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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村子的規模絕對不算大,看房屋數量不會超過十戶人家。陸離一踏入其中,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臭味。陸離對那種臭味並不陌生,那是屍體腐敗所散發出來的氣味。
陸離來到一間房屋之前,房屋坍塌了大半,只留下了一角還在苟延殘喘地挺立着。泥糊的屋頂耷拉着,形成了一個三角。就在那片狹小的空間內,躺着兩具屍體,屍體已經腫脹發黑,地上還流淌這一灘腐水。
陸離嘆了口氣,走了過去,然後運起罡氣,一拳將剩餘地兩面牆壁擊倒。牆壁連帶着屋頂徹底坍塌下來,將下面兩具屍體埋葬在了一起。凡有征戰的地方,枉死的人就不會少。這些人死後留下的屍首,大多數都是沒有人掩埋的。
陸離遇上了,又是舉手之勞的舉動,陸離也不會吝嗇自己的力氣。
走出那間殘破的屋子,陸離在村子裏查看了一下。這個村子應該是被人劫掠過了。也不知道搶劫這個村子的,是兵還是匪,或者說,就是兵匪。
在戰爭年代,兵匪往往是不分家的。
全村留下的屍體,陸離微微點了點,大概有五十五具之多,上到八十老者,下至十歲稚童。無一例外,沒有倖免。這些屍首大多都在屋內,只有少部分在外面。拿着武器的男人不多,大部分壯年男性的屍首都是赤手空拳的。這些能夠說明,這場災禍是突然到來的。
陸離把這些屍首都掩埋了起來。為了這些死去的人,也是為了自己。
屍首腐敗之後,最易滋生瘟病。陸離可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做完這一切之後,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陸離最近這幾天,已經習慣了雲滇的日出日落。這裏日出日落的時間,都要比中原早上一兩個時辰。
雖然這個時間,在中原已經進入初夏,但是在雲滇,還仿佛只是開春的感覺。晚上如果睡在露天,到了半夜之時,就會感覺到刺骨的寒冷。好在陸離從隆墨城出發之前,先行準備了一條厚毛毯,再配合自身的真氣,才堪堪能夠抵禦寒冷。
既然難得找到了一處地方,陸離今晚就決定在這裏過夜了。
陸離找了一戶人家院落後面的牛棚。牛棚裏面墊着乾草,四周的土牆還能防風。雖然有一股牛屎的臭味,但是這邊沒有任何腐敗的屍體留存。
陸離打開牛棚的柵欄,忽然一愣。
因為他看到了不少破爛的墊絮,還有一床棉被。那乾草的形狀顯示着,這裏應該有人睡過。牛棚中間的黑色炭灰,則是說明,夜裏有人在這裏生火。
難道這裏還有活人?
這個念頭在陸離腦海之中一閃而過。
但是他來不及細想,忽然之間,他感覺到了一絲尖銳的危機。這是陸離的感知提前探查到了危險。
陸離微微偏了偏身子,右手在刀鞘之上輕輕一撥,那把普通凡刀就跳躍在了陸離手中。陸離握刀,往後一攔。
「叮。」一聲脆響,一個人影被陸離擊倒。
陸離轉身一看,又愣住了。
因為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不過六七歲的男孩。
這個男孩有着一雙明亮的眼睛,不過現在這眼睛裏滿是銳利的殺機。他穿着雲滇獨有的土布衣裳,但是早已經污穢破爛,顯然很久都沒有洗過了。
最讓陸離在意的,是他手中握着的刀,還有身上掛着的刀。
這個男孩手上握了一把砍柴刀,腰間還別了一把獵刀模樣的刀。腿上手臂上竟然還掛上了尖刀,菜刀。
「你是誰?」陸離提着刀問道。
那個孩子沒有說話,倒在地上看着陸離。陸離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眼神之中有提防,更有尋找機會的機敏。男孩看到陸離並沒有動靜,於是滿是戒備地慢慢站起身來。
「你會說話麼?」陸離繼續問道。
那個孩子還是沒有說話。
忽然,陸離像是明白過來什麼一般,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這裏已經是雲滇的腹地了,不比隆墨城那些地方。這裏能夠見到中原人的機會極少,幾乎都不會有什麼接觸。
這個孩子一定是村裏面土生土長的小孩子,他應該只會雲滇話,哪裏聽得懂自己說的中原話。
陸離撓了撓頭,這倒是個麻煩事。
可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生。那個孩子竟然趁陸離略微放鬆的時候,直接握着刀向陸離刺來。明明還是一個小孩,明明沒有什麼力氣,但是他這刺出的一刀,竟然給了陸離一股鋒利的感覺。
陸離當然不會被他刺中。所以這個男孩被陸離一把握住了手臂,然後把他的雙手剪在了背後,控制住了他。
男孩還不甘心地掙扎着,但是憑藉他那點力氣,還不足以掙脫陸離這個成年人的掌控。
「啊奴嗚哇啦」男孩嘴裏吼叫着一些什麼,但是陸離根本聽不懂。
這個時候語言不通,真的是一件麻煩事。
陸離看他還是個孩子,也不為難於他,見他實在掙扎得厲害,陸離也就放開了他。當然,陸離也略微做了一些手腳,以罡氣制住了他手腳的穴道,讓他不能逃跑。
那男孩發現自己的手腳不聽使喚,頓時嚇了一跳。對於他來說,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於是他帶着驚恐的目光看着陸離。
陸離看着他,摩挲着下巴。這個時候無法溝通真是一件麻煩事啊。
「我。」陸離先拿手指了指自己。然後他收回刀,放到了一邊,攤開雙手對男孩說道,「我沒有惡意。」他又指了指男孩的刀,指了指自己放刀的地方。
「你,也放下武器。」陸離一邊說一邊比劃着。陸離相信他比劃的應該夠清楚了。
那個男孩卻沒有反應,雖然他手已經沒有了力氣,但是他還是握着柴刀,還是警備。
陸離看他這個模樣,嘆了口氣。顯然,這個男孩應該是受到過什麼刺激,所以對陌生人極度不信任。他全身上下綁了這麼多刀,看起來,這個男孩只能靠這樣給自己一些安全感了。
想到這裏,陸離搖了搖頭。因為看到這個男孩,他忽然想起了一些記憶。自己當年從尚陵城活下來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對誰都不相信,倔強地提防着全世界。
因為見識過兇惡的地獄,一時之間再也無法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美好。
大概這個男孩,也是如此吧。
「這裏是你睡覺的地方麼?」陸離對他說道。
男孩嘴裏對他吼叫着什麼,陸離也聽不懂。不過,陸離大概能夠猜得出來,不是什麼好話。
陸離嘆了口氣,這個時候,就體現出嚮導的作用性了。他一邊嘆息着,一邊走到那堆乾草旁邊,整理着。
有東西墊着總比直接睡在地上好。
陸離剛把手伸進乾草堆裏面,忽然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陸離很是奇怪,順手把乾草扒拉開。
出現在陸離眼前的,是一具保存相對完好的女屍。
這女屍一出現,那男孩的神情明顯激動了起來。他叫喊着,他不知道陸離想要做什麼。但是看得出來,這具女屍絕對是他重要的人。陸離把男孩的表情盡收眼底,然後又看向女屍。女屍目測大概二三十歲的年紀,按照年齡來看,很有可能是這個男孩的母親。
「媽媽?」陸離指着女屍問男孩。
媽媽這兩個字,是人生下來之後,最早掌握的聲音之一。不管是哪裏的人,都會用一種類似的聲音,來稱呼母親。
所以男孩也明白了陸離的問題。他點了點頭,臉上的淚水流了下來。
這下,陸離是明白了。這個男孩大概是不捨得自己的母親,所以才會把屍體藏起來,一直守護着。
一時之間,陸離沒有說話。
他小的時候,陸斐就沒有避諱他是一個養子的事實。他從來都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所以他對於父母之愛,都是在陸斐夫婦身上。可是他們都在尚陵城破的時候死去了,所以陸離也體會過這種失去親人的感覺。
兩人沉默了良久,陸離先發聲了。「她已經死了,雖然你把她藏在這裏,但是她也在不可抑制地腐爛。入土為安,是她最好的選擇。」說着,陸離抱起女屍,走到了牛棚之外。
男孩倒在牛棚裏面,踢蹬着手腳,但是全無辦法。陸離的罡氣禁制,這個男孩根本解不開。看得出,他有些急了。
不過陸離也沒有管他,一個人不可能守着屍首過一輩子。
這個男孩讓陸離想起了自己的曾經。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可能會有命運這回事。他決定要幫幫他。
至少幫他走出失去至親的陰影。
陸離走到牛棚外,開始挖坑。所有的屍首,還是應該回歸塵土。
人死之後,留給還活着的人的,只剩下思念就好了。
男孩最開始有些激動,後來看到陸離彎着腰,費力挖坑的模樣,漸漸地也平靜了下來。
(感冒了,有點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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