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以為我知道自己為什麼而來,正如你以為你自己知道為什麼留我下來。其實,我們都不知道,是為了最初的目的,還是為了那已不被自己控制的來自心靈的最原始的悸動。
——辜合
夜黑如墨,遮擋了你的顏色,在黑暗和光明里穿梭,無法選擇。
「事情進展的如何?」聲音冷傲得不帶有一絲溫度。
「還算順利,他留我在府中了。」女子的聲音也是冰冷無情
男子忽然掐住女子的下巴,抬起她的臉,漸漸靠近,當四片唇瓣就要相觸的時候,女子扭轉了頭的方向,不想留給他一絲目光,而那男子竟低低地笑了,只是那笑讓人聽來只覺陰冷,「真是好本事啊,嗯?」
「這不就是你要的結果嗎?」男子依舊留在女子下頜的手就着女子的拍打順勢而下,「而且你早就知道他不會讓我離開的,不是嗎?」
四目相對,一樣的倔強,一樣的不服輸。
「只希望你不要忘記自己的目的。」男子的聲音裏帶着某種威脅。
「當然。報仇是我活着的唯一目標。」女子篤定地說。
風咧咧作響,一襲黑袍裹身的人站在峰頂,接受着四面八方的寒意來襲。苦難可以鍛煉意志,這寒冷也可以讓人清醒。在無邊的黑暗裏,我們只看得見一雙散發着火焰的眼睛。
太子府花園。
雲君拂身為太子,又是朝岱國皇帝最寵愛的兒子,府院自然是非同一般的恢弘大氣。府中院落錯落有致,亭台樓閣、小橋流水、花草樹木,應有盡有,即使已是深秋,景致仍是美不勝收。正廳院落連着花園,一片荷塘將整個太子府的院落串聯在一起,沿着荷塘的流水的兩岸,皆有遊廊。而有一座建在整個王府後院假山上的八寶吊角亭卻是太子云君拂的最愛,四周遍植青松,四季常青,油然而生一種蓬勃與朝氣,身處其鏡也是令人心曠神怡。
辜合站在花園的荷塘邊上默默地出神,秋日的荷塘已不見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瑰麗,只有幾片殘葉禿梗依然還在留戀着昔日叱咤水上的榮光。人也如荷,昔日榮光再盛,一朝沒落,便是荒蕪一片,只留下自己這棵殘根在這世間做最後的掙扎。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結局是什麼,可是從她倒在路邊被雲君拂救起的那一刻開始便沒有退路,也不允許自己退縮。
頃刻風起,翩翩落葉似蝶,落在她微微舞動着的裙裾和飛揚的髮絲上。此刻正在吊角亭上極目遠眺的雲君拂只見荷塘邊的女子伸出纖纖素手調皮的逗弄着那五彩的蝶,在晚秋正午的金色日光下,那雙手顏色如玉、指如春蔥,煞是好看。紛飛的漫天落葉里,女子側臉的一抹純粹的笑容,不知迷醉了誰的心。
落在指尖的黃葉有自己命定的軌跡,漫漫漂泊中有這一次指尖的短暫停留已是緣分深厚,女子固執地想要一份永久,隨着風帶走落葉的方向而奔走。雲君拂看着那白衣女子輕提衣裙執着的奔跑在荷塘上的玉蘭橋,柔弱的身軀里流露出倔強的堅持,一時心裏意蘊難明,仿佛中了蠱一般,追逐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而去。
辜合跟隨着那片落葉飛渡了荷塘,卻再也跟不上它的腳步,眼看着它越飛越高,越過這太子府的高牆,最後消失在天地之間。
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卻也裝飾了別人的夢。
辜合從落葉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轉身的剎那卻猝然碰上了雲君拂那雙溫潤的眸子,僵在原地,一雙大眼中寫滿了驚訝。
「你想離開?」雲君拂的腦海中無預兆地蹦出這麼一句話,也毫無預兆的問了出來。
辜合的一向自持穩重的心理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驚愕中現出些許無措,深吸一口氣,才開口道,「正如殿下所說,民婦無人可依、無處可去、無力自保,離開殿下的庇護,何以為生?」
雲君拂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問出這句話,或許是因為落葉離去時她眼中那抹渴望的光亮。聽到她不會離開,心裏莫名的一種歡欣,而她話中的辛酸,卻又讓他心間泛起微微的疼痛。自從她進府之後,總是能牽動他的心緒,就因為她與阿衍有一張極為相似的臉嗎?他蹙了蹙眉,壓下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道:「近來園中菊花開的不錯,陪我一起走走吧。」說罷,輕搖摺扇越過辜合率先離去。
辜合斂眉隨即跟上。
雲君拂忽的回頭,「既是還未成婚,你無須以『婦』自稱。」
辜合在耀眼的陽光下抬頭看他,那深邃的目光鎖在她的臉龐,嘴角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金色的光暈罩在他的溫柔的臉上,似是情深。正是秋日風光好,男子才俊倜儻,女子仙顏端莊,好一副天造地設、世上無雙,好一對才子佳人相。
彼時,繁華幾世不過皆為滄桑,他們眼中,只有對方。
荷塘對岸的遊廊下萃吟手中端着殿下吩咐給辜合準備的藥膳僵在原地,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了對岸那兩個人,端着托盤的手緊緊攥着,骨節泛白。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那兩個人站在一起,真的是令天地都失色了呢。
旁邊伺候的元芬順着萃吟的視線看到了那兩個早已招惹眾人所有視線而不自知的兩人,急急收回視線,看見了萃吟臉上的沉着冷靜化作煞白,「萃吟姑娘,殿下不會喜歡她的,你和殿下多年情誼,殿下不會去喜歡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住嘴!」萃吟端着藥膳轉身向煙雨樓而去,而那個背影一如既往的平穩,仿佛剛剛的一幕於她沒有任何波瀾。然而,那身影微不可見的顫抖卻落在了剛轉入園門的一人眼中,牽出多年流離的苦痛。
一個一襲嫩綠色宮裝女子的身影影在荷塘不遠處錯落的竹林里,眼神不曾變換,直直地望着男女那一幅和諧的畫面,靜的似乎不曾存在,只有略略急促的呼吸聲可以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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