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峰高聳,靈氣寒潭之上浮動霧影,雪白的劍光依舊如一個個小人,在其中不停跳動,光影綽約。
金色的箭已搭在弓弦之上。
弓弦逐漸拉緊,弓臂受力彎曲,力量皆蓄在裏面。
箭尖對準了那寒霧劍閣二先生的身影。
遲遲未發並無特殊的原因,只是時機未到。
他靜心等待着,等待着一個他所認為的完美時機。
兩人相隔極遠,又有千峰為屏,柳珺卓並未感受到暗地裏的殺機,她看似沐浴卻是淬體,周圍的寒潭水被她的劍意煮沸,冒出大量的白氣,她的臉頰上水珠滾落,像是一朵凝結露珠的幽蘭。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着。
水聲悄然響起。
萬千劍光收入柳珺卓的身軀里,霧氣被劍光切散,轉而分明,玲瓏纖巧的背影盛着天光,泛出微亮的玉色。
也是同一刻,寧長久勾動弓弦的手指鬆開,凝如鐵水的金光於此刻倏然射出,化作一道肉眼難見的線,徑直掠過群峰,向着柳珺卓的秀背射去。
柳珺卓立在潭水邊,衣裙譁然飛起,落上她的身軀,她原本平靜的眼眸卻霎時睜開,她回過頭了,瞳孔驟縮,無數道劍光從瞳孔中折射了出來。
一瞬間,潭水化作了鐵青色的碗狀,下一刻,靈氣水面的張力又被頃刻撕破,靈氣之湖在一息之間蒸發殆盡,沖天的金光籠罩山谷,四周的崖壁被金光滾過,難以承力,紛紛崩碎。
這是石破天驚的一箭,比數個月前的金箭幾乎快了一倍。
金光中,劍域破碎,柳珺卓似乎沒能避開這一箭,身影被砸得倒飛出去,撞入了巨大的山岩石峰之中。
山峰如被一刀斜切過去的殿樓,緩緩崩塌。
寧長久第二箭也在弦上了。
但光芒太烈,哪怕是太陰之目,也未能在最快的時間捕捉到柳珺卓的身影。
他以合歡宗心法入道,精神飛升,太陰之目的權柄也風箏般來到了高處,俯瞰之下一覽無遺,山峰中劍閣二先生嵌在亂石之中的身影被太陰之目鎖定。
第二箭射出。
金箭高速飛行,裹挾着巨力撞入山峰,一座巨峰就此塌方,神箭餘力未盡,死死抵着柳珺卓,撞向了下一座山峰里。
煙塵滾滾,於高山裂谷中騰起,似泥龍奔涌。
這是巔峰力量的兩箭。
寧長久死死盯着滾滾濃塵,他屏住了呼吸,亦不敢確定兩箭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濃塵之間,亦有一雙眼睛亮起。
那是一對女子的清冽劍目,劍目的光束切開了煙塵,帶着無止盡的怒意。
接着,無數道雪白的光點自塵土中亮起,宛若混沌之中開闢的星空——每一顆星辰皆是一柄劍。
白光倒卷,萬劍破空!
厚重的揚塵被劍氣撕成粉碎。
雷暴般的劍音於層岩深處響起,一身影從中拔出,落在了另一座尚且完好的山峰上——正是柳珺卓。
柳珺卓足尖輕踮,立於山峰孤石之巔。
她白裳染血,黑裙破碎,齒間咬着一綹漆黑髮絲,秀美的眉目道不盡的鋒銳。
她的後背衣裳破損,鮮血如花,蝴蝶骨半露,美的淒艷。
柳珺卓輕咳了兩聲,將腰間系帶綁緊,隨後以手背拭去了唇角紅艷的鮮血。
同樣的事情已是第二次發生了。
當初天笏峰孤山萬仞,她於河流水沐浴,被一箭奇襲,如今於靈潭中清修,再被金箭背刺,而這一次,她要更狼狽許多。
一些破碎的裙角被風吹去。
柳珺卓紅唇鬆開,髮絲隨風飄舞。
不待她調息,又是一道席捲天地的金光當頭壓來。
此刻她已有準備,五道巔峰的境界一瞬間調動起來,數萬道劍鋒出鞘的清亮聲音一齊響起,柳珺卓飄揚的墨發之後,宛若大浪頓起,巨舟開列。
柳珺卓左手並指斜於身前,作施法令狀,右手為掌負於身後貼緊腰肢,她立得筆直,一念之間帶着浩瀚的劍意直接朝着金箭撞了上去。
山峰峰頂被轉瞬削平,樹林伏倒之後又難承巨力被大片摧毀。
柳珺卓駢指而出,以此為劍,於浩瀚光芒中精準地點着了那殺意最盛的一點。
金箭被她以手擒住,她未來得及以劍氣去將其擊碎,又一支箭從上空砸落,柳珺卓懸空的身影靜止了剎那,然後被再度射來的金箭猛地壓下,向着地面墜去。
寧長久連射四箭,消耗同樣很大,他有信心一鼓作氣射完九箭將柳珺卓擊敗。
但他沒有繼續彎弓。
因為柳珺卓一臂之力推出的劍舟也朝着自己所在的山頭撞了過來。
太陰之目收回,精神從高處跌落回到識海里。
在巨峰被裝毀之前,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洞穴深處。
與此同時,柳珺卓的身影再度從乾涸的潭中拔起,她綁着高馬尾的髮帶開裂,長發散披於肩,她櫻唇失色,黑白分明的面容更似覆着薄霜。
她大口地喘着氣,這金箭的威壓相隔數月依舊令她心悸。
在絕世高手的對決里,這四箭足以讓她落於下風,然後宣判必然的失敗。
但不幸中的萬幸,這南荒中央靈氣太過充沛,她先前消耗的巨量靈氣較快地得到了補充,只是身軀的傷勢沒法在轉念之間就盡數復原。
柳珺卓清叱一聲,她周身破碎的劍意重新凝起,正欲去尋那放暗箭的罪魁禍首,抬起頭,瞳孔卻又微凝。
只見一片狼藉的山頭上,赫然立着一個衣裳雪白的影。
少年立在高處,手持一劍,似道似仙,白衣不染纖塵。
兩人對視了一眼。
寧長久的身影再度消失。
柳珺卓的頭頂上,雪白的光線凝作鋒芒,貫空而落。
白光斬下。
柳珺卓五指一張,長風匯聚,於手中凝成一劍。
這與當初司命和金翅大鵬一戰時用的手段無比相似。
白刃與風劍相觸,在巨力摩擦之下迸濺出鐵火無數,潑天的火光將他們的臉頰照亮,兩柄劍在相觸之後彈開,接着,繚繞不停的劍影撞在了一起,碎鐵聲的聲音響個不停。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面的對劍。
柳珺卓雖然境界要比寧長久高上許多,但那四支金箭將她的氣勢死死壓住,如今煙塵撥散,那一襲白衣的出現又恰到好處地拿捏住了她的心神,她步步受到牽制,此刻對方以劍招壓來,她身為整個人間最為純粹的劍修之一,一時間竟落了下風。
空中白刃交錯,切割雲空,兩人碰撞的劍氣像是兩股擰起的鐵索長鞭,索鞭橫掃一切,隨着兩人在千峰之中的掠動,一路撞破岩脊群峰,旋舞橫掃,搗砸一切。
而這南荒充沛得難以想像的靈氣,才是他們真正的劍。
這是源源不斷的劍。
寧長久與柳珺卓像是兩口漩渦,周圍海量的靈氣被無形的手拽起,納入他們張開的氣海里。
用劍者對決,氣勢尤為重要。
寧長久在最初便贏了氣勢,一路上他幾乎是壓着柳珺卓進攻,將她原本大開大闔的劍招壓在一個狹小的範圍里。
兩人互換招式。
劍鳴時而如咆哮,時而如哀吟,最終,柳珺卓嘗試以飛空之劍破劍時,寧長久的身軀上毫無徵兆地浮現金光,修羅之身掙破軀體,山嶽般巨大的拳頭撞上了柳珺卓的風劍。
長風撕破,寧長久一拳砸中了柳珺卓的胸口,將她斜轟向下一側削平的崖壁。
巨響聲再度響起,山崖頃刻碎裂。
裂紋中,劍光再度迸發,斬斷碎石,柳珺卓婀娜的身影從中浮現,她修長的腿踩蹬着岩壁,右手衣袖盡碎,卻依舊緊握着風劍,左手張開,屈指摁着崖壁,看似柔弱的玉指下,堅硬的崖石皆被碾成齏粉。
她低着頭,神色幽暗。
寧長久短暫地換了口氣,他的境界雖不能以常理論,但與柳珺卓還是存在着硬性的差距,他要抹平這個差距,就必須在短時間內直接將她重創。
金烏在他換氣之際飛出,極重的神弓轉眼間便被他握在手裏。
寧長久拉動千鈞弓弦。
柳珺卓螓首瞬間抬起。
她雖受了傷,但心中的怒火暫時壓平了一切的情緒。
她的發狂亂飛舞着,左手一握一擰,莫說是指下的岩石,整片山峰都被她像撕紙一樣輕而易舉地撕成了碎片。
寧長久射箭之際,柳珺卓左臂一甩,破碎的衣袖間,玉白藕臂宛若群龍之首,破碎的山體隨着她手臂牽引,化作了矯夭的岩石巨龍。
好似太古神話重新,岩龍破土而出,如巨蟒盤旋,將柳珺卓圍在了重劍,而那低沉的聲響,不知是龍吟還是劍鳴。
金箭轟然射出。
寧長久的身形受力微退。
接着這身子的半退,他順勢出手,於掌間再凝出兩道雪白銳氣。
金箭撞向岩龍,帶劍的女子與少年也撲向了彼此,展開二度的廝殺。
若柳珺卓是蛟龍,那寧長久便是馭劍斬龍之人。
兩人皆沒有顧惜靈氣,肆無忌憚地出手着,三息之內,三千劍將本就白晝的天空照得更加明亮。
金箭黯淡,岩龍破碎,亂石像是十萬隻死去的烏鴉,從高空暴雨般落下。
寧長久與柳珺卓踩踏着碎岩,一刻也未停息地交手。
純粹的力量層面,柳珺卓還是輸了修羅半籌,原本凝作一氣的護體劍意,被寧長久以蠻力轟撞,打成了千絲萬縷的蠶絲狀,寧長久手持諭劍天宗的名劍,正中劈落,嘶啦一聲將柳珺卓護體劍氣徹底斬開。
這位如今劍閣中僅次於劍聖的女子,竟再度被一個晚輩以一劍逼退。
柳珺卓身子倒滑,以劍域護體,撞倒大片的樹林後堪堪停下。
兩人隔着數千步遙遙對峙。
柳珺卓披頭散髮半身是傷,形容狼狽。而寧長久除了臉色微白,卻沒有落下太明顯的傷勢。
但他沒有繼續追擊。
因為他的身側,三十六道無形的劍氣騰起,形成了牢籠,將他框在其中。
柳珺卓修劍三百餘年,哪怕再如何的逆境,也在試圖反擊。
「你為何會在這裏?」柳珺卓抹去了唇角鮮血,嗓音微啞。
寧長久道:「我也沒想到你會在這裏。」
柳珺卓重新挺直了腰背,她盯着寧長久,問:「你一直在盯着我?」
「是。」寧長久直言不諱。
「盯了多久?」
「三天。」
一想到自己三日裏的所作所為被對方盡收眼底,柳珺卓心中羞怒,眼眸一厲:「你找死!你這等境界,竟還做這般齷齪行徑?」
寧長久同樣瞳光如劍,「當初你與嫁嫁比劍之時,不也是偽善壓境,實則仗勢欺人麼?」
他冷冷地盯着柳珺卓,繼續道:「更何況,這世上何來光明正大的偷襲?我在暗,你看不到我在暗,就是你的無能。」
柳珺卓深吸了口氣,她胸脯起伏,游龍般的劍意重新凝聚。
「師父說得沒錯,你這樣的人果真不該留存於世,我本想看着希婉的面子,留你一命,但如今看來,你這等禍患,還是早日剷除為好。」柳珺卓氣息趨於平穩,她輕輕搖頭,道:「陸嫁嫁那樣的人,究竟是怎麼看上你的?」
寧長久淡淡道:「你想知道嗎?」
柳珺卓眼眸眯起,沒有回答。
寧長久看着圍繞在周身的劍域,道:「你跪下,拜我為師,自然就明白了。」
這等話語傳入耳中,柳珺卓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再度騰起,「今日千峰為冢,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寧長久幽幽道:「我只是給你一個棄暗投明的機會。」
「執迷不悟!」柳珺卓冷冷回應。
天地倏爾一暗,似隨時有雷電要穿雲而下。
這是柳珺卓的壺中日月之術。
困殺寧長久的劍氣牢籠也於此刻一道收緊。
柳珺卓的身影亦似緊弓之中射出的利箭,只撲寧長久而去。
壺中日月是介於結界與神國之間的手段。
這是純粹而強大的牢籠。
周遭儘是黑暗,唯有一個洞窟般的白日高懸於頂。
柳珺卓好似此間君主。
寧長久有些惋惜,若非此處靈氣太過濃郁,他早已可以將柳珺卓擊潰,何至於讓她調息完畢,捲土重來發動反擊。
但同樣,他的心跳也加速了起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應是他這麼多年,第一次真正勢均力敵的戰鬥。
柳珺卓撲來之際,劍光照亮他的白衣,他身軀里的血液也沸騰了起來。
修羅金身像是藏在體內的獅子,先前他還稍加束縛,此刻他解開了身軀所有的壓抑,金色的光流宛若狂河浪涌,將周圍的劍氣枷鎖掙得滿是裂紋。
柳珺卓知道自己的劍鎖不可能困住他。
但她並不在意。
一劍劈去之際,壺中日月顛倒,她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寧長久的後方。
一劍捅向他的心口。
但這等詭異變化卻騙不過寧長久的太陰之目。
他以己照已,鏡中水月發動,令那一劍刺了個空,柳珺卓微怔,想要抽劍,寧長久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修羅金身的磅礴的力量湧入軀體。
寧長久抓住了柳珺卓的手,旋風般轉了起來。
柳珺卓被舞得飛轉,一時間無法將靈氣調動起來。
「切斬!」柳珺卓沉聲喝念。
寧長久心生警意,鬆開了手。
柳珺卓被甩飛出去,一邊維持着平衡,一邊揮指劃下。
切斬。
這兩個字才落,寧長久的修羅金身,便有一隻手臂被斬下。
「權柄?」寧長久立刻意識到,這就是柳珺卓深藏許久的權柄。
她是天生的持劍者,她生來就是要斬斷一切!
柳珺卓手指再劃。
寧長久立刻冷靜下來,他感受着權柄在空氣中的流動,以鐵劍迎上。
鐵劍裂成兩段。
柳珺卓半身是血,揮舞手指進行切斬。此刻的她好像才是如假包換的修羅。
柳珺卓連斬三次,直接斬滅了寧長久護體的修羅金身。
壺中日月里,黑暗的幕布下,寧長久一襲白衣孤零零的飄浮着。
但柳珺卓的極限也只是連續斬落三次。
她冷傲秀麗的臉頰也化作了霜雪色。
「天崩日滅,地崩月毀……」
柳珺卓吟了一聲。
此方天地里,肅殺之意洶湧而起,整個天地都要將寧長久扼殺於絕境之中。
寧長久輕輕搖頭。
他喚出了金烏。
金烏的體內,還有一個更大的神國。
它長大了口,竟要將這壺中日月吞入自己腹中。
柳珺卓怎能讓他得逞。
此刻寧長久沒有了修羅之體,她只要以純粹的境界壓制,極有可能勝過他。
柳珺卓欺身壓上。
她的動作卻忽然慢了下來。
時間權柄!
寧長久同樣藏着權柄,等待着恰到的時機作為勝負手。
柳珺卓瞳孔驟縮。
對方的時間權柄雖不夠完整也不夠強大,卻一時間困得她無法動彈,於是,那本該行雲流水的動作慢了下來,一旦慢下,就是破綻百出。
寧長久棄了斷劍,直接沉身壓去,以肘撞上了她的身軀。
柳珺卓慘哼了一聲,身軀竟在瞬間被對方鎖住,壓着砸向了地面。
壺中日月在金烏和雙方的巨力拉扯下崩毀。
此刻若是寧長久將對方押入金烏中,幾可決勝。但此刻金烏神國的胎靈之井初塑,他不敢讓任何異物進入其中,製造意外。
乓!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巨響。
巨峰搖晃。
群峰中央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凹陷的深坑。
寧長久鎖着柳珺卓的身軀,將她摁在其中,時間的權柄壓抑住她的四肢百骸,但柳珺卓的體內,充沛的劍意卻自主地掙扎着,宛若一根根針刺。
他看似是壓住了一具曼妙的女子身軀,實則無異於將雙手摁在一塊滿是鐵釘的木板上。
寧長久咬着牙強忍劇痛,隨手凝出白刃,對着柳珺卓斬下。
白刃無法突破柳珺卓的劍體,反而被柳珺卓激發出的護體劍意斬碎。
這位劍閣二先生在時間的牢籠中掙扎着,她的目光越來越亮,似隨時要迸出劍氣來。
寧長久奇襲先手,連發四道神箭將其重創,但直到此刻,勝負依舊是未知數。
這位柳二先生的劍意之頑強,超出了他最初的預料。
而柳珺卓也絕對想不到,大半年之前,她在天榜見過一面的,當初還不以為然的天才少年,如今竟能將她狠狠壓制。
大半年前,他勝了自己的徒兒,如今自己這個做師父與師姐的,難道也要被他擊潰麼?
對方雖是無恥的偷襲,但勝負生死可不講道德!
柳珺卓低吼了一聲,終於擊破了囚籠,她仰起頭之際,寧長久的拳頭卻也恰好落下,砸中她的額頭,將她的腦袋猛地砸回了泥岩之間。
寧長久懶得多想,直接將靈氣灌輸到拳腳之間,對着柳珺卓轟打了上去。
柳珺卓爆發的劍氣磅礴如海,他則是海畔的打潮之人。
巨峰的谷地里,兩人就在泥濘之中貼身廝打了起來。
他們的戰鬥方式無比市井,但每一拳揮出的靈力,卻皆足以撞破山海。
以他們兩人為中心,一股股恢弘滂沱的大範圍地炸開了,所波及之處,一切盡滅,他們手中都沒有了劍,但拳與拳,掌與掌不停地相撞間,依舊有成千上萬的劍光在舉手投足之間亮起,於撞擊中碎裂,於破碎間炸出銳不可當的雪芒。
若這千峰是湖,那現在就有數不勝數的巨石砸入湖心之中,激起萬鈞白潮龍捲。
先前蒸發掉的靈氣重新下沉,又化作了雨。
暴雨落下。
寧長久與柳珺卓在暴雨中穿行着,他們皆沒有耗費靈氣與擋雨,衣裳被雨水浸透,看着無比狼狽。
寧長久白衣破損,露出了結實的胸膛,他雙臂衣裳也被攪爛,露出了鮮血,拳尖處更是可見白骨。
柳珺卓的狀態比他更差,她的衣裳也被扯爛,絲絲縷縷地掛在身上,衣裳間更是血肉模糊。她拖着傷痕累累的殘裙與身軀,微微渙散的目光卻依舊堅定。
一座巨峰前,兩人停了下來。
「你很強。」柳珺卓咳着血,如實道:「我修道至今三百載,卻險些要輸給你……我確實很受打擊。」
寧長久道:「這是天命在身的緣故,所以,這也恰恰說明了柯問舟那逆命者的說法何其可笑。」
「不!你不過是竊取天運罷了。」柳珺卓冷冷道。
寧長久認真道:「你被劍聖騙了。」
柳珺卓當然不會被說服。
「今日別無他人,你做到這一步依舊勝不過我,那就說明天命在我這裏。」柳珺卓努力挺直了腰身,她望向了寧長久,目光灼灼。
寧長久皺眉,問:「你何以覺得自己能勝我?」
柳珺卓道:「你的手段已經用盡,但我還藏了一劍。」
寧長久眼眸眯起,令他奇怪的是,自己的心間,竟沒有相應的警意泛起。
「這又是賭?」寧長久問。
柳珺卓悠悠道:「你怎麼以為都好,總之……再倒霉的賭徒也不可能一直輸。」
說着,她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眉心中藏着她最好的劍。
那是柳希婉贈給她的劍。
這也是她真正的勝負手段。
神劍即將第一次殺人,天地如有感應,靈氣的暴雨就此停止,空中的雲氣倏爾消散,群峰靜默如墳墓。
這是她平生至此最得意的一劍。
白銀之劍刺向了寧長久。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柳珺卓驚訝得無法開口。
那柄白銀之劍在寧長久身前停了下來。
寧長久伸出手,那柄劍如有感召,竟在他的臂間螺舞繚繞,仿佛那是他溫養了百年的劍。
寧長久也未曾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啞然失笑,看着柳珺卓,輕聲笑道:「柳姑娘千里贈劍,情深義重,寧某實在無以為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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