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他向來不喜被人這樣注視,眉間一蹙,向後退了幾步,低頭看着腳上錦靴出了神。筆言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不用想也知道,那鞋底定是沾染了泥濘。
曾言俏一愣,過晌久暗罵道「孤兒。」
她隨即轉頭不再看他,目光眺過白馬院,無數房屋早已塌成半丈高,瓊樓玉宇變成一堆堆灰燼,冒着青煙,炸着火星子,照亮半邊天。而那位縱火犯就在她身後,雙手穿過她腰間,拎着馬繩,似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什麼。
他在等待什麼?
很快,曾言俏有了答案,上回的小廝文彥從遠處跑來,上上下下看了好一陣,屈膝道「殿下!武侯鋪,清水局,巡撫衙門的人都在外頭,巡撫大人請求由廣亭門進,一來免去打擾老王爺,二來也可就近救火,還望殿下應允。」
宋池淵目光落在遠處,道了聲「去開門」,嗓音清冷如月光,輕拂過春曉之夜,暈了玉人樓下一個個美人,紅着臉,止不住的凝神偷看。
文彥應下,『噠噠噠』跑去門邊,宋廣臨含笑遠觀,門邊侍衛一開門,幾百號人浩浩蕩蕩走進來,手裏拿着火鈎子,水桶、騰斗、麻搭、竹梯、水袋水囊等等一應俱全,最後頭幾人還扛着兩個一丈長的濺筒,兩人扛着,兩人舉着後面的皮袋,裏面貯着水,大概三四石左右。
幾人剛跨進門,宋廣臨突然駕馬狂奔了起來,穿過萬叢花,踏過玉竹巷,一聲高喝,趕馬輕輕鬆鬆躍過小水池,惹得身後一行人又熙熙攘攘叫了起來
「小王爺!小王爺又要跑啦!」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追!」
「哎呦,我的祖宗,您可別再出去啦!」
「小王爺!」
最先進門的武侯鋪人紛紛後退,平定一番,見來人是宋廣臨,只能裝手忙,就任由這小王爺策馬飛奔而過。來到玉人樓附近,先派人上前問安,後十幾人疏散府中僕從,餘下的趕緊拿工具滅火,幾百號人蒙着臉,齊齊拿水袋噴灑,水一遇火,青煙殘灰四處撲散席捲,丫鬟婆子們個個手帕遮面匆匆退後,小廝僕役縮進角落,虛着眼在遠處觀看。
這一來二去,驚起城中萬家燈火,也有不少好事者早早聚在王府周圍三言兩語道個不停。
這多事之秋,本就無人睡眠,恰好還有人給夜晚添了許多談資,一時間,召南王府里里外外聚滿了人。甚至於最熱鬧的中秋廟會,賞燈會,觀潮大會人數驟減,苦得那舉辦商人跪在廣亭門外,哭天嚷地,叫個不停。
正是星煙飛舞,漫天塵礫迷人眼,徐少卿攜傘而來,在灰燼落到那世子身前的瞬間,偏傘擋住,他道「世子,少卿來遲了。」
因世子不喜花里胡哨,這人在長庚院尋覓大半天才找到一把年春用過的素傘。
宋池淵無言,目光透過傘檐落在廣亭門方向,幾分黯然,過許久,只道「回去。」
回去換鞋,髒了。
徐少卿欲言又止「那小王爺……」
還有曾姑娘……
宋池淵只顧着向前走,一路上,水池邊花萎人謝,玉人樓上月影愁散,他不曾回頭,步履漫漫,音色淡淡「由他去。」
「……」
留不住的人,也沒必要去留。
更懶得去管。
徐少卿覺出這人心情不好,一言不發,默默跟在身後。
他走得太慢,一盞盞殘破紅燈在長道高掛,走盡這一路,似看破繁華,到最後終剩了蕭條,那把白傘一直撐着,不知不覺沾了一層淺灰,走到長道盡頭,回了頭。
不見風月不見人。
他問「少卿,那人叫什麼名字?」
「啊?」徐少卿一愣,實在不知他問的何人,順着他目光看去,長道盡頭,廣亭門方向,心下瞭然,便答「回世子,那姑娘叫曾言俏,原住西市,因家父病逝,不吉利之故,才被接到府中。」
他目光悠遠,道了句「很一般。」,徐少卿又愣神,只見他淺笑着轉身「知道天涯海角嗎?」
「啊?」徐少卿越發不解,愣原地半晌才跟了上去。
宋池淵負手向前走,身姿挺拔,踏過滿園秋色,行着一路晚風,過了幾處院落,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景象,華燈初上,香風熠彩,千盞紅燈一路相隨,只是人都去白馬院湊熱鬧了,冷冷清清的,像個缺少人煙的雲中城。
他輕聲道「在西南。」
「……」旁人已經徹底蒙圈。
他又自顧自笑了,說「蠢得很。」
這句話徐少卿懂了,世子殿下是在說小王爺蠢得很,不過聽他剛才那番莫名其妙的話語,興許那句「蠢得很」還涵蓋了另一個人。
徐少卿心中一動,莫非……想到一半,迅速搖頭,不能,絕無可能。
此時,那兩位「蠢得很」的人正被王府里的侍衛苦苦追趕,可這兩條腿自然跑不過四條腿,只能拼命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玉駱馬後。
『嘶!』玉駱馬嘶吼一聲,又甩掉抄近道攔路的一批侍衛,曾言俏死死攀着馬背,側目看去,遠處的侍衛指着廣亭門叫喊「快!快攔住小王爺!」,抬頭一看,那廣亭門前站着兩個侍衛,門邊每隔幾步又多出一人站崗,要想出去談何容易,且兩人身上濕漉漉的,被這呼啦啦的大風颳得真是刺骨,只怕跑不了多遠就要被逮住。
宋廣臨探出她眼底擔憂,笑道「安心,跟着本王,多得是好日子。」
曾言俏聞言,假笑一聲「那真是多謝小王爺了。」
轉眼間,兩人來到廣亭門前,左門邊的侍衛一見宋廣臨,眼疾手快的往地上一撲,「小王爺!」,『啪!』一個跟頭摔下去,嘴裏還不死心的假意叫喚「快!快攔住小王爺!」
那右門邊的侍衛見狀,暗罵一聲「狗屎!」,急得左右看看,雙門大開,如何攔住?沒辦法,往大門中間一站,雙臂攤開一擋,嚇得整個人都瑟瑟發抖,口齒不清「小……小王……」
話音未落,玉駱馬一聲嘶鳴,這人竟嚇得屁滾尿流,雙腿癱軟,癱在那馬蹄下,玉駱馬一躍而過,氣得身後的徐總管急火攻心,仰天長嘯「一群廢物!快追!!!」
那聲音真是中氣十足,震耳欲聾,硬生生叫出一股不追到人誓不罷休的氣勢。
宋廣臨出了王府門,稍稍停了馬,月落枝頭,門裏月桂樹風姿襲人,緊隨其後的一行人見他不跑也跟着停住腳步,只聽他笑道「這白馬院本王也燒了,告訴老頭子,宋廣臨不會再回來了。」
徐總管面上一凝,不慌不忙的站定了腳,正色道「小王爺想好了?您要走,老徐也萬萬攔不住,只是老王爺那邊不好交差。」
宋廣臨笑着昂首「徐商,別裝了,你們不就早早盼着本王離開,如此也免去紛擾。老頭那邊你自有辦法,只是我啟明院的人要你好生去打點,若敢虧待錦玉與趙姨娘半分,定要你個老不休與兒子好罪受!」
徐商不嗔不怒,淡然躬身施禮道「小王爺放心,老徐自是欺負她們不得,老王爺也會優待此二人,只是正院那邊恐怕已經收到消息,您……」眼色一動,探視馬上的人,試了一句「您確定要帶這位姑娘走?」
宋廣臨笑道「這姑娘本王抱過,也帶上了馬,如何不帶?就算我把她留下,誰人敢要?」
此話有理,徐商未答話,宋廣臨調轉方向,悠哉抬手「後會無期了,徐總管。」
這膽大妄為的無知少兒郎倒是走得瀟灑,徐商哼笑,望着那背影更是心情複雜,過許久輕輕嘆道「不送了,小王爺。」
有侍衛大着膽子問「總管事,這,小王爺不追了?」
徐商不答,悠悠攏起袖口,滿意的點了下頭,轉身道「如此,甚好。」
生事奪權的人走了,甚好。
曾言俏回頭看去,那管事的走了,綠籮一行人才急匆匆趕來,那丫頭紅着眼,似擔心,似不舍,她卻無暇顧及這些,畢竟,召南王府是遲早要離開的,只不過,她瞄了眼身後的散漫少年。
嘴角掛着無限輕狂,眉眼間又帶着幾分堅韌,這短短兩天下來,真是惹了不少事。
她不禁思索「跟着這樣的人,能過一天正常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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