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節後,江越也沒有多此一舉地再去向那對母女打聽具體的情況,但幾次在路上遇到他們,都能從他們眼中看到一種陌生和悲慟,而那個少女的眼神中則隱隱還透露着一絲沒有完全藏好的仇恨。
自己的父親間接死在了別人手中,然後這個兇手還寬宏大量地將他們接到身邊,到底是愧疚,還是監視?
從江越看來,後者的成分更多,但也不能排除有愧疚的成分。
自己能想明白的東西,林深當然也能想明白,他這次是上了血當了,徹徹底底地給正教當刀使了一把。
不過江越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事情了,他現在漸漸陷入了一種消極的狀態。
見識過正教的手段之後,很難讓他再說服自己全心投入地為他們做事。
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是飛鳥盡良弓藏的那把良弓,或者是狡兔死走狗烹的那隻走狗?
所以在確定保險管的製造沒有太大問題之後,他立馬切換成了鹹魚狀態,只在李明初回來之後去醫館探望了他一番,但他還極度虛弱,話也說不出幾句完整的。
從李明初的身體情況,以及陳燁所描述的當時的狀態來看,這是無疑是嚴重的輻射損傷了。
沒想到在這個世界裏居然還存在如此離譜的東西!
天然的,高濃度的放射性物質!
要知道,在上一世的那個世界,放射性物質儲量雖然不少,但含量普遍比較低,連最豐富的鈾礦產區所產出的原礦,鈾元素的含量也不會超過0.7%。
而這一次李明初所見到的那塊「奇異靈石」,放射性物質的含量絕對超過了普通核燃料所需的3%,否則絕對不可能在短短几秒內給一個小有所成的修士造成如此巨大的傷害。
江越對他冒失前去查探的行為進行了嚴厲的教育,不僅僅是因為傷到了他自己,更重要的是,鬼知道那塊石頭是因為什麼原因保持了現在的平衡狀態,如果李明初的舉動打破了那個洞窟的平衡,說不定就會引發劇烈的鏈式反應。
到時候核爆炸很可能將整個何羅城夷為平地。
再三警告之下,飛灰項目組的幾人終於放棄了從那塊異型靈石上採集一部分用作研究的念頭。
見李明初精神不算太好,江越起身告辭。
他走後,馬千囑先開了口。
「如果按照江先生所說,那塊異型靈石是絕對不能動了,至少目前不能動。可如果這樣的話,我們豈不是要放棄一個最有希望的研發方向?」
陳燁點點頭。
「江先生說不能動,那就一定不能動,否則必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我勸你們先放棄吧,反正研發的工期還早,再嘗試些別的方向也來得及。」
馬千囑嘆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惋惜的神色。
「也只能這樣了。」
「不……不是這樣。」
躺在床上的李明初艱難開口。
「不需要異型靈石的……原石…….用晶玉,帶到山洞裏……再帶回來…….多試幾次……如果晶玉不行……用崑崙…..崑崙玉髓……」
「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
陳燁連忙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先把氣喘勻。
馬千囑眼前一亮。
之前李明初說過,靈石帶到山洞裏,在某種情況下會分解消失,那是不是意味着,靈石在山洞環境的影響下,變成了跟那塊異型靈石一樣的東西?
要用崑崙玉髓……
他立刻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
「你安心休養,我馬上安排人手去做!」
……
幾天後,在一眾七報堂高手的重重護衛下,一個用劍鱷皮嚴密包裹的寒玉匣送到了機造房中,隨隊的還有陳燁和其他飛灰項目組的匠人。
劍鱷皮、寒玉都是能隔絕靈力的頂級材料,但即使這兩樣東西加起來,還是不能完全擋住從匣子中溢散出來那些輻射粒子,在耗盡了所有攜帶的靈石、靈光寶甲不能再使用之後,護送的眾人只好不斷輪換,儘可能使用靈氣護體,才最終將寒玉匣送回了機造房。
而那裏面裝的,自然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材料之一。
高濃度核燃料。
與上一世不同的是,這裏的核燃料,也是以靈石的形式存在的。
原來只是一塊極為珍貴的崑崙玉髓,經過精確劑量的輻射照射之後,終於轉換成了跟那塊異型原石一樣的東西!
馬千囑激動的跑過去迎接,卻被陳燁一把推開。
「離遠點,這個東西現在太危險了,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一刻鐘前已經啟動了,馬上可以送進去。」
陳燁點點頭,指揮眾人跟着馬千囑來到一間極其低矮的房屋之內,將寒玉匣放下,緊緊關上門後,才鬆了一口氣。
這件房屋是臨時搭建的,整間屋子都採用靈光寶甲上的陣法加持,在大量靈石的驅動下,晝夜不停地產生靈力護盾,隔絕從匣中溢散出來的輻射粒子。
「以後這間屋子就是整個絕聖門最危險的地方了。稟報門主了嗎?」
馬千囑搖搖頭。
「還沒有,我剛剛才把這件事情告訴江先生,他的反應很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馬千囑沉吟片刻,開口道:
「他似乎不是太開心,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跟我說如果有可能的話,儘量不要用這個東西來製作炸藥。」
陳燁疑惑地看向那件安全屋,這是整個機造房,甚至整個絕聖山付出了極大的努力和犧牲才帶回來的東西,為什麼不用?
「可是……這個思路不是江先生自己提出來的嗎?為什麼會臨時變卦?」
馬千囑拍了拍陳燁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過來。
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他才小聲說道:
「江先生並不想讓我們做出這件東西。」
「為何?這怎麼可能?我不是跟你說過,我跟李明初去到霧靄山的時候,一舉一動都在先生的推算之中,他早就知道事情會如此發展,卻為何說他不想?我不明白……」
馬千囑嘆了一口氣,回答道:
「我一開始也是如你這樣的想法,但這兩天我想明白了:此物殺力太大!如果絕聖門中有人存在異心,憑藉此物,可讓天下生靈塗炭!」
陳燁心裏一凜。
他說的沒錯,這件東西如果被惡人掌握,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
好在這東西的製法目前只有極少數的幾個匠人有一定了解,完整的信息更是只有自己一人掌握。
「那你打算怎麼辦?把這東西銷毀掉?如果一直放着的話,消息早晚會傳出去,到時候懷璧其罪,我怕絕聖門要有大事發生啊。」
馬千囑聽到這話,反而放鬆了下來。
「這件事情,其實在你。你是唯一知道製作方法的人,只要你同意銷毀,並且同意按照先生的要求把製作方法對其他人保密,那我們就干。」
「製作方法還要保密?」
陳燁驚訝道。
「是要保密,到時候就說這炸彈是上次雷劫的產物,免得後續會有人逼迫。」
陳燁思索了片刻,答應下來。
「那具體怎麼銷毀?」
「江先生說,這個『裂變』的方向雖然不能做下去,但哪怕是銷毀,也要銷毀得驚天動地。」
「這又是為何?既不讓做,又要搞得世人皆知?」
陳燁迷惑了。
「我也問了一樣的問題,江先生說,匹夫懷璧,唯有以劍御之。手裏沒有劍,和有劍不用,不是一回事!」
陳燁悚然心驚。
手裏沒有劍,和有劍不用,不是一回事!
所以江先生才不允許他們繼續製造這種炸彈,這是不用劍;
但大張旗鼓地銷毀,則是要讓天下人知道,他們手裏有劍!
只要有劍,他們便不敢輕舉妄動。
江先生的格局,還是一如既往。
「明白了。我會去安排,只是這炸彈要用在何處?總不能憑空引爆吧,那豈不是浪費?」
「銅爐山以北有一處地下魔巢,每到深夜便有異種妖魔外出索命,此事你知道吧?」
陳燁點點頭,那魔巢已經存在了十餘年,據說是曾經的一座古代京觀,後來又成了亂葬崗,怨氣積累之下,什麼妖異之事都有發生,周圍的百姓不堪其擾。
絕聖門也曾經派出人手前往圍剿,但那魔巢沒有實體,只不過是怨氣構成的一處扭曲的空間,圍剿魔物治標不治本,哪怕一次殺乾淨了,過了一段時間,又會有不知從哪生出的妖魔出來作惡。
「江先生要炸平那處魔巢?」
「是,還說要跟門主建議,邀請天下新正兩教的眾多門派前來觀禮。」
「那倒是一舉兩得了,不過那魔巢方圓數里,這炸彈威力雖大,也不能完全覆滅吧……」
「先生說:能炸多少就炸多少,也算有利於民了。我倒覺得先生說得對。」
倒也是這麼個道理。
陳燁暗暗想道。
「那我這便去稟報門主,把此事安排下來。」
說罷,陳燁轉身要走。
「等等,江先生還有一件事情交代。」
「什麼事情?」
「他說,到時候你就說這件東西是你一力研發,與他並無關係。另外,他給這東西取了個名字。」
陳燁聽到前半句,眼眶已經是瞬間濕潤。
這不是隨手相贈的什麼普通人情,這是江先生要把自己硬生生地抬高到跟他一樣的高度!
是江先生害怕名聲太大,與正教、與天下為敵嗎?
不是的,在他加入絕聖門的那一刻,就已經站在了正教的對立面。
他恐怕只是擔心如果哪天自己出了意外,機造房後繼無人!
聯想到前日裏江先生奮不顧身救下少公主的情景,陳燁洒然淚下。
平息了片刻,他才開口問道:
「江先生給此物取了什麼名字?」
馬千囑頓了一頓,開口說道:
「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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