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機造房中逛了一圈,見了不少人,唐馬儒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帶着梧謠回到平台部。
「今日也帶你見了不少人,以後有新人來了,估計你們劉管事,哦,劉處長也沒有時間逐一引薦,便由你來帶她們熟悉環境便好。」
梧謠答應下來後,唐馬儒便準備離開,卻又遇上了剛剛從研發部那邊巡視過來的江越。
江越看着眼前的女子,愣住了。
梧謠?
她怎麼在這?
靠!
唐馬儒,你幹的好事!
怎麼把這麼個炸彈給招進機造房了?
唐馬儒看到他,熱情地上前打招呼。
「江先生,您之前交代我的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
江越冷着臉嗯了一聲,揮手示意唐馬儒出去,唐馬儒看他的神色,一時有些琢磨不透。
怎麼江先生看着不怎麼高興啊?
難不成是因為梧謠的事情?
是了,江先生一貫大公無私,這下恐怕是誤會自己有意拍他馬屁了。
想到這裏,他連忙湊到江越耳邊,低聲解釋道:
「江先生,是林門主那邊托人安排下來的,說是門中女眷本來就少,讓梧謠姑娘做一份活計,也算是為絕聖門出力……」
聽到這裏,江越傻了。
林深的意思?
別人不知道梧謠的身份,他林深還不知道嗎?
把一個敵人的遺孤安排到自己最重要的部門內部,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不是傻子,就是狠人。
再聯想到之前林深在新蔡洞天中與他一同斬下諸犍頭顱的場景,江越心中一凜。
這林深,恐怕是對自己已經有所懷疑了。
但遲遲沒有對自己動手,甚至連一絲絲的限制也沒有加到自己身上,這又是為何?
猜不透。
江越點了點頭,對唐馬儒說道:
「明白了,你先走吧,我跟她說幾句話。」
唐馬儒見狀,識趣地離開了書房,順手還把門給掩上。
江越看着梧謠,對方將椅子拉開,示意他坐下。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如果你有一絲絲想要打破平衡的舉動,我就會立刻掀桌子。這才過去多久,你已經忘記了?」
梧謠臉上露出些委屈的神色,勉強擠出一個笑臉。
「先生這次真的誤會我了,我確實是聽說機造房中在招人,便想來試一試。我敢以父親之靈起誓,絕對沒有要對先生不利的想法……」
聽到她的辯解,江越心裏更加無奈。
能以心明起誓,說明她這次倒真沒別的心思。
問題是,結果還是一樣啊的麻煩啊!
你說你要是單純的壞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一次沒使壞,還他麼蠢!
「我不想聽這種屁話,你心裏是怎麼想的,你自己清楚。怎麼?我給你的神通典籍不夠你學,還想要偷學機造房的東西?還是覺得我做得不夠好,你想親自上手幫我一把?」
梧謠張了張嘴,沒有回答。
「你以為林深不知道你的心思嗎?你以為林深真的是個爛好人嗎?你以為你身邊沒有人監視嗎?」
「剛才唐馬儒跟我說,你之所以能進機造房,是林深打過招呼的,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梧謠聽到江越的質問,心中翻起了一陣巨浪。
她不是徹底的傻子,這其中的意思已經足夠淺顯了。
林深,在盯着她,而且絲毫沒有掩飾。
從進入絕聖門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在江越說出這句話之前,喪父的悲慟和憤怒一直在左右着她的心神,導致她忽略掉了許多東西。
而她自己甚至還在為自己的謹慎和計謀沾沾自喜。
梧謠的口中微微發澀,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開口問道:
「林深……他應該已經知道我跟你的關係了?」
「我跟你沒有關係!」
江越煩躁地揮了揮手,試圖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既然林深敢將梧謠送進機造房,那麼便意味着他有極大的自信可以掌控住她,這種自信的出處不僅是絕聖門的實力,還在於他對門中絕大多數事務的絕對掌控力。
這種掌控力自然也包括對梧謠的監視。
所以林深其實從一開始,應該就已經知道自己在和梧謠接觸,但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和梧謠臥底的身份。
或者說,至少不能確定,否則他就算不跟自己挑明,也要動手將梧謠處理掉,不可能放任梧謠和自己繼續近距離的接觸。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事情起碼還有轉圜的餘地,怕就怕林深早就摸清了自己的身份,故意把梧謠放進來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警告。
「我在盯着你們哦,雖然我知道你們是臥底,但最好不要做出格的事情,正教那邊就隨便敷衍一下好了,要不然我對你們不客氣。」
江越幾乎能想像出林深的神情。
深深吐了一口氣後,江越開口說道:
「這次的事情可以看出來,林深已經開始注意到你的異常,他容許你進機造房,應該是要把監視擺上枱面,但並不意味着咱們的身份就已經暴露。」
「我剛才認真想了下,你做不做這件事情,其實差異不大,林深早晚要擺明立場的,現在只不過是提前給了他一個機會而已。」
能怎麼樣呢?
事已至此,只能是見招拆招了。
他可以對一個壞人怒目相向,但是如果這人犯錯只是因為蠢的話,還真不好對她做什麼。
「但是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把他這個警告記到心裏去,這段時間,務必不要再整什麼么蛾子,要不然他一定不會錯過我們的哪怕一個微小的破綻,把我們所有人都連根拔起!」
「一百個你梧謠,也沒有一個我對正教重要,你懂嗎?如果掀桌子,首先犧牲掉的絕對是你,為你自己想想!」
梧謠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雖報仇心切,但還是能分清楚輕重緩急的。
「那江先生,我現在應該怎麼做?主動退出機造房嗎?」
「還退出,退出有意義嗎?只會顯得更加欲蓋彌彰,坐實你的居心不良。接下來的時間你只要把自己真正當做一個來機造房打工掙錢的普通人就行,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動手動腳!」
「江先生,不需要我協助你嗎?我大概知道你在機造房中要做些什麼,也許能幫得上嗎?」
江越嘆了口氣。
「我現在還能做什麼?只要我有一點異常的舉動,林深對我的信任就會減少一分。只能說我是夠幸運,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有足以說得過去的理由,讓他沒有確實的證據來佐證他自己的猜想罷了。」
「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正教那幫二傻子再給我傳遞過來什麼新的要求,到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處理。」
「算了,這件事情跟你說也沒有用,我想辦法去找陳信商量吧。」
說罷,江越便打算離開,出門之前,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回頭道:
「問你個問題,你知道為什麼這平台部我只要女子嗎?」
梧謠沉吟了片刻,試探着回答道:
「先生是想為這些單身的工匠牽線?」
江越點了點頭,這確實是自己的目的,非常單純。
但他也知道,林深未必會這麼單純地看待這個問題。
「從第三方的角度來考慮,你覺得這件事情做得對嗎?」
「從絕聖門的角度來看,沒有什麼問題----無論如何也挑不出毛病,除非先生要藉機將自己的人安插進機造房。」
說到這裏,梧謠陡然生出一陣寒意。
她能這麼想,林深也能這麼想,在林深的視角里,那個要安插進來的人正是她自己。
這才是江越真正擔心的事情。
現在,她是徹底被林深從黑暗底下拽出來,放到陽光之下了。
看着梧謠的表情,江越稍稍放下了心,她這次應該是真的懂了。
其實連他自己之前其實沒有想到過,自己下的一手閒棋會引發這麼大的波瀾,如果梧謠不是這麼自作聰明的話,絕對不會讓局面發展成這樣。
但好在這不是一步死棋,繼續下下去,未必沒有轉機。
「既然不能幹壞事,那就做點好事。就由你來做這個牽線的活計吧,記住,一定要做得漂亮,讓機造房所有人都滿意!」
說罷,江越便離開了書房。
造孽啊,自己只不過是想找些小姐姐進來消磨匠人們的精力,怎麼會最後鬧出這麼大的危機來?
如今之計,只能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放棄之前自己所想的一些騷操作,只追求最基礎的收益。
這樣既能在一定程度上拖慢機造房的效率,也可以像梧謠所說的,拉攏機造房的人心。
到時候林深就算研發上的事情讓林深有所懷疑,自己也能憑藉「人心」這張底牌來給自己脫罪。
真他麼難啊。
江越忍不住為自己感到悲哀,自己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呢?
實在不行,跳反算了。
林深想要從正教手裏保下自己還是不難的,唯一需要搞清楚的是,自己到底有什麼東西在正教手裏,才逼的自己的前身心甘情願地來做這個臥底。
郎歸現在應該已經出發前往秦嶺了,希望他儘快帶回來有用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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