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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還算整潔的長屋內。
「您真的是醫生嗎?」
剛剛挽起半邊袖子的男人皺起眉頭,有些緊張地看着眼前這張只有十五六歲年紀的童顏,語氣充滿疑慮。
他可不想錢打了水漂啊。
雖說對方的氣質比許多老年人還要沉穩,仿佛一座歷經了多年風雨的菩薩雕像,但那過於稚嫩的外形,難免會引起外人的質疑——
畢竟人們印象里的醫生,大都是鬍子一大把的中年男人。
「是不是也太年輕了一點啊?」
而且真得好漂亮啊!
簡直就跟故事裏才有的仙女似的!
那美麗如同煙霞般的瞳色,真是人類能擁有的嗎?
但一般來說,長得好看的女人不是都沒有什麼本事的嗎?
這些想法男人雖沒有直接說出口,但卻表現在他緊緊盯着對方、且不斷擴張的瞳孔和微微翕動的喉結上。
直到他的幻想被站在女醫生旁邊的少年打斷。
「需要我幫你挖出眼睛來仔細檢查一下嗎?」
少年的話刻薄之極,臉上更是寫滿了高高在上的鄙夷,以及某種來歷不明的惱火。
「坐在你面前的,可是東京最厲害的醫生啊!甚至整個日本,也找不出比珠世大人更有經驗的大夫了!」
「再敢對珠世大人的年齡說三道四——」
少年將自己的兩隻白淨的拳頭狠狠撞在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眼睛裏卻滿是兇狠的威脅之色。
「我就打扁你哦!」
「咕隆……」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慌裏慌張低下頭去。
這少年看起來並不強壯,但常年混跡街頭的男子卻有種直覺,恐怕十個自己一起上也不是對方的對手。
不過,雖然對方言辭鑿鑿,說話間這個叫珠世的女人十分有信心的樣子,但全東京最好的大夫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如果這兩個人是騙子的話……
想到這裏,男人臉色一苦。
他也只能硬着頭皮吃下這個啞巴虧了。
正在這時,一直為他把脈的珠世終於開口了。
「愈史郎,不可以對病人這樣說話。」
「是。」
愈史郎臉上的倨傲和輕蔑立刻收斂起來,整個人像被長官點名的士兵一樣立正站好,甚至還覺得被叫了名字有些榮幸。
男子如坐針氈的不適感總算減弱了些。
能讓這種奇怪的桀驁的小孩言聽計從,這個女人還是有些本事的嘛。
「這位病人……」
珠世幽幽地說道,把脈的手縮了回去。
愈史郎看到這一幕,不禁微微點頭。
要是珠世大人能發明一種不碰到別人就能診斷的辦法就好了。
她就再也不用接觸這些滿臉色相的老男人了。
「您說。」
男人從珠世的語氣中感到一絲不妙。
「除了你之前說得頭痛以外……這幾天,是不是總覺得夜間異常亢奮,但一到中午就萎靡不振,渾身無力、口乾舌燥,總是能莫名其妙地聞到血腥味,即便是冬天也很容易出汗。」
珠世頓了頓,而對面的男人臉色愈發崇敬,顯然是說到了點子上。
「還有……之前和你熟悉的人,都會下意識遠離你。」
「對對對,就是這樣。」
男子搗蒜般地瘋狂點頭,之前所有的質疑都化為烏有。
「您真是厲害啊,說得症狀也和我的情況一模一樣。之前工頭給我請的大夫,根本啥都沒瞧出來,還說我只是想太多。您真是比他靠譜多了。」
「那麼珠世醫生,我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啊?」
「我就直說了,這位病人。」
珠世沒有被對方的誇獎所動搖,迷霧般的眼睛看向長屋裏那簡陋的香爐。
「你不是得病,而是中毒了。」
「誒?」
男子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先是呆愣了兩三秒,然後才不可置信地支起身子,下意識否認道。
「不會吧!」
我只是個小小的碼頭搬運工而已,誰會給我這樣的人下毒呢?
不過,當他沿着珠世的視線看向香爐時,一個不好的念頭突然鑽了出來。
「珠世醫生,你的意思是……那紫藤花薰香有問題吧……」
「是的。」
珠世點了點頭「那應該是某種拙劣的工業仿製品,並不是真正的紫藤花薰香。」
語氣可以說是相當篤定了。
身為鬼的她,一進門她就發現那薰香只有其味,卻沒能對她造成任何困擾——連最起碼的不適感都沒有,是純正的假貨。
而這種情況,也不是她第一次見了。
「這怎麼可能,我們整個碼頭幫都用這種薰香!」
男子眼神之中滿是驚惶,「這還是我們工頭從他鄉下的親戚那裏拿來的,外面根本就買不到。」
「再說,大家都用這種,總不能只有我一個發病吧。」
自從一個多月前,《民間鬼物預防措施》普及開來後,全國百姓都知道了鬼只怕兩樣東西——陽光和紫藤花。
(注因為政府害怕英國提高殖民地出口緋紅猩猩鐵的價格,日輪鐵對鬼起效的事情被特地隱瞞了下來,因此沒有對外公佈。)
可想而知,原本就不怎麼便宜的紫藤花相關產品價格瘋漲——尤其是紫藤花薰香。
但即便如此,市場上的所有薰香還是被瘋狂的民眾哄搶一空——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成為鬼的目標。
而像他們這種一個月只有一兩個日元的碼頭工人,想要獲得昂貴的保命「道具」,也只能通過身邊的熟人走關係。
比如這個親戚種了紫藤花樹的工頭,簡直成了當地神一般的存在。
為了能從他手裏買到一點薰香,男子可耗費了不少力氣。
「我猜,這種薰香應該很貴吧。」
珠世對男子的回應不置可否,又說回薰香的問題。
「那是當然,這麼一小塊就要我一大半的工資呢。」
男子用自己的拳頭比劃了一下,「所以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雖然你可能無法相信。「
珠世有些憐憫地看着他,「但事實就是如此。東西是他賣給你的,醫生也是他為你請的,本來就很可可疑。」
「在我想來,他賣給大多數熟人的薰香可能都是真得,但考慮到你孤身一人沒有妻子兒女,就算出事了也不會有人很快發現,所以才會把假的工業製品賣給你。」
「至於個別熟悉的人會遠離你,應該也是他們串通一氣的結果。」
「畢竟少一個人買到真品,其他人就更容易一些,同時還有錢賺。」
男子一下子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難怪……
難怪工頭替他請的醫生,什麼也沒看出來。
「怎麼、怎麼會這樣呢……」
他身體一下垮了下去,眼神里透出一股絕望。
除了沒有家人以外,他在碼頭幫中還有一個特殊之處。
他是個新來的。
「可是,符合這些條件的,應該不止我一個吧?」
他慌張地尋找理由,「為什麼只有我一個買到假貨了呢?」
「人和人的體質是不同的,也許你比其他人點香的時間更長,或許你只是第一個發作……甚至其他人和你有同樣的問題,只是沒當回事。」
珠世搖了搖頭,「而且碼頭區很大的,他們應該會刻意找彼此相聚較遠的人販賣假貨,這樣一來,就算你們都發病了,因為彼此距離很遠相互又不認識,自然也就無法相互印證,找出發病的原因。」
男子聽到這裏,眼神徹底灰暗下去。
而愈史郎則有些驕傲地挺起胸膛,然後拿出一個小本子,記錄着剛剛珠世推測的過程。
像珠世大人這樣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女子,真是太有魅力了!
不僅發現了這個人的病因,甚至發現了盤踞在這裏假貨供給網絡。
實在是太厲害了!
而另一邊,渾渾噩噩地在地上坐了半天后,男子無力地從懷裏掏出錢來放在桌子上。
而珠世接過錢,也告訴他解毒的辦法,也告誡他不要繼續用這種薰香了。
「可是,沒有薰香的話,鬼來了我該怎麼辦呢?」
男子面如死灰地抱着腦袋。
「我寧可被毒死,也不想被活生生吃掉啊。」
「喂,你聽不懂人話嗎?」
愈史郎揚起眉毛,「這東西不僅有毒,而且是假的,是假的啊!從一開始,它對鬼就沒有一點用處……」
「愈史郎。」
珠世趕緊阻止了他,她能理解對方的顧慮,即便知道這薰香是假的,他也不敢說出去,否則一定會遭到其他碼頭工人的針對。
相反,為了不引起周圍人的疑心,他恐怕還得繼續買下去才行。
「具體怎麼做,我沒辦法干涉您的選擇,但有個不成熟的建議……」
珠世臨走前正色說道「如果可行,您可以報警或者聯繫獵鬼人的辦事處,讓他們來處理這裏的事情。這應該也在他們的管轄範圍以內。」
「但無論如何,您最好還是儘快離開這裏的好。」
「有時候那些看似滿臉笑容的人類,簡直比鬼還要殘忍。他們……只是換了一種吃人的方式而已……」
男子聞言慢慢地抬起頭,眼神中透出一絲驚色。
之後離開碼頭區的路上,愈史郎一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將內心的想法說出了口。
「珠世大人,你為什麼要讓他去找獵鬼人啊?」
愈史郎滿臉不解。
「如果把獵鬼人引來,我們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再去碼頭區採血了。」
碼頭區流動人口多,魚龍混雜,不會有人總是記得他們。
除此之外,這裏的居民大都賭博上癮,結了婚的又很能生,所以很需要錢。
當珠世提出高價購買他們血液的時候,這些人連原因都不問就會答應下來。再加上碼頭工人身體也很強壯,血液自然也很健康,飲下之後也會很少有不良反應。
正因如此,碼頭區對兩人來說,絕對是個不錯的食物來源。
而且珠世也很喜歡來這行醫——那些貨物中,常常攜帶這從未見過的外國病原體,算是很好的研究對象。她當年能改造自己的身體不受鬼舞辻無慘控制,和許多日本本土沒有的物質有很大關係。
聽到愈史郎的問題,珠世無奈地笑了笑。
「沒關係的,我們總還有其他地方可去,京都、奈良、大阪都是不錯的地方,再說我也很久沒去看看了。」
「可是,這裏我們好不容易才和這裏的人混熟!」
愈史郎嘆了一口氣,「您真是心太軟了,還不如讓我去把那個工頭教訓一頓算了。」
「我們不可以傷害人類。」
珠世突然轉過頭來,神色嚴肅地嚇了愈史郎一大跳。
畢竟教訓人類時,一旦見了血,場面很有可能會失控——雖然愈史郎幾乎不受鬼的本能影響,但若是遇到難得一見的稀血,事情就很難說了。
關於這一點,她從來沒有試過,也不敢嘗試。
「我只是說說。」
史郎臉色耷拉下來,隨後立刻討好地說道,」以往也只是嚇唬嚇唬他們而已,珠世大人的命令,我是絕對不會違抗的。「
「那就好,不過……嚇唬人的事,比如砸壞桌椅電線杆的事情,以後也不要再做了。」
珠世蹙起眉頭告誡道「如今普通百姓都對鬼有了戒心,你若是表現出什麼不平凡的地方,很有可能暴露身份。能用錢和說話擺平的事情,就不要動手。」
愈史郎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珠世大人是在關心自己的安慰,於是連忙高興地答應道「知道了,我一定會注意的。」
然而他話音剛落,整個鬼驀然轉身,兩顆探照燈似的眸子凝視着不遠處一棟屋子的頂部,神色間滿是警惕。
「怎麼了?」
珠世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裏空無一人。
「珠世大人。」
愈史郎動作輕微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符紙,」貼在身上,我們隱身回去。」
珠世的神色頓時嚴肅起來,雖然愈史郎沒有明說,但她知道,應該是他們被人盯上了。
是誰呢?
鬼殺隊?警察?
還是……鬼舞辻無慘的爪牙。
下一刻,兩人的身影同時消失在街面上,仿佛剛剛在這裏的,只是兩個飄渺的幻影。
三十秒後,兩個帶着斗笠的矮小身影從高處落下,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接着,他們衝着彼此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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