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兩人就要動手,前來圍觀的眾人的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等待着兩人的交手。
申不害嘴裏叼着他的刀,慢慢伏下身子。他雙腿微屈,宛若猛獸蹲伏。
而另外一邊,連雀的刀在手中跳躍。
陸離看着連雀的刀,眉頭皺起。
這是一把長刀,刀身的弧度略微有些誇張。陸離自己就是用刀的。所以對着一點有些敏感。刀身的弧度,很影響劈砍的感覺。而弧度太大或者太小,都是不適合的。
紀寧的湛寧刀,就是弧度太大,完全就是彎刀的模樣。而連雀的刀,彎曲的弧度竟然也是相差不多。但是他的刀有一點不一樣。他的刀比湛寧刀要長。
那麼,就陸離看來,這會導致一個問題。那就是劈砍的時候,擊打力量過於集中。很容易造成刃口崩壞。湛寧刀為了克服這一點,刀刃打造得比較厚,硬度也高。
可連雀的刀這麼長,如果刀刃韌性不夠,很有可能會被折斷。
這是讓陸離感到不解的地方。
「這一言不合,就開打了?」忽然,一個聲音異軍突起。陸離和其他人一樣,尋着聲音的來源望去。有一個人夾雜在看熱鬧的人群之中,看樣子似乎也是一個習武之人。
他的聲音太大,讓申不害和連雀都轉過頭來。
那人的臉很是普通,沒有任何特點。而陸離則是忽然覺得這個人的聲音有些耳熟。
「決鬥之前,不應該報個名什麼的?這把刀,叫什麼名字啊?」那人喊道,他的手指,指着申不害口中的刀。
他說的一本正經。
決鬥之前報上自己以及自己兵器的名字,似乎是江湖之中約定俗成的禮節。
原本正在定心攀升氣勢的申不害和連雀盯了他一眼,那人卻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倒是旁邊有人看不下去了。「你這傢伙,到底是混哪裏的?連這個都不知道麼?」
「不知道啊。」這理直氣壯的回答。
「連雀手中的刀,叫置喙。申不害的刀,叫龍誕。」出聲的那個人,顯然是做了一些功課的。他報得出兩人的刀名。最開始出聲的那人,知道了這兩把刀,也就不說話了。
而陸離看着他,心中卻在思索着,那股熟悉的感覺來自哪裏。
打攪那人沒有了聲息,連雀和申不害兩人再次面對面。
連雀擺了一下手。七名隨他而來的護衛直接散開,圍在了亭子周圍。那幾名護衛都是明顯的草原人特徵,膀大腰圓,敦厚紮實。看樣子,連雀不想他與申不害的決鬥沒打擾。
「無臂神刀。既然你有這個名號,也還可以『握』刀。我不會放水。」連雀很是認真的說道。
「正合我意。」申不害嘴裏叼着刀,所以說起話來很是含糊。但是他還是把意思表達清楚了。
兩人復歸沉默。
然後,
一起動手。
申不害右腿一蹬,半個腳掌竟然是直接插入了泥土之中。如此還不算,往後的蹬踏之力,竟然是揚起了一陣泥土。借着這股反推之力,他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向着連雀射去。
失去了雙臂,倒是讓他在空中更加迅捷。
「看起來,是特異加強了腿法的訓練。」陸離捕捉到了那一下蹬出的時候,申不害腿部肌肉的鼓動。
申不害搶先殺到。他一偏頭,龍誕的刀鋒面向連雀而來。
連雀沒有絲毫緊張的意味。他只是舉到,然後側身迎向申不害。
置喙與龍誕相交,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連雀手中的置喙刀微微偏了偏角度。申不害叼着龍誕,與他擦身而過。兩人這算交手一招。
申不害以腳尖點地,停下身形,然後繼續沖了過去。
看到這裏,陸離微微搖頭。有人可能看不出來剛才兩人交手的博弈。但是他能夠看出來。申不害因為沒有手臂,所以持刀只能靠嘴。這樣一來,他的出刀,靠的就是雙腿帶動整個身體的力量。
這樣的結果就是,他每一刀都很強。
因為每一刀都是盡了全身的力量。
但是其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他不夠靈活。勢大力沉這個詞的身後,往往跟着不夠靈巧這四個字。陸離至今為止見到過的人之中,唯一能夠稱得上大巧不工的,只有樊籠大宗師,豪俠安東野一人。
申不害顯然是氣力有餘,靈巧不足。反觀對方連雀。剛剛一刀而來,先以鋒刃接手,試探對方刀勢的力度。再用側刀,滑開申不害的刀。申不害的發力點,在腿,腰,頸。連雀一雙手,很輕易地就卸去了申不害的力量。
雖然這只是第一次交手,但是陸離在心中已經不太看好申不害了。
連雀避開申不害,折身又迎面擋住申不害的一刀。
申不害牙關緊咬,將龍誕的刀柄之上咬出一排齒印。他臉上的肌肉緊繃着,面色通紅。由此可以看出,他有多麼用力。連雀腳下後退了一步,竟然是以置喙的刀面去擋。
擋住之後,連雀竟然是虛握刀柄,然後在空中畫了一個圈。他竟然是借着置喙刀的弧度,讓刀繞着龍誕刀一轉。陸離此時才看清,連雀的刀,竟然是兩面開刃的!
這麼一轉,若是順着刀勢往來處一推,直接可以把人持刀的手臂削下來。
申不害沒有手臂,但是他有頭。若是連雀接着出招,完全可以把他半邊臉頰連着耳朵一起削下來。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可不敢托大。他直接撤招,腳底一旋,竟然是轉身一刺。
刀被銜在口中,比拿在手中的距離要短。申不害這一刺,比任何一隻手拿着的刀都要突兀。
連雀只得放棄這一刀追擊,直接收刀而退。
這是連雀第二次退。這一次,圍觀的人群之中爆發出一陣歡呼。
畢竟連雀他是草原人。中原與草原的仇恨,不是一本書兩本書能夠寫完的。這是千年以來一直存在的仇恨。在場的人,大多都是靈州本地人,還有就是中原江湖之中趕來看熱鬧的人。他們的立場,當然會選擇支持申不害。
當他們看到連雀兩次後退,還以為申不害已經佔據了上風。所以他們一陣歡呼。但是陸離也留意到,有不少人面上也露出了憂色,這其中,就有最開始,那個發問的人。
陸離正看着,一旁的陸凌捅了捅陸離。陸離回過頭,聽到陸凌小聲地說道:「離哥,這無臂神刀好像不是連雀的對手。」
「嗯。你也看出來了?」
「是啊。他這樣,遠比那個連雀來得費力,現在這幾招看似佔了上風,但是很快就會體力不支。」陸凌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陸離點了點頭。
場中的纏鬥還在繼續,申不害與連雀戰成一團。
申不害厚重,而連雀輕靈。置喙這把刀在連雀手中發揮了神奇的作用。陸離之前所有的猜測,似乎對連雀來說,並不是問題。
「這樣麼?看起來,也是一個難辦的對手啊。」陸離看着申不害的氣息慢慢變得紊亂。
陸離的手,按上釋刀的刀柄。要不要自己先出手?雖然這樣會讓申不害丟面子,但是他可以讓申不害不輸。至於現在出手,哪怕勝了連雀,也會有人說勝之不武。可陸離完全不在乎這些。
於是陸離吸了一口氣,準備站出來。
但是一隻手伸了過來,攔住了陸離。陸離以為是陸凌,但是轉頭一看卻發現不是。伸手過來的人,是那個最開始打斷連雀和申不害對決的人。那個聲音讓陸離感覺到熟悉的人。
「不要着急。」那人臉上的表情很是僵硬。
陸離可以肯定,他沒有見過這張臉,但是他絕對聽過這個聲音。
「柴兄,許久不見了。」那人繼續說道。
陸離一愣,這人的口氣擺明了是認識自己。但是為什麼會叫自己柴兄?直到他看到了那人背後背的包裹。這包裹是長條狀,一眼就能看出這裏面是兵器。
那兵器似乎是細刀的模樣。
那人眼看陸離,眼神之中多出幾分玩味的味道。
陸凌在一旁看着,覺得有些奇怪。
那人嬉笑着,將自己的包裹打開了一角。陸離看到了那兩把刀。
鋒刃,脊刃。這兩把刀的造型,很是獨特。陸離看到了,就認了出來。「你是浮青魔?」陸離上下仔細打量着眼前的人。
浮青魔笑了笑,伸手抹去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張俊秀的臉,與陸離在武宗寶藏之時看到的相差不多。不過陸離好奇的是,「你怎麼會在這裏?」
「怎麼說,我也是個用刀的。當然得看看申不害的成色如何了。」浮青魔笑着說道,「說起來,也是慚愧。在這之前,還真沒聽過無臂神刀的名號。」
「嗯?你也想來對付連雀?」陸離只能找到這麼個解釋。
「不,我只是來看看。」浮青魔直接否認。他指了指開始佔據上風的連雀。「畢竟這個草原人,是我們的客人。我也得照顧一下客人啊。」
聽到浮青魔的話,陸離心中一震。浮青魔身後所代表的,無疑是瀝血泉。他的話什麼意思?
這連雀,和瀝血泉有什麼關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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