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在大堂發火,眼睛還不住的掃掃阿木童哥。
阿木童哥再也忍不住站出來大聲說道:「鎮守官人,請將州中兵權授予阿木童哥,我一定要砍下那九指賊首的腦袋!滅了青牛山!」
李洛苦笑道:「我的阿木童哥,本官何曾不想剿滅山賊?可如今州中兵少,最多只能湊出七百兵馬,水師又不能動。這點人馬攻打易守難攻的青牛山,難吶!」
其他官員聞言,都是點頭。看來鎮守官人還是穩妥之人,並沒有氣糊塗,仍然知道克制。
阿木童哥拍着胸脯道:「不止七百兵馬!只要鎮守官人下一道令,阿木童哥就還能多出五百精兵!」
「哦?快快說來!」李洛眼睛一亮,煞有其事的驚喜道。
阿木童哥笑道:「如今寧海州鄉下,有不少蒙古保長,色目甲主。他們雖然年紀有些老,但都是當年軍中退下來的勇士,幾百人還是能湊齊的。」
李洛很「高興」的說道:「阿木童哥啊,你不但有蒙古人的勇敢,也有蒙古人的智慧!這的確是個好辦法,不過……」
說到這裏,李洛的神色有遲疑起來。
「鎮守官人,既然這是個好主意,你難道還有什麼顧慮麼?」阿木童哥有點不滿的問道。這大堂之上,也就是他最敢質疑李洛了。
李洛道:「動員保長甲主的事,本官不是不能下令。只是,萬一失敗,很多人死在山上,本官無法向朝廷交代。」
眾人想想也是。這些保長甲主都是老兵,戰力還是靠譜的,可萬一兵敗,他們折在山上,一下子死這麼多金貴的「國族」,別說鎮守官人不好交代,他們這些知州、州同,也都會倒霉。
阿木童哥心裡冷笑,暗罵李洛孬種,懦夫。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就死了,有什麼大不了?
但是,他也看出來,倘若自己不託底,別說李洛不同意這個辦法,知州等人也不會同意。
「鎮守官人,此事沒什麼大不了,我們蒙古人,不畏懼死亡。倘若鎮守官人擔心官位,大不了只動員我榮城縣的保長甲主。」阿木童哥說道。
他是榮城縣的達魯花赤,有權動員榮城縣的保長甲主,真出了事情,他這縣達魯花赤要負首要責任。
「好吧,既然阿木童哥你如此堅持,你可便宜行事。這州中七百兵馬,也由你統帶。只是,本官雖然允你所請,卻還有一個要求。」李洛「終於」同意。
阿木童哥傲然道:「說出你的要求吧,我的鎮守官人。」
李洛走下堂來,鄭重看着阿木童哥,拍拍他壯碩如熊的肩膀,說道:「阿木童哥啊,萬一兵敗,也不是大事,可定要保重自己。本官不但希望你克竟全功,也希望你安然無恙。」
哼,假惺惺。阿木童哥心中冷笑,嘴上說道:「鎮守官人無需擔心,數百山賊,還不能拿走我阿木童哥的性命。」
「阿木童哥你如此自信,本官就放心了。」李洛很「欣慰」的說道。
李洛走上堂上坐下,坐正身子,肅然道:「阿木童哥!」
「在!」阿木童哥應道,他知道李洛要正式下令了。
李洛道:「本官如今允你所請,授你州中兵馬統帥之權,剿滅青牛山賊,不得有誤!」
「喳!」阿木童哥有點激動的領命。他能湊到一千兵馬,而山賊據說最多只有四五百人,何足畏懼?
李洛刷刷寫下一道文書,蓋上達魯花赤的官員,命令就生效了。其他事,他不用再管。
「退堂!」李洛一拍驚堂木,結束了這次排衙堂議。
李洛回到官邸後宅,正看見崔秀寧在觀察瓶子裏發霉的饅頭。
她在進行培育青黴素的實驗,這才剛剛開始。
「怎麼樣?」崔秀寧問道,給李洛倒了一杯茶。
李洛喝口茶潤潤嗓子,「在大堂上演戲,吼了幾嗓子。」
「然後呢?」
「然後,阿木童哥自告奮勇求得了統兵出征的機會。不過,他倒是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什麼主意?」
「動員保長甲主出征。」
「嗬,這主意還真不錯,阿木童哥不笨嘛。你同意了?」
「我同意了一半。他只能動員他縣中的保長甲主。出了事,是死是活,也是他自己負主要責任。」
「怎麼說,這次他能率領上千人出征?他失敗後,會不會影響你的官位?」
「不會。那麼多人都看見,他堅持要出征,把責任也攬下來了。就算他這次真死在山上,也是活該。沒有會藉此拿我說事。」
「阿木童哥要出征了,我也要和兩個山寨再佈置一番。李洛,我要派顏隼和李綢去見蒼虺嶺的青雀寨主。」
「那就辛苦夫人了。呵呵,這次啊,阿木童哥完全就是送死。他一死,起碼一段時間內,州內沒人妨礙我們了。」
「我還是有點擔心,據宗晝說,九指將軍和青雀寨主,加起來也不過一千五百戰士,未必能吃掉阿木童哥。」
「放心吧媳婦兒,說到策劃,他們或許不如你,但說到打仗,肯定比你強,也比我強。兩個山寨合兵一處,設下圈套,阿木童哥又不是韓信,怎麼可能全身而退?就算他不死,我也有後手。」
「阿木童哥一直在暗中盯着你這個一把手,可笑他還以為我們不知道。既然他對我們不放心,那遲早會嗅出一些事兒,早點除掉也好。」
「你最早什麼時候發現阿木童哥在盯着我?」
「就是剛回來那天。你在官衙,官邸內的事關注的少。我呢,幾乎都在官邸內呆着,閒的時候,就觀察外院的官奴,這一觀察,就發現了拙劣的眼線。」
「官衙中的小吏中,也應該有盯着我的眼線,只是不知道是誰的人。」
「你是達魯花赤,一舉一動關係很多人的利益,當然會被特別關注。不過我已經安排過了,你放心就是。」
「你這青黴素實驗,能成功嗎?」
「差不多。多試兩次應該能成,但是吧,這提純是個很大的問題。純度不夠,用在人身上會怎樣?」
「管他怎樣。一個人要是感染細菌快死了,還管這青黴素純不純,直接就用下去,總比死馬當活馬醫強。」
「對了李洛,今晚的講課,你不能再放鴿子了。每天晚上我們必須要擠出講課的時間。」
「好。有件事我忘了問你。那榮城五秀怎麼樣?能不能培養為女諜?」
「當然能,不然我還能對她們那麼關照嗎?她們如今的伙食,可是和李綢她們一個標準。」
「那就好,總算她們還有用,也免的我這男人受老婆猜疑。」
「她們是願意乾的,甚至喜歡做這些事,她們太想表現自己的價值了,屬於那種很好強的可憐人。」
「她們需要培訓過久才能用?」
「女諜的培訓…算了不說了。反正最少也要半年能用。」
「你不說我也知道。女諜嘛,心裏承受能力需要很強大,尤其是……算了我也不說了。」
…………
五天之後,十一月十日。阿木童哥即將出征。
七百能調用的州兵,還有三百多臨時動員起來的保長甲主,總兵力超過千人。
州城之下,阿木童哥全身披掛,騎着高頭大馬,意氣風發的請李洛檢閱出徵兵馬。
李洛騎馬出城,象徵性的策馬從上千兵馬面前走過,心裏泛起強烈的荒謬感覺。
他在檢閱出征剿賊的官軍,無論是名義上還是實際上,自己這個達魯花赤,都是這隻軍隊的上官和統帥。
可是,自己竟然盼着,他們被山賊消滅!
還有比這更荒謬的麼?
七百州兵,幾乎都是漢軍。個個身穿皮甲,精神頭還算飽滿,看來這偽軍乾的有滋有味。
讓李洛動容的是三百多臨時動員的保長甲主。
他們年紀都不輕了, w平均都在四十歲以上,有小半是蒙古人,大半是色目回回。
雖然他們人數不多,年紀也大,可散放出來的彪悍鐵血之氣,卻比七百人的州兵強大的多。
他們的身材仍然健壯有力,目光仍然銳利,渴望殺戮的神色,沒有絲毫掩飾。
這群人,當年不是蒙古大兵,就是探馬赤軍。他們征戰大江南北,戎馬半生,早就習慣了殺戮,每人手上,都應該沾滿了中原百姓的鮮血。
就算退役多年,他們也是不容小覷的精銳。
李洛隨便在軍前走了一圈,就象徵性的將一把彎刀,一面旗幟交給阿木童哥。
「我的阿木童哥,請你像帶着狼群捕獵的狼王那樣,沖向野豬盤踞的山嶺,咬碎它們的骨頭,讓它們永遠記着蒼狼的威嚴!」李洛用熟練地道的蒙語說道。
「喳!」阿木童哥手捶胸膛行禮,接下彎刀戰旗。
李洛又看着三百多保長甲主,用蒙語大聲說道:「勇士們,保護好你們的狼王!你們的刀並未鏽蝕,你們的牙齒仍然鋒利!本官相信你們的勇武一如當年!跟着你們的狼王,去找回當年的榮耀吧!」
「喳」
「喳!!」
三百多保長甲主一起手按彎刀,半跪着行禮。這氣氛感染了旁邊的「皇協軍」,州軍們紛紛半跪行禮。
等到阿木童哥帶兵出發,李洛和一眾州官才返回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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