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學院水塘里傳來陣陣蛙叫。
夜風雖涼,但蚊蟲頗多,等候許久的考生們排列一起,儘是不安地拍打着蚊蟲。
有人打起了哈欠,有人卻還精神抖擻。
白宋混在人群中,安靜等待着統計結果。
「哎,這永興學員真是繁瑣,都這麼久了,第二輪都沒考完。」謝遠小聲抱怨着。
白宋沒有搭理,看着謝殤打哈欠,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一個。
這不經意的一哈氣,卻是見到不遠處一雙亮汪汪的眸子盯着自己,正是那個虞季的小弟。
白宋左右看看,確認對方是否看着自己。
確認無誤之後再看對方,卻見那小弟已經低下頭看向了一邊,也不知在搞什麼鬼。
此刻,前方主考突然說道:「統計已結束,各自取回自己的作品。」
終於統計完了,所有人一擁而上,白宋被擠在了後面。
周圍無人,剛才站着的地方除了白宋就剩下那偷看自己的虞小弟。
對方正與白宋目光相對,心虛地紅了臉,被前面的好看虞季一拉直接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白宋感覺怪怪的,怎麼這小屁孩老看自己?難道自己臉上有什麼不乾淨的地方?
小小的疑惑很快被之後的結果宣佈掩蓋過去了。
白宋的素描極具爭議,但得票不少,排在第二十名,在中位進入第三輪考試。
第二輪考試中,謝遠兄弟謝殤遺憾離場。
同樣離開的還有六十人,學院裏面多是惋惜之聲,多是送別時相互祝福的話語。
白宋、謝遠還有崔星,三人同送謝殤離場。
想到當初幾人在山寨中共患難,共逃生,又共救人,如今剛經歷了共考場,分別之時感觸頗多,尤其是那離場的謝殤,臨別送行已是淚眼朦朧,顫抖着聲音對三人拱手:「青山不改,細水長流,咱們只能考場再見了。」
「英雄不問出處,我們同在京城求學,就算不在一家學院,依舊沒有高低之分。入學之後只要用心學習,多讀詩書,來年考場上,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不為別的,只為那些冷眼相對之人,定要他們刮目相看,以後看誰還叫咱們鄉巴佬!」崔星緊握謝殤的手,感觸頗多,誠懇地說了一番。
謝遠沒有說什麼,只是拍了拍兄弟肩膀,他們有話自有說的時候。
到了白宋,也是說不出什麼。
白宋這人不怎麼傷春悲秋,認為不過一場入學小考而已,考不上還有別的書院,有什麼好悲傷的?
再說了,誰說名牌大學的學生就一定比專科學校的學生有出息?
但是,看着周圍幾十人的遺憾離場,無一例外都是這般感懷的離別。
白宋心中也有些動容。
一場科舉,數年求學,承載着學子太多的希望,而這個年代的成才之路遠比高考更加殘酷。
此情此景,落在白宋眼中,莫名地讓白宋心裏也添了些沉重。
細想一下,自己又何嘗不是帶着全家人的希望而來的呢?
「咳咳」
身後傳來了小聲的咳嗽。
白宋回頭,竟是那小妮子虞季!
白宋上下打量,不知這妮子是什麼路數?
虞季稍有靦腆,說話有些吞吐:「那個嗯那個畫」
「畫?什麼畫?」
「第二輪考場上的畫作。」
「哦,你說那幅畫,嗯,怎麼了?」
「能不能能不能給我?」
「給你?」白宋眉頭皺起,有些疑惑,也有些驚訝。
看到白宋挑眉,虞季頓時有些緊張:「我不會白拿你的畫,我是說我看了你的畫,非常喜歡,想將其買下。」
白宋一聽,真正是一挑眉毛,腦海中立刻腦補出畫面來。
這小妮子不會是見畫如見人,愛屋及烏,喜歡畫變成了喜歡人,不然怎麼說話都結巴?
一想至此,白宋來了興致,笑着湊近了幾分,從衣袖中摸出先前的素描來。
「要什麼錢?虞兄說這話就是見外了,虞兄要是喜歡儘管拿去就是,就當是交給朋友。」
虞季沒想到白宋如此灑脫,之所以不好意思,只是覺得主動開口討要他人之物有些不妥,根本不是白宋想的那樣。
要不是親妹妹百般央求,他一個大家少爺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虞季接過畫,攤開簡單看了一眼,確認畫中女子就是自家妹妹之後,方才感激地對白宋一拱手。
然後拿着話轉身就走。
這虞季剛一轉臉,滿是感激的臉色立馬變得陰沉,一副腹黑之態回頭瞟了一眼白宋。
「哼!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此灑脫,不是蓄意討好小妹是什麼?」
幾分鐘後,學院內人員少了許多,整個院子變得空曠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在眾人離場的時候,外場卻有一人進入。
這人正是外出修扇子去了的長孫渙。
別人考試失利離開,這長孫渙沒有參加第二輪考試,卻還是能大搖大擺地進來。
並且作為第三輪考試的考生。
誰都知道長孫渙是走個過場,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成績,無論如何他都必然會是十五人中的一人。
「大家各就各位,第三輪考試馬上開始。」
主考再次發話,嘈雜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白宋回到先前的位子,看到虞家兄弟依舊坐在對面。
虞季看了看身邊痴迷於畫作的小妹,托着腮幫子,滿眼都是桃花,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一回頭,虞季用一種腹黑的陰沉目光死死地盯着白宋,防着白宋,心說一定要想辦法,不能讓清純可愛的妹妹上了個風流小子的賊船。
正看着,突然與白宋目光一對,而後就是心虛,趕緊低頭,臉也跟着紅了。
白宋一臉壞笑,口水都流出來了,心說好你個小妮子,要看就看,偷偷摸摸的何必嘛?往後有機會,小爺我脫光了叫你瞧個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當四面燈籠的光線已經不夠,又有人拿來了蠟燭在每一位考生的面前點燃。
但第三輪考試依舊遲遲沒有動靜。
直到一堆篝火升起,一口大鍋架在了大院的中間。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有些莫名其妙。
謝遠湊到白宋身邊,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白宋搖搖頭,心說我哪兒知道?
大鍋很快燒熱,冒起了白煙,幾個青年合力抬着一桶一桶油!
在眾目睽睽之下倒入了鍋中。
看到這一幕,白宋愣在當場,心說這一幕怎麼似曾相識?
這這不是油鍋里撈銅錢的土味橋段吧?
正想着,那主考走到鍋邊,將一串銅錢解開撒入油鍋,然後大聲說道:「這第三輪考試考的是一個『勇』字,生作文人,不可與軍人比身軀,卻也要有一顆忠勇之心,伯施先生的學生不但要文學出眾,還要無懼無畏,誰能從這油鍋之中將銅錢撈出,便可被永興學院收入。一共十五個名額,只有前十五位撈出銅錢的人有機會。」
話音剛落,濃厚的油煙已經開始從大鍋之中冒出。
這裏是一群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哪兒見過這等陣仗?
油鍋裏面撈銅錢?
開什麼玩笑?
所有人都懵了,感受到大鍋周圍的一陣熱浪紛紛後退了一步。
「誰出的餿主意!」人群中,長孫渙第一個嚷嚷起來,「你知道小爺是誰不?油鍋裏面撈銅錢,你是想害我們性命是不是?告訴你,別說一個小小的文殊院芝麻官兒,就是虞世南親自到場,他也不敢傷了小爺一根頭髮!你們第三輪的考題是誰出的?信不信小爺我到皇上面前告狀,把你們都滿門抄斬了!」
「就是!」
「就是!」
「老子是禮部侍郎的獨子,你們好大的狗膽!」
「我姨夫是中書省的少監!」
「我是」
一時間,群情激奮,眼看着油鍋里的煙子越冒越大,都開始沸騰起來了。
這時候,從內院入口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題是老夫出的,要是不敢就請退去,有人說要去告老夫的,儘管去便是,不要在此喧譁。」
聲音一出,全場寂靜,大院裏鴉雀無聲,只有油水在翻滾。
「伯施先生。」
「虞爺爺。」
「虞世伯。」
這些公子哥先前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謙卑。
虞世南虞大家親自出面,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鞠躬行禮。
天色太晚,白宋瞧不見虞世南的模樣,只看是個年老體衰的老者,從聲音來聽,便知是命不久矣,現在只是強撐着罷了。
文殊院的官員見了虞世南,也是彎腰行禮,忙去攙扶:「虞大人,您早該休息才是,如此小事哪能由您」
「咳咳」老人擺擺手,「無妨,此乃老夫最後一批學生,自當是要用點兒心的。」
最後一批學生!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在場的各種官家、世家的公子,就算自己不清楚,那也聽過長輩一些議論。
虞世南早有辭官之意,只是皇上拖着不允,但現在虞世南已七十有四,辦學招生只做消遣。
最後一批學生,無疑是在宣告自己即將辭官返鄉。
但虞世南乃是三朝老臣,名聲在外,勢力根深蒂固,輔佐過陳國、隋朝、唐朝三代帝王,多年經營早在朝中形成了屬於自己一派的勢力。虞世南老了,可以走了,但他在朝勢力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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