止了,應該是吃得太多,本來就脆弱的胃被撐破了。
所有人都束手無策,這種程度的內出血,在外科手術幾乎等同於沒有的時代,根本就無法處理。
即使可以用靈氣吊住他的命,但他只是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自身體質既差,生機也弱,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出於純屬碰運氣的心態,收拾好導彈陣地之後來到隔離營地中幫忙的陳燁跑來找了江越。
從目前來看,他們還沒有遇上江先生不會的東西,說不定能有救呢?
江越哭笑不得地聽完以後,心裏也忍不住狠狠吐槽。
真拿我當萬能的了啊?
搞物理化學還不夠,醫學都想讓我搞?
但是人命關天,不管不行。
反正不試試也是死,試了最多死得快一點而已,何妨一試?
江越有些羨慕那些魔法世界,遇到這種情況,一個治療術什麼都解決了,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獻祭三教聖人來換一發治療術,畢竟從這個世界目前的情況來看,治療術的作用可比三教聖人要大多了。
可惜換不得。
他先吩咐陳燁臨時打開傳送門,去煉丹房把自己之前送過去的長生丹取過來,然後趕緊到隔離營地中查看那個男人的狀況。
他還在不斷地吐着血,地上已經積了一攤混着食物殘渣的鮮血。
「來,武鳴,你來動手,把他的肚子切開,找到胃,記住了,避開大血管!」
對武鳴這樣的純粹武夫來說,人體結構是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他沒有猶豫,直接按住那個男人,揮刀便割開了他的肚子。
一旁的家屬已經徹底被嚇傻了,只知道愣愣地看着,沒有任何阻攔的動作。
「找到胃了嗎?能感受到哪裏在出血嗎?」
武鳴把手伸到男人的腹腔里,注入一部分靈氣後,仔細感受着胃部的出血點,片刻之後,他冷靜地說道:
「江先生,找到了。」
「好,捏住不要動,現在開始等陳燁回來。」
武鳴點點頭,保持着一個動作紋絲不動,男人口中湧出的鮮血漸漸減少,呼吸也逐漸平穩下來。
不多時,陳燁帶着長生丹回來了。
江越打開盒子一看,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靠,就給我剩了這麼點?」
「先生,煉丹房那邊說是經過你允許的,大部分都被他們颳走拿去做什麼控制變量實驗了,現在就只剩下這麼一點。」
江越無奈地搖了搖頭,把藥交到武鳴手裏。
「交給你了,塞進去吧。」
武鳴接過藥就要往男人嘴裏塞,江越連忙阻止。
「不是從上面,從下面,不是,從後面!他的胃都這樣了,再吞藥有什麼作用?必須直接經過腸道吸收,來,你動手吧。」
武鳴一臉震驚地看着江越,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江先生,你沒在開玩笑吧?」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算了,我猜你也下不去手,這樣吧,找個會御物之術的人過來,讓他遠程控制着塞吧。那個,霖霖,你先迴避一下......」
......
長生丹的藥性卓絕,不僅可以延年益壽,還自帶止血生肌的功效,不久之後,男人的胃出血就徹底止住,江越再次指揮武鳴用針線把切開的腹腔縫起來,這點他倒是在行。
據他說,這都是以前屍山血海里搏命的時候給同僚處理遺容時練出來的,為了美觀,武鳴還貼心地給男人縫出了個龍的形狀,只不過縫到一半發現長度不夠,只好又給男人的肚皮上來了一刀。
不過這都無傷大雅了,命保下了,什麼都好說。
江越全程沒有動手,完全是做了一次泉水指揮官,但是好在結果很好,林霖也從聽到「從後面塞」這句話的尷尬中解脫了出來。
救人嘛,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兩人攜手向隔離營地外的休息處走去,沉默着走了半程,江越終於忍不住爆發出笑聲。
林霖先是惱怒地看了他一眼,隨後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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