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秋景露出嫁的日子定在了這一年的六月初十,出嫁前夕,皇宮裏專門為她的晉封辦了宮宴。
和往常秋景濃參加的宮宴不同,這一次,露面的多半是各府的家主和其夫人。
因着葉瑾是雁門公府的嫡長子,又已婚配,宮裏的帖子直接寫了葉瑾的名字。
這是葉瑾重傷後第一次露面,也是秋景濃嫁進雁門公府後第一次以雁門公府少夫人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面前。
秋景濃是極為重視這一次宮宴的,早早便起來梳洗打扮,又怕吵醒了葉瑾,動作起來躡手躡腳。
沒想到剛喚了青沙給自己綰了髮髻,就聽見身後衣袂響動的聲音,片刻之後,大紅的床幔拉開,露出一張清雅俊逸的臉來。
秋景濃從銅鏡里看見他,「噗嗤」一聲笑起來,道,「怎麼起來了?」
「為夫怎麼忍心夫人一個人受這早起之苦?」葉瑾從善如流,摸索着下了床,自己朝淨房走去。
秋景濃微微抬高了聲音,道,「已經給你準備好水了。」
立刻聽見葉瑾「嗯」了一聲。
青沙在秋景濃髮上插了一根步搖,說道,「小姐如今也放心大公子一個人了?」
青沙回到秋景濃身邊,起初還是不言不語一副被規整好了的樣子,沒出十日,便原形畢露,恢復了心直口快的樣子,和青流互相擠兌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大獲全勝。
秋景濃側頭從鏡中看了看自己的模樣,一邊不以為意地說道,「他自己能做這些,也免去了我的麻煩。」
青沙撇撇嘴,道,「左右都是小姐有理。」
秋景濃大悅。
她在葉瑾面前才是左右都無理呢,不能欺壓他,便只能欺壓欺壓青沙和青流了。
等葉瑾從淨房裏清清爽爽地走出來,青沙也剛好幫秋景濃理完髮髻,秋景濃起身走到衣櫃前,偏頭問道,「今日穿什麼顏色?」
葉瑾一如既往地淡然道,「夫人喜歡什麼,便拿什麼吧。」
秋景濃想想,伸手揀了一件深紫的袍子,轉回身替葉瑾更衣。
她並不想和葉瑾爭執穿什麼衣服的問題,因為有那麼一次,她問葉瑾為什麼要她挑,葉瑾是這樣說的。
「為夫只是為了穿給夫人看,夫人喜歡什麼,為夫就穿什麼。」
青沙在一旁吃吃地笑,秋景濃捋平葉瑾袍子上最後一個衣褶,瞪了青沙一眼,道,「什麼事這樣好笑?」
青沙笑道,「看小姐和大公子的模樣,就像成親多年的老夫妻一樣。」
這是在誇她們還是在罵她們啊……
秋景濃哼了一聲,沒理會她,對葉瑾說道,「坐下吧,我給你束髮。」
葉瑾乖乖地坐下來,面上含着笑,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張令人賞心悅目的笑顏有怎樣的威力。
青沙在一旁小聲嘀咕道,「古有畫眉點妝,今有更衣束髮是麼。」
秋景濃只當沒聽見。
有葉瑾一個人就夠她困窘得了,沒想到帶回青沙來,非但沒多一個幫手,反而添了一個揶揄她的人來。
等二人收拾妥當上了馬車,已經是辰時五刻了。
秋景濃早上沒吃東西,一坐下來便覺得肚子咕咕直響,心裏合計着一會兒見了各位夫人恐怕要出醜了,旁邊就遞過一小袋東西來。
「這是什麼?」秋景濃接過葉瑾遞過來的錦袋,打開一看,裏面竟然裝的都是花生核桃仁一類的果子。
「方才叫凌颯準備的。」葉瑾淺笑着解釋道,「夫人果然餓了。」
秋景暗道他還真是有心了,一面剝開花生來吃,時不時送進葉瑾口中幾個,也不覺得有多親昵。
待到了皇宮遞了帖子,秋景濃剛扶着葉瑾走了幾步,四下里的顯貴便開始竊竊私語。
那時葉瑾重傷昏迷的消息傳出來,不知道多少人以為秋景濃嫁過去是要守活寡的,沒想到葉瑾不但醒過來了,氣色還這樣好。
那個瓷娃娃似的秋七小姐,也沒有眾人想像中的那麼脆弱,並沒有一碰就碎,反而面色紅潤,看起來心情愉悅。
兩個人相依着從遠處走來,竟叫人生出一絲莫名的艷羨來。
好一對璧人。
「葉大公子?」冷不丁身後響起一道女聲,秋景濃回頭去看,竟然是陳留公府的陸夫人。
因為陸葭伊這層關係,秋景濃和陸夫人倒也相當熟悉,平日裏相處免去了不少繁文縟節。
秋景濃綻開一個親昵的笑容,停下腳步等了等陸夫人,道,「夫人也才來麼?」
陸夫人點點頭,和陳留公陸櫟跟上來,說道,「我們葭伊倒是一直惦記阿濃呢。」
秋景濃想來自打她出嫁雁門公府,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她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好不好。
「葭伊一切都好麼?」
陸夫人回答道,「托阿濃的福,葭伊一切都好。今日還吵着要來。」
秋景濃想想,陸葭伊確實是能做出這種事l來的人,忍不住笑起來,道,「還請夫人轉告,阿濃不日前往拜訪。」
陸夫人自然是十分開心的,說道,「陳留公府掃榻以待。」
秋景濃餘光看向陸櫟,後者臉上並無疏色,心中也落下一塊石頭來,看來陸家倒沒有因為她嫁進雁門公府而與她疏遠。
正聊着,突然聽到熙光殿外的宮人尖着嗓子報了一串名字,原來是皇室到了。
秋景濃看着嘴角帶着自信微笑的秋景露泰然自若地坐在眾皇族之間,心中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慨來。
去年再晚些時候,她才剛重生,那時候的秋景露還是那個怯怯地跟在她身後的秋府庶小姐。
而此時不過一年時間,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
誰又能想到呢?
秋景濃把目光投向坐在對面的崔氏和秋長天身上。
他們現在心中是作何感想呢?
崔氏像是感受到了秋景濃的目光,遙遙地朝她點點頭。
終於有一日,她和娘親也隔了萬水千山啊……
秋景濃想過見到慕子宸的一切可能,就是沒想過,他會缺席。
屬於他的位子一直空着,秋景濃只覺得心裏有些難捱,也不再去看。
秋景裳倒是氣色不錯,一如往昔端莊嫻靜,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和二皇子的貌合神離。
聽說慕子寒又娶了側妃,正是那次宮宴妄圖陷害陸葭伊的謝家小姐謝穎之。
謝穎之並不是好相處的主,也不知道秋景裳和她相處的如何。
不過……既然慕子寒心底抹不去柳遙的影子,對待謝穎之也不會多上心吧。
二人不過彼此彼此?
果不其然,眾人一落座,心懷叵測的人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開始說話了。
「呦,這不是葉大公子?看起來是大好了?」說話的人是潞國侯府的林夫人。
秋景濃一看她就覺得頭疼。
怪不得林添頤總是那副招人煩的樣子,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潞國侯府就是這樣的處事方式麼?
若不是出了一個林貴妃,秋景濃倒很是懷疑林家可能在長寧存活下去?
眾人原本就存着疑,林夫人這一開腔,大家也就毫不顧忌地打量起葉瑾來。
葉瑾倒是坦然得很,鎮定自若地品着秋景濃夾來的菜,旁若無人。
秋景濃點點頭,道,「確是大好了,多謝林夫人關心。」
「不知葉大公子何時能重回戰場?」
這句話就問得難聽了。
若不是瞎子,誰看不出葉瑾雙目失明,行動都有些不便,即便他曾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重回戰場,所向披靡了。
眾人一陣唏噓。
秋景濃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來,看了高高在上的皇后一眼,道,「林夫人這可問得不對了,我們只求天下太平,再無戰事,巴不得永遠不必重返戰場呢。林夫人不這樣想麼?」
話一出口,就聽見皇后配合的冷哼了一聲。
林夫人臉色一變,立刻為自己辯解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只是問問……」
「哦?林夫人倒是智者千慮,對朝堂大事關心得緊呢。」秋景濃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林夫人被她堵得不知道要說什麼,才發覺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秋七原是這樣嘴上不饒人,從她那裏得不到一絲好處的,心裏不禁懊悔萬分。
秋景濃見她語塞,垂睫笑了笑,纖纖玉手在桌下握了握葉瑾的手,以示安慰。
她原以為葉瑾真的不在乎,只是他的手卻早已緊攥成了拳,不知握了多久。
秋景濃不動聲色地掰開葉瑾的拳,果然掌心裏已是一片印痕。
他是用了多大的力……
秋景濃傾身貼過去,小聲地在葉瑾耳畔道,「怎麼,你還不如我的心境?」
葉瑾也是低低地回答,「不過是過意不去夫人陪我一起受辱。」
秋景濃笑,「那我可是幫你報了仇?」
「夫人一向厲害。」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話,並不覺得怎樣親昵,在外人看來卻是你儂我儂,恩恩愛愛。
那些原本以為秋景濃沖喜嫁進雁門公府,必然不會好過的人算是沒看見什麼熱鬧。
正說着,身旁來上菜的宮女突然暗暗朝秋景濃手裏塞了一個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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