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東南,樊山南麓。
孫夫人勒住馬韁,眯着眼睛,看着莽莽山林,眼神銳利,黛眉微蹙。
胡綜、徐祥一轉一右,拱手而立,眉頭擰成了疙瘩。
近百衛士站在他們身後,頂盔貫甲,手持刀盾、弓弩,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有幾個人受了傷,神情複雜。更多的傷員已經被送到安全處,正由醫匠救治。更多的解煩營士卒以校為單位,在校尉、都尉的指揮下,在各制高點結陣,互相呼應。
前面的山林中,依稀有喊殺聲傳來,兩曲士卒排着鬆散的隊形,緩緩向山頭逼近。可是沒等他們形成合圍,山林中傳出一陣清脆的銅鑼聲。
所有人都停止了前進的腳步,隨即搖動旗幟,敲響戰鼓,請示是否繼續追擊。
胡綜、徐祥不約而同的看向孫夫人。孫夫人抬起手,示意身邊的傳令兵下令收兵。傳令兵搖動彩旗,銅鑼聲響起。很快,前面有了回應,一些士卒緩緩退出山林。
孫魯班喝令部下在山林外列陣,在十幾個女衛的保護下,飛奔而來,在孫夫人面前停住,躬身施禮。
「都督,山賊已被擊退。」
孫夫人微微頜首。「傷亡如何?可有俘虜?」
「我軍陣亡三人,傷十三人。沒有俘虜,但擊傷了十餘人,勝負相當。」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又道:「這些山賊裝備極好,人人有盔有甲,又擅走山路,見形勢不妙,立刻撤退了。」
「可有繳獲?」
「有。」孫魯班從轉頭看看孫秀。孫秀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孫夫人面前,遞上一面腰牌。腰牌為長形形,木質,正面刻着虎紋,背後刻着「虎步」兩個隸字。
孫夫人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轉身遞給胡綜。「胡督可曾見過此物?」
胡綜看了看,又遞給徐祥。徐祥也仔細打量了一番,說道:「夫人,這好像是蜀漢中軍精銳虎步營的腰牌。只是……」
「只是虎步營出現在這裏,未免不合情理,是嗎?」
徐祥點點頭。
「用兵之道,虛虛實實,誰能保證不會有人反其道而行?徐督,你拿着這塊腰牌,去問問麋芳,聽聽他的解釋。還有,你不妨向他請教一下去年孟達致敗的原因,或許有所收穫。」
徐祥略作思索,點頭答應。
孫夫人向孫魯班使了個眼色,撥馬就走。孫魯班向胡綜、徐祥拱手施禮,帶着集結完畢的部下,追趕孫夫人去了。雖然只有兩百人,其中還有幾十個女子,但他們隊形整齊,士氣高昂,即使是受了傷的也挺首挺胸,步履堅定,仿佛身上不是傷,而是勳章。
胡綜、徐祥互相看了一眼,神情無奈。他們圍剿這伙來歷不明的山賊數日,始終無法完成最後一擊,還要依賴孫魯班統領的中軍精銳,多少有些丟臉。
不過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在地形複雜的山林里作戰,孫魯班部所用的三人陣型更有效,士卒的個人戰鬥力也比他們的部下略勝一籌,得以在與山賊的較量中不落下風。
可想而知,這個消息一旦傳到孫權耳中會是什麼反應,孫魯班接替孫魯班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對他們來說,解煩營被孫夫人控制的局面可能還要延續下去,短時間內看不到結束的可能。
「偉則兄,你相信是虎步營嗎?」徐祥看着手中的腰牌,苦笑道。
胡綜嘆息道:「是不是,並不重要,敲打敲打麋芳,卻是有必要的。魏蜀都不會坐視大王稱帝,搞點小動作在所難免,讓他們互斗,總比他們有默契好。」
「有理,那就這麼辦。」徐祥將腰牌收起,又道:「偉則兄,你有沒有注意到,這些山賊的戰法與公主麾下士卒的戰法有相似之處?」
胡綜轉頭看着徐祥。「的確如此,可是殊道同歸,誰知道始作俑者是誰?我聽說,諸葛孔明於練兵頗有創見,虎步營的確是中軍精銳,或許是魏軍與之交鋒,有所啟發?」
徐祥又嘆了一口氣。「誰知道呢?我只知道一點,不管是魏軍,還是蜀軍,都是我們的對手。你我如果不能見賢思齊,以後更沒顏面可言。還能不能在大吳朝堂立足,真不好說啊。」
兩人相視苦笑。
——
孫魯班策馬趕上孫夫人,並肩而行。
初戰告捷,她的心情大好,只是孫夫人的神情冷漠,她也不敢表現得太得意。
「大虎,這幾天等急了吧?」孫夫人突然說道。
孫魯班一愣,茫然問道:「姑姑,你說什麼?」
「一直沒讓你去見他,心裏不急?」
孫魯班「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隨即「嘿嘿」笑了兩聲。「姑姑不讓我見,自有道理,我聽姑姑的。」
「不錯,這幾日雖有些神不守舍,終究沒有誤了正事。若能少看幾眼,就更好了。兵法有云:先為不可勝,再為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敵。你想戰勝他,就要先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孫魯班若有所思,詫異地看着孫夫人。「姑姑,你說得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兵法還可以用在這種事上?姑姑,你快說說,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他聽話?」
「你覺得他會聽話嗎?」
孫魯班撓撓頭,訕訕地笑着。連姑姑都這麼說,看來讓曹苗聽話是不可能了。
「兩軍交戰一樣,你不可能指望對手聽你的話,你只能想辦設法,或威逼,或利誘,讓他不得不按你的希望進行選擇。攻,則攻其必救。守,則使他無處措手。如此,才能進退由我,百戰不殆。」
孫魯班恍然大悟,眼中露出崇拜的神采,目不轉睛地看着孫夫人。孫夫人被她看得不自在,扭頭瞪了她一眼,本想再說幾句,又有些心虛。
「回營之後,你去小院看看他,將這場戰鬥告訴他,看看他是什麼反應。」
「喏。」孫魯班心情大好,忍不住露出笑容。
「另外,我設宴為你慶功,他如果有興趣,一起來吧。」孫夫人頓了頓。「你父王登基在即,魏蜀間諜必有動作,我的事情很多,不能將他留在解煩營內,要換個地方。」
孫魯班微怔,心中不安。「姑姑,你準備將他送到哪兒去?」
「自然是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孫夫人面帶微笑。「直到你父王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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