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刀?陸離?」狗尿苔的聲音帶着懷疑。而陸離本人,則是有些詫異。陸離不由仔細端詳着那說話的年輕人。年輕人這三個字,似乎也不準確,這個人就是一個稚氣還未脫的少年。
狗尿苔呵呵一笑,說道:「陸離的確也厲害,但是他早已遠避中原。遠水可解不了近渴。」說着,狗尿苔搖了搖頭,似乎是有着失望。
那少年見狗尿苔一幅大為搖頭的模樣,眉頭一皺。他有些不依不撓的說道:「他會回來的。「
「兄弟,這可都是沒影的事。再說了。開罪了三大派,還打了他們臉面,你以為真的就這麼簡單?那陸離遠走,應該也是認清了這個現實。」狗尿苔分析道。
「胡說,陸離他隻身一人就敢闖上古河派,他才不會怕呢!」少年大着聲音問道。
狗尿苔乾笑兩聲,似乎發覺與這個執拗小子吵架挺沒勁的。於是,他對着少年敷衍道:「是是是。」轉過頭,狗尿苔又對着陸離笑道:「兄弟,見笑了。」
可陸離似乎在走神,對狗尿苔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狗尿苔伸出手,在陸離面前搖了搖手,陸離這才回過神來。
「兄弟,你咋了?」狗尿苔問道。
「哦,沒事。」陸離搖頭道。他剛才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那就是狗尿苔為什麼說自己遠避中原。自己的行蹤,也不算隱秘。為什麼自己回歸中原的事情,還沒有傳播開來?
也不是說陸離自以為自己的名聲有多響亮,而是有些奇怪。
照理來說,自己半月之前,還找了東秀劍閣的麻煩。在水榭山引鳳潭旁一場戰鬥,自己面對着那群留守的東秀劍閣弟子。這不是什麼隱秘的是吧?之後又強闖東秀劍閣,闖入暮園,又與韓三娘為敵。
這一連串事情,算不得低調吧?
可是,竟然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透露出去。這才是奇怪的地方啊。難道是東秀劍閣故意封鎖了消息麼?可那個時候,陸離記得似乎也有古河派的人在旁吧?難道連古河派也一起對陸離保持沉默?
陸離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誠如狗尿苔所說,與三大門派為敵,又豈是件容易的事情。三大門派的實力,要對付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陸離不得不提防一手。
「算了,不去理他。」狗尿苔把陸離的錢袋揣進自己懷裏,「你要的消息,我都已經給你了。錢我可以拿走了吧?」
「等等。」陸離忽然出聲。
狗尿苔一臉戒備地抬起頭,他怕陸離出爾反爾。
「那個,再順便送我一個消息吧。無臂神刀在哪?或者說,連雀與他約定比試的地點在哪裏?」陸離示意狗尿苔不必擔心。
狗尿苔伸出兩根手指,他沒好氣地說道:「這已經是兩個消息了好吧?」
陸離笑笑沒有說話。
狗尿苔想了想,然後說道:「無臂神刀申不害,他就在丹陽縣。他在那邊有一處宅子。連雀十有八九會去找他吧?」
「知道了。多謝。」陸離記下了他說的信息。丹陽縣麼?
狗尿苔點了點頭,說道:「那麼,合作愉快,下次有機會的話,再找我。」
「好說。」陸離笑道。
於是狗尿苔便欣欣然地離開,留下陸離一個人還坐在座位上。陸離想了想,正要起身,忽然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經出現在了對面的凳子上。
陸離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那個少年。
「怎麼了?」陸離問道。
「你是不是要找那個連雀的麻煩?」少年睜着純淨的眼睛問道。
陸離撓了撓頭,「大概是吧。」
「這麼說來,你也是練刀的人?」少年瞥了陸離腰間的釋刀一眼。
「是。」陸離還是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他想做什麼。
「教我刀法吧!」那少年忽然長身而起,對着陸離就是一揖。陸離一驚,心道,這是什麼情況?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啊……」陸離有些尷尬地說道。
「我是認真的,我想請你教我刀法。」看少年的架勢,似乎是立馬要下跪行拜師禮。陸離連忙伸手阻止他,「那個,咱有話好好說好嘛。」
「你是認為我在開玩笑麼?不,我是認真的。」少年用一幅我很真誠的樣子看着陸離。
「呃,」陸離有些無力,「你怎麼就認為我有能力教你啊?說不定我和你武功都差不多。」
「不會的。」那少年搖了搖頭,他肯定地說道,「我能感覺得出來的。」
陸離一怔,「感覺?」
「嗯,我能感覺得到。雖然剛才偷聽你們說話的確是我的不對,但是我聽得出來,你說話的時候很有底氣。是那種遊刃有餘的底氣。」
「等等,你這是聽到之後的感覺,還是第一時間的感覺?」陸離忽然來了興致。
「什麼?」少年似乎沒有聽懂陸離這有些繞口的話。
「就是,那是你的感覺還是說……是直覺?」
「應該算直覺吧?」少年臉上還是迷茫。但是陸離倒是笑了。直覺,自己能走到今天,除了釋刀,除了勤勉,還有就是那感知。感知也可以算是直覺得一種吧?只是陸離的直覺,准得可怕。
不管是純血巫族的天賦也好,還是佛門的宿命通也好,陸離很慶幸自己有這個能力。他也會在想,其他人會不會也有這個能力。如果有,那還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陸離仔細地看了少年一眼,那少年長得有幾分秀氣,特別讓人注意的,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些大,但是很明亮,很純淨。「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陸凌。」少年回答道。
「陸凌?!」陸離心中某處仿佛被燒灼了一下。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乾澀,「是哪個凌?」
「凌霜雪而傲風雨。語出蘇幕遮的小詞,《夜聽風》。」陸凌說道。
「這樣麼……」陸離一下子沉默了。
「陸離啊,你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啊?」
「啊?」
「啊什麼!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哦,好啊。」
「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你來決定好了。」
「男孩叫陸凌,女孩叫陸雁,好不好?」
「你這也太省事了。」
「你這是不同意嘛!」
「不不不,同意同意,我舉雙手同意。」
……
甜蜜的聲音,帶着些許虛弱的慵懶。
石谷的石階上,依舊還有風聲流過。
但是,那個讓陸離背在背上的女子,卻已經長眠。
「陸凌啊。」陸離低嘆一聲,沒有想到,竟然是在這裏,遇到了這個可以讓自己陷入回憶的名字。
「我在,還未請教前輩名號。」陸凌再次行禮。
陸離擺了擺手,他站起身,對陸凌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吧。」
「好。」陸凌臉上帶着喜色。
兩人一同離開四方茶館,走上大街。
「有些時候,的確得感慨。命運這種東西啊。」陸離望着天空,靛藍的天空之中,掛着一輪耀陽。
「前輩,敢問名號?」陸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問了。
「我叫陸離。算起來,我們還算是本家。」陸離笑着說道。他繼續往前走,但是走着走着,忽然發現跟在身後的陸凌停下了腳步。陸離回頭,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陸離?是……那個……陸離麼?」陸凌聲音變得尖細起來,甚至還帶着幾分顫抖。
「嗯。應該是同一個吧。」陸離點了點頭。
「那這個把……這把刀……」陸凌的手指指着陸離腰間的刀。
「釋刀。」
「這就是釋刀!」陸凌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在大街上顯得很是突兀。
陸離對他招了招手,「別這麼大聲,別這麼大聲。」
陸凌一捂自己的嘴巴,笑道:「對不起。陸前輩。」
「前輩前輩的叫,挺奇怪的。」陸離嘟囔道。
「師父。」陸凌直接蹦出倆字。
「不不不,怎麼成師父了啊。」
「還請師父教我刀法。」陸凌急切地說道。
「我不會收你為徒的,因為我沒那個資格。而且,我也並不能教你什麼。」陸離說得很直接。「更重要的是,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
「啊?」陸凌一下子變得沮喪起來了。
「不過,刀中八法的要點,我還是可以教你的。」陸離輕描淡寫地說道。
「好。」陸凌想也不想,一口答應。
陸離笑笑,沒有說話,他繼續向前走。
「師父啊。」陸凌忽然開口。
「還是叫我陸哥吧,師父感覺怪怪的。」
「還是離哥吧,我也姓陸,也感覺怪怪的。」
「行行行,隨你吧。」
「好。離哥,現在咱們去哪?」
「咱們?」
「當然啊!」
「好吧,去丹陽縣,找無臂神刀。」
「哦吼吼,是要找那個連雀的麻煩?我早就知道,刀聖之名,只能從柳扶風一脈傳承下來。」陸凌有些興奮地說道,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這麼說來,我也是刀聖門下了?」
「啊?隨意了。」陸離撓了撓腦袋,「對了,你知道丹陽縣怎麼走嘛?」
「我不知道啊……」陸凌一直很誠實。
「好吧,先去問問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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