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頷首。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於是,洪武、正統/景泰朝君臣切切實實目睹了一回奪門之戰。
他們被隱去身形,隱去聲音,來到景泰八年,親眼看到朱祁鈺二號怎麼生病,怎麼被朱祁鎮二號趁機宮變,怎麼被囚禁起來廢為郕王,在一個月後,被宦官用帛布勒死,又被朱祁鎮二號下惡諡為「戾」,斥責他:「不孝不弟,不仁不義,穢德彰聞,神人共怒!」
位於穿越之旅中的朱祁鈺一號是一個剛從王爺被推上皇位,十分緊張,無所適從,不知要如何把京城保衛下來的普通人,他甚至很不情願接這個燙手山芋。
此刻,面對朱祁鎮二號所作所為,他兩眼空洞,只知喃喃:「不悔前過曰戾;不思順受曰戾;知過不改曰戾……郕戾王,皇兄,你竟是恨極了臣弟!」
朱祁鎮一號臉色極其難看。
該死!
該死!
這種皇家秘室怎麼能給外人看!
而于謙二號,死在朱祁鈺二號之前。
如神女和神獸此前所說那樣,推至鬧市,斬決於眾,「罪行」——迎立外藩被刻板印刷,於全國公佈。
朱元璋揉揉自己額角,只希望朱祁鎮不要再搞其他操作了。
光是給朱祁鈺立惡諡,對於這些大臣來說不算太過分——畢竟又不是給他們上惡諡,他們對於剛登基的朱祁鈺無甚感情,是人之常情。
但于謙不一樣,于謙代表着大臣,代表着大臣們若是遇到相似事情,會受到何等對待。
希望朱祁鎮那小崽子能為他子孫後代稍作考慮,不要讓後代帝王無人可用啊。
給朱祁鈺上惡諡,清算于謙極其一干支持景泰帝朱祁鈺的大臣,是明朝其他人以為朱祁鎮能做出來的最破下限的事情,然而,事實證明,朱祁鎮還能更噁心。
他把范廣的宅第與妻女送給了瓦剌降丁。
朱元璋目光緊緊盯着朱祁鎮一號:「此人是誰?」
朱祁鎮一號猶豫着搖頭:「不認識。似乎……是員武將?」
朝中有人回道:「聖上北狩……」
朱元璋不客氣地打斷:「被俘就被俘,說什麼北狩,直接說他被俘!現在就說!還有,他已經被廢了,之前是什麼王,便稱什麼王。不,稱為廢帝。」
群臣中響起微妙嗡鳴聲,應當是有人在竊竊私語。
朱祁鎮討厭這樣子。
這樣子……這樣子簡直失掉所有尊嚴與體面!他一個皇帝,好像肉攤一塊豬肉一樣,任人挑剔,任人品議!
憑什麼!
【太】【祖】太宗算什麼!他才應該是大明現任天子,他是英主,是帶領大明走向更輝煌的人,死人就該呆在死人在的地方,有什麼資格冒出來對他指指點點!
朱祁鎮想要捂着耳朵,但他如今被藤蔓束縛,根本沒辦法把雙手解脫出來,只能清清楚楚聽到大臣念——
「是,洪武爺。廢帝被俘,京師危及,也先狼子野心,往京城逼近,廷臣商議舉薦將才應對也先,於尚書便推舉了范都督。」
於尚書就是于謙,為安定人心,也為讓他全權負責籌劃京師防禦,在明初眾人降臨之前,他被從兵部左侍郎升
任為兵部尚書。
既然是于謙推薦……
朱元璋:「排除異己?」
五彩小蛇幫聽不見這邊對話的朱祁鎮二號回答:「沒錯哦!這范廣還是北京守衛戰功臣之一,在京師時奮勇殺敵,敵寇退走後,他還追到紫荊關,大敗敵寇。」
朱棣立刻激動起來:「范廣,你做得不錯!」
范廣一號也在此處,被朱棣一夸,臉上可疑地露出紅暈:「謝……多謝大王誇讚。」
朱元璋高高挑起眉:「老四,你威望不錯啊。」
這真的是一個王能擁有的威望嗎?
朱棣:「哎?」
他尚未反應過來,旁邊突然傳來一道扭曲到極致的喊聲:「不!朕不相信!朕是聖君,朕怎會這麼做!」
朱棣轉頭看去,朱祁鎮一號臉色發白,唇色也發白,接近牙齒之處,隱隱能見到一灘血跡。
「噗嗤——」朱棣眼都不眨一下,就冷嗤出聲:「你還以為你是聖君?聖君能做出把一個抗擊蒙古的英雄的妻子子女,賜給蒙古降臣……」
朱棣聲音一頓,目光驟然變得極其憤怒。
「賜給蒙古降臣……是了,把一個征戰蒙古的將軍的妻子兒女,送給蒙古使臣。你……你簡直……」
朱棣忍不住破口大罵,可他一個十歲小孩,再罵也罵不出新意來,翻來覆去不過是「無恥」「小人」「敗類」「渣滓」等詞彙,凶是凶,對於朱祁鎮一號是不痛不癢。
不過,朱祁鎮一號本人卻是失魂落魄,被藤蔓捆縛的雙手,不停地顫抖。
「怎麼會……朕是聖君啊,朕怎麼會這麼做……」
青霓也想知道,朱祁鎮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居然會做這種事情!
簡直……
「豬、狗、不、如!」
天上電閃雷鳴,神女出離憤怒。
在青霓眼中,把范廣妻子兒女送給瓦剌降丁,和把保家衛國烈士的妻子兒女送給入侵中國的某國戰犯,沒什麼差別。
「統統。」青霓在心底說:「幫我聯繫主系統,我有個想法,幫我問問它能不能……」
主系統回復得很快,得知可以幫朱祁鎮一號綁定快穿系統之後,青霓毫不猶豫地:「等會聽我指令再綁定可以嗎?給他安排人生最悽慘的原主,替原主逆襲,再在終於能過上好日子的時候,將身體還
給原主。哦,原主不拘男女。」
「可以。系統方面,幫你挑了沒有感情,只有程序運行的系統,以免和系統他套近乎,發展出感情。我把它掛在001的程序下,方便001隨時監控。」
「謝謝。」
「不用客氣,你能早點度過這個階段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我想知道更往上是什麼樣子,但我沒辦法再往上面去了。」
青霓看向于謙。
神女敏銳地察覺到,此前還毫不動搖的于謙,呼吸有瞬間紊亂了一下。
「于謙。」祂問:「值不值得?」
于謙如同被抽掉魂魄,整個人怔怔愣愣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動作。
朱祁鎮一號定定神,乾巴巴道:「于謙,你冷靜一些,朕絕不會做這種事……」
「聖上。」于謙依舊在喊着這個稱呼。
可能有人會認為他是愚忠,但他只是在做自己眼中正確的事情。
「若【太】【祖】不來,臣會在也先繼續用聖上來威脅大明時,請求新皇放棄聖上。」
朱祁鎮一號心裏咯噔一聲,像活魚一樣扭動身體撲騰,想要去握于謙雙手,好收買人心,但全身上下都被藤蔓捆縛,他不僅沒有成功掙脫,反而腳下一絆,整個人咕咚摔出去。
沒有人過去扶他,便連孫太后,權衡過後,也沒有動。
于謙拱手一禮,語氣平淡。
「此前,聖上曾祖欲廢聖上皇位,一則,此為家事,二則,國賴有新君,朝堂不會動盪,臣便不言。」
朱祁鎮一號大喊:「那你為何還呼朕為上!」
于謙道:「聖上曾祖雖向神女請示廢帝,神女尚未回應,禮未成,是以,聖上仍是太上皇。既是太上皇,禮當尊稱。」
朱祁鎮一號面頰爆紅。
他以為這是一個忠於他的臣子,沒想到,這人只是忠於大明,忠於自己,和他朱祁鎮,沒有一絲一毫關係!
「不,不是這樣,你還為朕說話,你還願意為朕去死!」
于謙又是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說:「大明太上皇,不應當因自比唐太宗而獲罪。」
朱祁鎮一號愣了一瞬,好似忘卻自己意識,呆呆地問:「所以……值不值得?」
他問的是在原本歷史上,奪門之變後,他被棄市抄家一事。
所有人都以為于謙會說不值得。
于謙更加垂了頭:「值得。」
五彩小蛇瞪圓眼睛,想要張口怒斥,罵醒他,才要開口,頭頂就覆上一隻柔軟的手,輕柔地撫摸它,五彩小蛇蹭蹭那掌心,又趴了回去。
于謙:「若是此前,謙會如此回答。」
「現在呢?」
于謙終於將他行禮之後,便沒怎麼抬起的頭臉抬起來,眼角濕潤的紅色好似要沸騰起來。
「聖上,于謙……畢竟還是個人。」
是人,心就會寒。
若朱祁鎮只是把他挫骨揚灰,都不至於如此。但朱祁鎮將范廣妻子兒女送與瓦剌降丁,已經狠狠撕破了他的底線。
朱祁鎮沒有送他的妻子兒女,是因為朱祁鎮還有良心,惦記着他于謙的功勞,網開一面嗎?不!是因為他妻子早已死了,他沒有續弦!他女兒也出嫁了,嫁給錦衣衛千戶朱驥,罪不及出嫁女,那朱祁鎮也只是把他女婿貶官而已。
「說完了嗎。」
范廣一號壓抑着憤怒,袖子中,拳頭裏,指甲掐進掌心肉。
他猛然唰一下衝出去,一拳打在龍椅之上,朱祁鎮二號的臉上。
本以為自己是虛影,會穿過去,誰知,拳頭切切實實碰撞到肉,朱祁鎮二號整個人從椅子裏翻了出去,「哎呦」一聲叫喚。
范廣一號微愣之後,憑着一腔憤怒,追上去,揪着龍袍,一拳又一拳打下去,打得朱祁鎮二號哀嚎連連,鼻血糊臉。
「大膽——啊——來——啊——來人救駕——啊——」
二號這邊的臣子目瞪口結,一時間冷汗直流,驚駭得不敢動。
范廣……范廣不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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