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登皺起了眉,他很不適應曹苗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更不適應曹苗這種近乎不要臉的無恥。
兩情相悅?你怎麼張得開口,還這麼義正辭嚴。
他很想反唇相譏,但一來他不願將自己拉到和曹苗一樣的層次,二來他也清楚,事情到了這一步,這門親事大概率已成定局,他反對也沒用。現在落了口實,將來傳到父王孫權面前,他更沒辦法解釋。
見孫登前退維谷,諸葛恪上前解圍。「曹君與公主兩情相悅,殿下是知道的,只是這六禮未備,媒妁不明,不宜張揚。殿下是欣賞曹君的,否則也不會命我前去問候。得知曹君今日前來烏程侯府拜訪,殿下推了很多公務,特地前來與曹君相見,希望有所請益。」
曹苗揚揚眉,打量着孫登,似笑非笑。「當真如此?」
孫登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心裏卻只想立刻走。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今天到這兒來見曹苗,是一個極其不明智的決定,後患無窮。
曹苗咂了咂嘴。「既然如此,那我就和殿下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若有冒昧之處,還請殿下海涵。」
孫登心中不安,卻無法推辭,還要擠出一臉的假笑。
「豈敢,豈敢。」
曹苗就座,調整了一下情緒,緩緩說道:「我知道,殿下信奉儒學,主張仁德為本。若是有機會,或許能成為漢孝文帝一樣的仁君。志向高遠,令人欽佩,我縱使狂悖,也是欣賞的。」
孫登笑了笑,沒回答。諸葛恪接過話題。「觀曹君之意,莫非是覺得道高難行?」
曹苗瞅瞅諸葛恪,心道這貨膽子真大,居然給我挖坑。我若是認了這句話,等於承認孫登奉行的是正道,大有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氣節。不過你太天真了,我準備了這麼久,能讓你佔了便宜去?
「道高不高,且不說。難行,卻是事實。」曹苗笑笑。「要行漢孝文帝之政,有個先決條件,殿下覺得自己具備嗎?」
孫登拱手道:「登愚陋,只知向道而行,見賢思齊,卻不知道還有什麼先決條件,請曹君指教。」
「令尊吳王一統天下。」
諸葛恪暗自一笑,應聲問道:「難道這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嗎?」
曹苗嘴角微挑。「你叔叔諸葛丞相答應嗎?」
諸葛恪面不改色。「大勢所趨,又豈是他能違逆的?曹君這樣的俊傑都歸我大吳了,可見天命在吳,非人力可為。家叔縱有小智,又能奈何?」
「諸葛君言重了,我不是什麼俊傑,更不能代表天命。仙人傳拳授藝,只是憐我體弱,是不是有其他意思,恕我愚昧,一概不知。諸葛君說大勢如此,我也只能姑妄聽之,卻不敢輕信。」
他頓了頓,微微一笑。「也許哪天吳王拿下合肥,飲馬淮水,我就信了。諸葛君,你能不能給我指個日子,讓我有所期待?」
諸葛恪笑容不變,只是閉上了嘴巴。
孫登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如坐針氈。被曹苗懟得難堪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曹苗想說什麼,而且他清楚曹苗說的是事實。
對吳國來說,當務之急,是要集結所有的力量,奪取合肥,將戰線推到淮水一線,並形成北伐之勢。蜀漢只有一州之地,諸葛亮尚且不斷北伐。吳國的疆域遠遠大於蜀漢,卻一直頓兵於合肥城下,無法前進一步,要說吳國可以一統天下,恐怕自己都不信。
對他自己來說,他如果不能表現出應有的態度,父王孫權必然會對他失望。昨天的宴會上,父王讓弟弟孫慮與他並席,已經露出了這個苗頭。召虞翻回朝,絕不是為了和曹苗辯論,而是劍指吳郡世家。他如果還不領會精神,這個儲君的位置就危險了。
曹苗說的這些話,焉知不是姑姑孫夫人授意的?
孫登權衡良久,長身而起,深施一禮。「多謝曹君指教,登感激不盡。自黃巾以來,天下紛亂,已有四十餘載。我孫氏父子相繼,登雖不才,又豈敢落後?登冒昧,敢請曹君為師友,傳武授藝,時時教誨。」
諸葛恪、陳表也跟着起身行禮。「願曹苗不棄,共輔殿下。」
曹苗笑着搖搖手。「殿下求賢若渴,不恥下問,苗佩服。只是令妹以孫都督為表率,一心想執掌解煩營,我若與她成親,不免要輔佐一二,身份敏感,不宜與儲君多來往,還請殿下見諒。」
孫登一聽,也覺得不妥,連忙稱謝。「舍妹得曹君為佐,是她的幸運,登為她高興。」
諸葛恪和陳表互相看了一眼,會心而笑。曹苗雖然拒絕了孫登,實際上卻是答應了。現在不能多來往,只是因為孫登還是儲君,要保持距離。一旦孫登繼位,這個障礙自然就沒了。
誰說曹苗瘋?他精明着呢。
曹夫人、孫泰母子見曹苗與孫登化干戈為玉帛,鬆了一口氣,隨即請他們入席。
達成了默契,氣氛就變得輕鬆起來。酒過三巡,陳表起身,向曹苗敬酒。「昨晚不自量力,與曹君講手,領教了吳拳的高明,受益匪淺。只是有些地方還不太明白,能否請曹君指點一二?」
曹苗欠身還禮,謙虛了幾句,與陳表討論起拳法來。
昨天與陳表交手,雖然一招擊退陳表,技驚四座,但曹苗也試出了拳腳的先天不足。對付穿着甲冑的將領,拳腳的殺傷力有限,真想殺人還要靠兵器。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絕不是一句調侃。借着陳表向他請教拳法的機會,他也向陳表請教起了矛法。
他也練過大槍,但常年在外拍戲,不可能隨身帶着大槍,更沒什麼機會與人實戰,造詣遠不如拳腳。陳表則不同,他不僅上過戰場,平時也天天練習,比拳法更加得心應手。
兩人談槍論拳,說得投機,卻冷落了其他人。孫登和諸葛恪對此興趣不大,只是礙於禮儀旁觀。
孫泰聽得津津有味。只是他的母親曹夫人另有想法,讓他陪孫登、諸葛恪說話。孫泰很委屈,卻不敢違拗母命,只能偶爾偷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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