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裳是那種倘使你不說話便很少開口的人,秋景濃一沉默,室內便安靜下來。
難得片刻寧靜。
又坐了一會兒,秋景濃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姐姐身邊可有信得過的人?」
秋景裳思索了一會兒,道,「錦字可用。」
秋景濃也不多說,點點頭便告辭了。
見她出來,還沒等秋景濃走到大廳,葉瑾便起身和慕子寒告辭,看樣子是談完了事情在等她。
謝穎之也嬌笑着和葉瑾道別。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春風滿面地和葉瑾道別,秋景濃心裏不大舒服。
那雙撩人的丹鳳眼,是要掉到葉瑾身上了麼……
見葉瑾信步朝自己走來,秋景濃便停下腳步,遠遠地施了禮,等葉瑾走近。
凡事講究個善始善終麼,等葉瑾走近,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秋景濃率先退後了一步,同方才一樣,一副受氣的樣子,怯怯跟在他身後。
葉瑾看出她臉色不好,卻沒說話,任她默默地跟在身後,一個人走在前邊去了。
等秋景濃掀開馬車帘子鑽進去,那人已經端坐好,修長的手指撐在額上,專心致志地盯着門口看。
秋景濃抿了抿嘴,坐到對面去。
「走吧。」
簾外的馬車夫揚起鞭子朝雁門公府走去。
秋景濃覺得自己大約是有些小心眼了,謝穎之最多也只是看看葉瑾而已,並無什麼非分之舉,當然她就算有這個心思想要做什麼,在慕子寒面前也是不敢放肆的,可是她還是不舒服。
想到有別的女子那樣春/心/盪/漾的看着他,秋景濃就是不開心。
四書和女誡算是白看了,她就是這樣霸道和善妒,容不得她的葉瑾被任何女人覬覦。
正暗自懊惱着,卻被一股力量攔腰摟了過去,溫熱熟悉的氣息環繞上來,還沒回過神來,一個溫熱的吻已經落到了秋景濃頭頂的秀髮上。
「又生氣了?」
聲音溫柔縱容,還帶着些許的游移。
「不要不理我,阿濃。」
秋景濃面上一熱。
她哪裏有不理他……
她哪裏有生他的氣……
「我沒有。」秋景濃掙扎着要從他的懷裏脫離出來,這個人的懷抱太溫暖□□心,被他這樣摟着,她根本沒有理智而言嘛,根本談不了事情。
腰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了,葉瑾死死地箍住她,輕聲嘆息近乎自囈,「還說沒生氣……」
秋景濃:……
「阿濃,雲國動盪,我說不定哪天就會出征,那日行刺的人還沒有找到,我實在擔心你的安危。」葉瑾將秋景濃不安分的腦袋按在他的胸口,沉沉道。
所以呢?
秋景濃知道他大約是想解釋之前在寧王府里冷淡她的原因了,雖然自己並沒當真,可是這樣聽他解釋,反而沖淡了心裏的不快。
「慕子寒恨透了你們秋家,我怕他見你過得甚好,再生險惡。」
慕子寒這人陰沉不定,勢力神秘莫測,他不敢保證在他不在的日子,從前擄走秋景濃的事會不會再發生。
「我知道。」秋景濃回答道。
她就知道他只是做個樣子,並非真心冷淡……
「在不是朋友的人面前,暴露弱點是件危險的事。」葉瑾不緊不慢地繼續道。
嗯……道理她都明白……秋景濃眨眨眼睛。
「阿濃,你就是我的弱點。」
秋景濃全身一僵。
這個人……
如果哪一天他不再對着她講情話了,她一定會不適應的……
「子瑜……我明白。」秋景濃困難地解釋道,「我沒有……」
「可你的面色不佳。」葉瑾打斷她,將她的下巴抬起來,漆黑如深淵似的眼睛將她望着。
秋景濃撇開頭,悶悶道,「我不喜歡她。」
「嗯?」不解地詢問聲。誰?
「謝穎之。」秋景濃恨恨地說道,「她看你的眼神,很討厭。
葉瑾先是呆愣片刻,似乎沒聽懂她的意思,轉瞬明白過來,便大笑起來。
聲音爽朗之至,叫秋景濃不禁蹙了蹙眉。
她說了什麼好笑的嗎,開心成這樣?
片刻之後,那人終於停下笑,扳過她的臉,低頭便吻了下去。
迷迷糊糊間聽見那人含混笑意的詢問,「阿濃,你是在吃醋嗎?」
達達的馬蹄聲淹沒了女子的回答。
顧府。
層層白紗被風揚起,高高的樓閣上有一人臨風而立,青色的衣袂被風折起,整個人單薄得像是一片紙,好似一不小心就會被刮下來。
「公子,此處風大……」
那人回頭望了一眼出言的婢女,蒼白的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只是不溫不火地問道,「那又如何?」
那婢女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言一句。
閣內噤若寒蟬。
顧卿言是顧家的獨子,唯一的香火,可惜偏偏先天不足,自幼便是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因為身體羸弱,脾氣秉性引陰晴不定,叫人難以捉摸。
她們都不敢在顧卿言面前多言一句。
恰好此時又碎步走進一個婢子來,並不清楚方才發生了什麼,施了一個禮便道,「公子,葉二公子正在府上。」
青衣飄逸的年輕公子蒼白卻秀雅異常的臉上露出一個淺不可見的笑來,喃喃道,「昨日不是才回去……」
顧卿言低頭垂睫,手中已然褪色的陳舊香囊被蒼白的手指捏出一道道褶皺。
長寧京。
我來了。
你,還好麼……
一隻腳還沒邁進大廳,葉軒便轉過了視線,道,「休息可好?」
「昨日才回的府,怎麼,雁門公府這麼叫你待不下去?」顧卿沒理會他輕佻的眼神自顧自在一旁坐下來,伸手撫平袍子上的褶皺。
葉軒眯了眯眼,笑道,「不,此番回府,我倒是尋了件有趣的事,以後恐怕要少來吵你。」
顧卿言也笑起來,只是那笑極淡極淡,不仔細辨別,並不能感受的到。
「我可盼着你日日煩我。」
葉軒不以為意地嗤了一聲,一眼掃到顧卿言手裏握着的那枚舊荷包,臉色變了變,嘆了口氣,道,「你知道我嫂嫂是秋七小姐罷?」
顧卿言點頭。
那一場倉促寒磣的婚禮,可不是都傳到華州了麼。
誰想得到,後來葉瑾竟然又好了……
「我昨日見了,哥哥沉迷得緊呢。」葉軒翹起二郎腿,狹長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掃過那枚舊荷包,「你說哥哥緣何要把這樣大的弱點暴露給我看。」
「或許他從不曾把你當做敵人。」顧卿言道。
葉軒笑笑沒接茬,終於拋出了殺手鐧,道,「你還念念不忘?當初勸解你表白心思,你不肯,如今木已成舟,你還整日拿着這舊荷包做什麼。」
顧卿言知道葉瑾是他的禁忌,可方才分明是他自己提起的,他不過說了句公允的話,不知道又觸了這少爺哪片逆鱗,非要扯出那些陳年就舊事來傷他。
「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顧卿言不想多提,握着荷包的手縮回青色衣袖裏,目光朝窗外望去,「秋七當真有傳聞的那般絕代?」
「是否絕代我可不敢說,」葉軒回答道,「倒是確實如傳聞般嬌弱的得很,哥哥生怕我嚇壞了她呵。」
顧卿言玩味地看着葉軒臉上的神情,道,「看樣子你不喜歡她,這麼差勁?」
葉軒只是意味不明地搖搖頭,繼而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身為那人的妹妹,能差到哪去。」
「你來就是為了揶揄我?」顧卿言掃了一眼葉軒的狐狸眼,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可不相信葉軒只是來說說自己見了秋七這件事。
「大清早宮裏來了信兒,葉域進了爵。說是璇兒嫁作太子妃,如今已是明德皇后,葉域自當進為雁國公。」
葉軒正色說到這裏,又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道,「天知道慕子宸為何突然拉攏葉家。」
顧卿言仍是淡淡的笑,蒼白的手指無意識的揉搓着香囊,道,「或許是為了秋七。」
如果無論如何不能得到所愛,不如護她一世安寧,富貴無憂。
「照你這樣考量,我倒更好奇這嫂嫂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了。」長指划過下巴,那人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睛裏露出一絲光芒。
顧卿言搖搖頭,告誡道,「給你個建議,不要隨便招惹秋七。」
這人他雖素未謀面,卻也從傳聞中對此人窺探一二,慕子宸和葉瑾絕非池中之物,在他們面前招惹秋景濃,無異於在老虎頭上拔毛的挑釁行為。
葉軒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顧卿言也不說話,一時間無人言語,徒留一室寂靜無言。
秋景濃和葉瑾回到錦苑,還沒邁進寧錦閣,凌颯就湊過來,低聲道,「方才宮裏來了旨。」
葉瑾挑挑眉,「如何?」
東陲近日不是無事麼。
「應是喜訊。」凌颯說完,便行禮隱去了。
葉瑾扭頭去看秋景濃,後者仿佛沒聽見一般,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
他便沒多言,只抬手自然地牽起秋景濃,溫聲道,「我們去正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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