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之旱魃 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 堅若磐石

    測試廣告1    二人視野相通，張茶看到的，陳潮生自然也看得到。樂筆趣 www.lebiqu.com

    「唉，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似乎明白了張茶的處境，陳潮生也只能一聲長嘆。

    「會有辦法的，我一定會找到正確的路！」張茶閉上雙眼深吸口氣，再睜開已是堅若磐石。

    「張茶！」百里狂瀾突然喚了一聲。

    「怎麼？」張茶止步轉頭。

    百里狂瀾撓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做，但她看起來蠻可憐的，如果能手下留情……」

    「我明白，可惜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張茶麵露無奈之色，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百里狂瀾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也只能無奈嘆了口氣。

    花纖纖正坐在後院的鞦韆架上發呆，青絲隨裙擺瀑布般垂落，與花圃融為一體，恬靜秀美卻又帶了幾分解不開的哀愁。

    回想起蜃珠中發生的事，張茶忽然有些不忍開口，畢竟整件事是陳潮生父子、海月和海蜜兩代人的恩怨。

    花纖纖相對而言只是一個攪入其中的無辜者，並未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甚至對種植塔的建造有不小的貢獻。

    「你來了。」明明背對着張茶，卻是花纖纖率先打破沉默，只是語調平淡如水，也沒有轉過來的意思。

    「我來兌現承諾。」張茶深吸口氣直入主題。

    花纖纖纖弱的背影明顯一僵，而後猛然起身轉了過來，動作之大帶起花瓣如雨。

    一雙眸子裏又是期待又是害怕，連聲音都多了幾分顫抖：「你，真的找到他了？」

    「是的。」張茶頷首。

    「在哪？」花纖纖急聲問。

    張茶上前幾步走到花圃旁，取出蜃珠遞了過去。

    「你什麼意思？」花纖纖沒有明白張茶的意思。

    「你用此珠入夢就明白了。」張茶沒有解釋，有些事還是讓陳潮生自己去解釋吧。

    花纖纖似乎想到了什麼，用輕顫的手指接過蜃珠，坐回鞦韆架凝神入夢。

    張茶不知道以第一視角經歷陳潮生的那幾段記憶和心情，花纖纖會做何感想，更不知道陳潮生會對花纖纖說些什麼，對他來說承諾已經兌現。

    可為什麼非但無法放鬆，反倒有些沉重呢，是因為陳潮生與海蜜的糾葛，還是因為那個預知山海城化為一片火海的夢？

    或許兩者都有，但既然有了前車之鑑，絕不能重蹈覆轍，也不知等了多久，花纖纖終於睜開了雙眼，一地清淚無聲墜落濺如碎玉。

    「潮生……」她的嗓音已然哽咽，淚成珠簾淌頰而下，滴滴答答落在花瓣上。

    張茶張了張口，想安慰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知道我與潮生是怎麼認識的嗎？」花纖纖沒有抬頭，只是將蜃珠擁入懷中緊緊抱住，一如擁抱闊別多年的愛人。

    張茶沉默，對他來說這不重要，但對花纖纖顯然並非如此。

    「那年鬧饑荒，兵荒馬亂，很多人都成了流民。我就是其中之一，只有阿父照顧我。」

    「我們乞討過，也偷過東西，有時候被發現了，阿父會第一時間把我藏進破簍子，然後自己把人引開。」

    「每次我都不敢出來，對我來說，那個破破爛爛的簍子就是這個領域最安全的地方，可我還是害怕，害怕他一去不回。」

    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藏身的破簍子裏，花纖纖抱得更緊了，纖弱的身子也瑟縮了幾分。

    張茶的心不由隨之猛然揪緊，為花纖纖的父親感到擔心，還怕他哪一次突然一去不回。

    卻聽花纖纖話鋒一轉：「很幸運，無論等多久，他總會回來，每次透過簍子上的破洞看到他，我都會開心得不得了，立刻衝出來撲進他懷中。」

    「大多數時候，他身上都會多好幾塊傷，被我一撲疼的直咧嘴。他卻總會笑着摸摸我的頭，然後從懷中取出食物。」

    張茶的心稍微放鬆，不由對花纖纖的父親心生敬佩，雖然偷東西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可那種兵荒馬亂的念頭，身為流民想要活下去真的很難，更何況還要養活一個女兒。

    然而轉念之間，另一個問題冒了出來，花纖纖後來結識了陳潮生父子，進了南華門，豈不意味着……

    果然，只聽花纖纖語氣再次轉變：「可是有一次，他遲遲沒有回來，我不敢出去，只能在裏面等啊等，從白天等到晚上，再從晚上等到白天。」

    「有時候外面會有流民經過，有時候會有狗衝着我叫，我很害怕，更不敢出去了。」

    「起初我總是感到又渴又餓，但後來突然就不餓了，只是累，困，一點力氣都沒有，身子也越來越冷，就想那樣睡過去。」

    張茶的心再次揪緊，竟有些擔心花纖纖真的睡過去，不過很顯然，故事不可能到此結束。

    花纖纖的故事迎來了轉折：「就在我蜷縮着將要睡過去的時候，整個領域突然亮了，有人掀開了簍子。」

    「我看不清是誰，喊了一聲阿父，就失去了意識，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一個男人背在背上。」

    「他很高大，也很乾淨，甚至有點香，不像我們流民，身上總是髒髒的臭臭的。」

    「我知道他不是阿父，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背着我，他這種乾乾淨淨的人，不是應該像躲野狗一樣躲開我們嗎？」

    「於是我開始掙扎，他不放手，我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他吃痛撒手，我掉了下來，這才發現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小男孩。」

    「男孩也很乾淨，從頭到腳都是。他的眸子很亮，特別亮，像星星，我喜歡星星，在夜裏從簍子的破洞看它們特別好看。」

    「我曾問阿父，那些一閃一閃的是什麼，阿父說是星星，我又問，星星是什麼，阿父說是離開這個領域的人。」

    「我聽後說，那一定是個很好的地方，我也想變成星星，阿父沉默了很久才對我說，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變成星星。」

    講到這裏，花纖纖的語氣平淡了一些，還帶了些許嚮往。

    張茶卻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窒息感，能讓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本能渴望離開，這就是這個領域嗎？

    「他好像也不嫌我臭，還想把我扶起來。可不知怎麼，他伸過來的手越乾淨，我就越害怕，我用力推開了他，然後也不管方向撒腿就跑。」

    花纖纖話鋒陡然一轉，整個人都開始劇烈顫抖，「可是，可是我沒跑一會，就再也跑不動了，不是因為累也不是因為餓，而是因為我看到了阿父。」

    「他被一根繩子拴着脖子吊在城門上，我想去夠，但我夠不到，我喊他，他也不理我，只是晃呀晃……」

    或許是埋了太久不敢觸碰，哽咽驟然將話語淹沒，淚水滂沱而下，花纖纖再也講不下去，抱着蜃珠哭了出來。

    張茶沒想到花纖纖竟會有這樣一段過去，他從未想過，凡俗領域的苦難，可以深到這種地步。

    雖然花纖纖沒有說下去，但後面的事張茶已經可以猜到。

    花纖纖吸了吸鼻子，將蜃珠握在手中，淚眼婆娑地說：「謝謝你幫我找到了他，剩下的技術，我都寫在冊子裏了，就在我臥房的枕頭下面。」

    張茶微微蹙眉，這話怎麼聽着有點不對勁？

    還沒來得及多想，花纖纖指尖突然迸發出明黃的光芒，指甲一分分刺進了蜃珠里，蜃珠也隨之寸寸開裂，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不可！」張茶大驚，下意識想要阻止。

    然而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只聽砰的一聲，蜃珠徹底爆碎，如夢似幻的煙霧呼嘯而出，化為狂風橫掃整個後院。

    張茶退了半步，抬手擋住飛濺的碎片，而當他再睜開眼睛，整個花圃已然被迷幻的薄薄煙霧籠罩，花瓣翻飛飄而不落，連碎片都被定格在了空中。

    滾滾潮聲之中，一團光影舒展成型，落在花纖纖面前，不是別人正是陳潮生。

    「纖纖，苦了你了。」陳潮生用半透明的右手捧住花纖纖的臉頰，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潮生！」花纖纖怔怔凝望着面前遺忘多年卻依舊無比熟悉的容顏，猛然撲進他的懷中。

    「我在。」陳潮生微笑應聲，反手摟住她顫抖的脊背。

    「嗯！」花纖纖用力點頭，再無它言。

    張茶靜靜地看着這宛如夢幻，卻也註定如夢短暫的一幕，不想也不忍出言打擾。

    誠然陳潮生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但蜃珠一旦破碎，他的靈魂也將消散在天地間，什麼恩怨情仇，也該畫上一個句號了。

    然而就在這時，花纖纖周身突然迸發出無與倫比的強烈光芒，大量明黃的霧氣隨着光芒向外釋放，所過之處繁花盛放，頃刻間整座山海城化為了一片花海。

    門外百里狂瀾錯愕不已，滿城島民也都茫然無措，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花舍後院，張茶心頭猛跳，因為他能感覺到，花纖纖釋放的不止是妖力，還有全部生命力。

    「纖纖，你做什麼！」陳潮生大驚鬆手。

    花纖纖的肌膚已然變得近乎透明，並且出現了重影，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脫體而出，可是，她的笑容卻從未如此刻這般輕鬆美麗。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