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回來的時候,李溫書正不斷擺出一些奇怪的姿勢。筆硯閣 www.biyange.net
他不時踮腳,不時踢腿,不時金雞獨立。
手也時快時慢地打出,收回,化拳,化掌,化爪。
他身體下壓,他縱身而起,他腰肢扭轉,他以身為筆畫圓畫方。
嘭!
忽然之間,他的左拳前方出現一聲悶響。緊接着我便聽到「咔嚓」一聲,李溫書左拳保持着一種極度扭曲的姿勢,不住顫抖着,緩緩放下。
「這是一種拳法?」我問。
他右手輕輕捏在左手手腕,不時咧嘴發出「嘶嘶」的吸氣聲,聽到我的問話,才扭頭斜我一眼。
「四品戰技,波動拳。」
「但,又不是那波動拳。」他補充,「僅是四品戰技的意,無四品戰技之實。」
聖妖沒有經脈,這是我和他都知道的事實。
所以我們無法修煉戰技。
戰技說到底,是利用特定的數條經脈調轉靈氣,使靈氣產生某種變化,然後打出爆發式的一擊。
我們沒有經脈,修煉戰技一事自然也無從談起。
功法也是如此,它是運轉靈氣的路線,或者說方式。沒有經脈的我們,當然也無法學會功法。
空有識海,卻無法修戰技,練功法,這就是我們不是修者,而是像修者的凡人!
「我說幾個家族,你記一下。」李溫書道。
說幾個家族,他什麼意思?
「定妖何家,嬴家,謝家,彌休趙家,王家,幽州李家,古家,劉家,陳家……」
半仙大族?不,有的不是。他在說什麼啊?這些家族怎麼了,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這些家族,都被我翻看了族中四品甚至五品的戰技,算是我欠他們人情,以後有機會,要記得還。就算還不了他們人情,也要注意以後我們儘量不與這些家族為敵。」
他這是,在與這個世界建立聯繫?
我記得他之前,明明對這個世界抱着一種絕對漠然的態度,就好像他只是一個過客,很快就會離開。
現在,他開始理解,接受這個世界了嗎?
因為我之前的那些話?
「這些天我了解過了,四品及以上的戰技與四品以下的戰技是完全不同的。」
說完那些家族,他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說,我也繼續聽。
「首先是記載方式,一二三品的戰技,皆以書籍的方式記載,並且只要有原版,任何人都能抄寫。也就是說,任何人都能記錄下一二三品的戰技。」
「但四品戰技不同,它的修煉之法難以用文字描寫清楚,而是只有精通這招戰技的修神才能用靈魂力量將此技修煉之法刻於一種特殊的玉石內。也就是說,四品戰技,只有修神能記載。」
「一二三品的戰技,說到底只是單純的經脈利用手段,只是靈氣在各條經脈之間運轉的時間比例,運轉的量的比例。」
「什麼時候調動哪條經脈,需要調動多少靈氣,說到底它只是記錄了這些。嗯,如果機器也有經脈,如果機器也能運轉靈氣,那機器也能做得分毫不差,甚至比人更好。」
「而四品戰技重意。不懂此技之意,哪怕練成這招,也是虛有其表,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所以我就在想了,對四品戰技來說,[意]是不是比經脈更重要?」
「你要知道,我們現在所在的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修仙世界,強者擁有地位,金錢,名望,弱者朝不保夕,苟且偷安。」
「而無法開啟識海的凡人,則是弱者中的弱者,螻蟻中的螻蟻,是這個世界的最底層!」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聖妖病只能危害一時而無法滅絕人類,那麼當這種災害過去,我們要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到那時,沒有經脈不能修煉的我們就只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到那時,還有誰會多看我們一眼!」
「[只能看着這個世界,自己什麼都做不到。]你這些天也不止一次有這種想法了吧?但我要告訴你,聖妖病一旦過去,我們只會比現在更無力,更加什麼都做不到!」
「更別提,我們似乎還擁有不死之身。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只會成為待宰的羔羊,成為他人的實驗體,成為他人續命的道具!」
「我可不想這樣!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世界,我可不是來給人家當實驗體的!」
「所以我才會趁着這段時間了解各種各樣的事,既然這個世界現有的變強之法不適合我,那我便自成一派,自己研究出獨屬於我的變強之法!」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我接觸到了四品戰技,接觸到了戰技之意。」
「你剛剛問我這是什麼拳法對吧?」他伸出左手給我看,那手掌依然扭曲,依然顫抖。
我細細去看,我看到那手掌血管骨骼盡皆斷裂,我看到形似血液的物質不斷從他手掌低落。
說起來,靈魂好像不是物質?
「先前我說錯了,這的確不是波動拳,這是我看過了很多四品拳法之後,自己將那些意融會貫通,以波動拳為大體結構,我自創的拳法。它叫……」
「意拳!」
原來是這樣,「你是在研發不需要經脈也能使出的技!」
他笑着點了點頭,又接着道「是這樣,但又不僅僅如此。你應該知道,戰技也分靈技和魂技吧。」
戰技也分靈技和魂技,這我當然知道。但我同樣知道,哪怕是魂技,也不是完全依靠靈魂力量。
一些比較簡單的魂技只是藉助魂力能更好運轉靈氣的特性調動更多的靈氣罷了。
而那些高深的魂技,前期也不過是把靈氣與魂力混合,達到形神皆傷的目的。
雖說高深的魂技練到後期也能完全以魂力為攻擊手段,但想把魂技練到後期,本身就需要在體內煉入其它輔助之物,而這些輔助之物的煉化,也要依靠經脈。
說到底還是需要經脈!
「魂技的極致,是完全以魂力為攻擊手段,我們雖然沒有經脈,但若能做到這種事,也不會比別人差太多!」
「但我們沒有經脈,根本煉化不了那些高深魂技所需要的輔助之物。」我提醒他。
「對。」他又點頭,笑容自信陽光,「所以我不僅僅是在研究[意],更是在研究[魂意]!」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魂體之上忽然盪起一圈圈的波紋,那些波紋彼此碰撞,晃成更多稀碎的波紋。
唔啊……
一股劇痛襲上我的雙眼,讓我不得不閉上眼睛。
在閉上眼睛的同時,我敏銳地感覺到了自身力量的減少。
我被攻擊了?!
「呼啊……」我聽見他喘着粗氣,仿佛剛剛經歷過劇烈運動,氣順不過來一般。
「這……」他又一次大喘氣,「便是魂意!」
「厲害。」我睜開眼,看着眼前虛幻至極,近乎透明的身影,由衷讚嘆。
他深吸一口氣,嘴角帶着笑意,「就是還不夠完善。」
「傷敵八百,但自損感覺不止八千。」
聽到他這話我也笑了,「是不是等到以後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就算練成了。」
「儘量吧,咳咳。」他捂着嘴咳嗽了幾聲,身形都變得有些渙散,「朝那個目標努力。」
「那換我來講講我這幾天的事吧。」我還真怕他一下咳散了。
……
「你倒是人緣好,不聲不響就認識了晉同濟。」
晉同濟?那位主教大人啊。「他是什麼大人物嗎?」
「晉家的歷史,可比大夏這個皇朝要長得多啊。甚至就連大夏那位開國的帝君,也曾受過晉家的資助。」
「那晉家還是開國功臣了?但就我看,他們現在似乎混得並不算好。」
晉家的大院雖宏偉龐大,但有些院子早已雜草叢生,還有一些房內落滿了灰。
真正還有晉家人走動的地方,占不到整個大院的十分之一。
沒落的大族啊。
「晉家人,是熱愛安穩平和生活的一族。他們曾掌握着大夏這片天下最富饒的靈石礦脈,富可敵國,不,富可傾國!三千年前,便是他們資助了當時羽翼尚幼的周神子,這才有了後來的天周建國,天周皇朝!」
「晉家人熱愛和平,不喜爭鬥,所以在當年的亂世中選中了他們認為最有可能平定亂世的人資助,維持了這片地域一千五百年的安穩。」
「而在這一千五百年間,他們掌握着天下最富饒的靈石礦脈,擁有天下最豐富的資源。你可知,為何無人搶奪晉家?」
這我自然是不知的,便配合他問到「為何?」
「因為他們樂善好施,因為他們無私,因為……」李溫書猛的一拳重重砸在身旁,咬着牙道「他們蠢!」
「天周疆域,靈氣原本是東多西少,就是這幫蠢貨,自己富足了還想帶着整個皇朝的人一起富,總是低價把自己的靈石賣到皇朝需要的地方,硬是靠着自己一家之力拉平了皇朝東西的靈氣!」
難怪沒人搶啊。
我還以為只有晉同濟是這樣,沒想到整個晉家都是如此!
都是如此的,蠢!你圖什麼啊!
「所以晉家就這麼沒落了?難道那些受過他們幫助的人就沒人願意幫他們嗎?」我不解。
「所以我說他們太蠢!地方上有了災情,朝廷還沒動彈,晉家就第一個捐款捐糧!你這個樣子誰能想到你晉家已經逐漸沒落?」
「明明家裏的院子已經越來越空,明明家裏的僕人侍衛已經越來越少,可他們自己不覺得自己過得慘,還總樂呵呵地幫助他人。」
「你想想,自己省下吃肉的錢改吃饅頭,卻去幫助別人喝骨湯。總是這樣,誰會知道你已經沒落!」
可是你為什麼如此生氣啊?
對了,我記得李溫書的母親似乎也是這樣,明明自己也過得不如意,卻還總是幫助親戚們,最後自己累得病倒了。
這麼說起來,他來這邊之前母親似乎還躺在病床上,他還在為了給母親賺醫藥費加班。
這樣的人,我居然還說他冷漠,說他沒有在乎的人。
原來,我竟是這麼該死的人啊!
「算了不談這些了,我想說的是,你認識晉同濟的話正好,晉家那裏可是有大夏僅存的一招六品戰技。」
「傳說中晉家人神遺留的頂尖之技,你去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給我們看看。」
他又一次露出狡詐的笑容,又一次帶上什麼都不在乎的面具。
莫名的,我忽然感覺他有點親切。
呵,之前的李溫書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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