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村家的客廳里。
睡着一個,醒着兩個。
談話依舊在繼續。
「就算您再怎麼說,但這兩個稱呼好像都不太妥當。」加藤悠介慎重地組織着言語,猶如在黑暗中摸索。
「啊啦~你說的是「媽媽」和「義母」嗎?有什麼問題嗎?」澤村小百合眼角下彎,故作不解。
「您這是明知故問。」——加藤悠介很想這樣回應,但又忍住了這一衝動。
不論是「媽媽」也好,還是「義母」也好,他都無法叫出口。
內心的羞恥感高鳴,強烈抗拒着這兩個稱呼。
見對方一臉興致盎然的樣子,他說:「因為從本質上來說,我並不是澤村家的孩子,所以這不合適。」
「就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說叫「義母」也可以喔?」
澤村小百合一臉開心地笑着,發出邀請。
「吶,小悠,你可以和英梨梨一樣,盡情地向我撒嬌哦?和義母一起變得親密起來吧?」
「您知曉那個稱呼有雙重含義嗎?」
「嘿誒~~~先不論我怎麼想的,加藤君是因為介意這一點才不願意這麼叫的嗎?」
「至少算是眾多理由的其中之一吧。」
「嚯~於是呢?究竟是哪一邊?」
「什麼?」
「哪一邊更讓你介意呢?」
澤村小百合戲謔道:「選項A,因為加藤君討厭我,選項B,因為那樣就像是我成了加藤君的岳母一樣。請選擇~」
小書亭
——這個人根本是樂在其中!
加藤悠介眼角抽搐着,艱難地擠出一絲乾笑,「我選C,鈍角。」
「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
其實是我家老爺子還滿古板的,如果知道我那樣叫的話,恐怕會氣到從土裏爬出來的。
所以請恕我不能如您所願。」
「原來如此,也就是家訓難違吧?唉,那樣就沒辦法了呢。」
「嗯,所以小百合阿姨,可以容我繼續這樣叫您嗎?而且我也差不多習慣了。」
「唉~~~」
澤村小百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吃味道:
「可惜,你剛剛錯過了通往女主角真結局的路線哦?這樣就拿不到限定CG了呢。」
「真不巧,我並沒有玩過以類似主題為賣點的遊戲。」
「啊啦~那要我推薦幾部給加藤君嗎?
雖然太太系角色做女主的作品不太多,而且大多都是?墮和N?R之類的題材,不過還是有那麼一兩部以純愛為賣點的哦?」
「」
加藤悠介只是沉默,同時在心中估摸着該提出告辭的時機。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對方一臉挪揄道:
「不可以的啦,如果你就這麼不告而別的話,英梨梨之後一定會鬧脾氣的喔?」
「我明白了。」
澤村小百合呵呵笑着,同時用手在女兒的頭髮上面撫過,然後從手邊拿起一樣東西,遞了過來。
「總之~一直這樣坐着也有點無聊,不如我們幫這孩子打理一下頭髮好了~」
「打理頭髮?」
加藤悠介看着眼前的梳子,猶豫道:「由我來做嗎?」
「沒錯哦~怎麼了嗎?」
「不,我覺得這種事還是由您來做比較好,或者我去叫女僕小姐來幫忙。」
澤村小百合對此搖搖頭,溫聲表示說:
「不巧的是,女僕她們今天不上班呢,再加上雷納德也在外面工作,所以只能靠我們。你不願意嗎?」
經此提醒,加藤悠介不由環顧一圈四周。
諾大的屋子裏除了他們再沒有別人,連聲音都是靜悄悄的。
細細想來,自從他來到這邊以後,就沒有見過任何保鏢和女僕的身影。
起初他並沒有多想,再加上後面又被一連串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直到由對方親口提出這一點後方才反應過來。
現在的澤村家好像只有他們三人。
他有些困擾地輕皺起眉,目光在眼前的梳子和英梨梨之間切換,這麼說道:
「與其說願不願意,倒不如說英梨梨應該並不喜歡我動她的頭髮才是。」
「哼嗯~原來如此,那麼由你抱着這孩子,我來給她梳頭怎麼樣?」
「呃?」
看着他錯愕的表情,澤村小百合則是理所當然地說:「畢竟,總要有一個人幫忙扶着這孩子吧?不對嗎?」
「」
加藤悠介看了一眼被她半抱在懷裏的英梨梨,自知無法做到那種事。
一方面是幫忙梳頭髮,一方面是幫忙抱着英梨梨。
面對這種二選一的局面。
他在心中權衡了一下兩者的利弊,最終還是伸手接過了梳子。
「我知道了,是只要把頭髮梳好就可以了嗎?」
「對~」
澤村小百合笑着點點頭,稍微調整了姿勢,讓英梨梨背向他那邊,然後問道:
「加藤君有過給女孩子梳頭的經驗嗎?知道要怎麼做嗎?」
加藤悠介遲疑地微微頷首,回道:「有是有,但這種長度的頭髮還是第一次。」
「這樣啊~那就用我家英梨梨來增長經驗吧。」
澤村小百合大包大攬地說道:
「順帶一提,你就算把她弄痛一點也沒關係~說不定正好可以給她一點刺激弄醒她。
所以不用那麼緊張~你可以隨意擺弄她喔~~?」
「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嗯?什麼事?」
「您真的是英梨梨的母親嗎?」
「啊啦~~~難道我們不像嗎?」
「要說的話,一般會有家長對外人說出,可以隨意擺弄自己女兒這種話嗎?」
「是呢,我想沒有吧?不過因為對象是加藤君所以沒關係~」
「您的信任讓我感到有些惶恐。」
「啊,這種做作的回答方式,加藤君果然很有趣。」
「」
加藤悠介扯了扯嘴角,抱着沉重的心情將手探向那頭金色的長髮,開始給英梨梨梳頭。
因為不知英梨梨平時是怎麼打理的,他也只能摸索着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操作。
先用左手托起一束頭髮,再把右手的氣囊梳按在上面,然後往下梳下去。
梳齒在髮絲間輕盈地穿梭,發出細微的簌簌聲響,聽來十分悅耳。
澤村小百合在一旁觀察着他的動作,開口提醒一句。
「如果有打結的地方,只要用力大膽地梳下去就可以了哦~」
「您該說的是小心翼翼才對吧??」
「哎呀~真是溫柔的孩子。」
「是您太不着調了吧?」
「加藤君真是的,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如果是正兒八經的問題,您請說。」
「呵呵~只是覺得剛才英梨梨倒在你身上的時候,你沒有推開她呢。」
「有什麼不對嗎?」
「為什麼不推開她~?加藤君應該可以輕易做到的吧?還是說,你喜歡我家英梨梨嗎?」
加藤悠介沉吟不語,澤村小百合也不催促,就那麼微笑地看着他。
客廳一時無人說話,只有梳頭的動靜在輕輕作響。
過了片刻。
「或許吧。」
「哎呀~~~!?」
沒去管澤村小百合不知為何興奮起來的原因,加藤悠介緩緩開口道:
「就像小百合阿姨你們知道的,我沒什麼家人。在這方面,我很喜歡英梨梨,所以也喜歡照顧她。」
「唔~也就是家人嘍。」
「是的,我是這樣認為的。
雖然這麼說可能比較功利,不過我最初讓英梨梨同意我的入社申請時,使用的手段不太光彩。
即使這樣,她也不藏私地教給了我很多事情。包括您和雷納德先生在內也接納了我,所以我很感激。」
聲音不大,卻十分真誠。
澤村小百合輕輕抱緊了一點懷裏的女兒,露出了別有用意的笑容。
「原來如此,英梨梨當初沒有告訴我們這些內情呢。
難怪這孩子那時表現得那麼莫名其妙,突然就向我們說想要邀請一個新成員加入社團。」
加藤悠介點點頭,歉然道:「抱歉一直瞞着您,也給你們一家添了很多麻煩。」
「嘛~至少你有好好遵守約定不是嗎?而且你一直以來的確將英梨梨照顧得很好,那樣就沒問題了。」
澤村小百合接着說了下去。
「我聽說了哦,校外教學時是你背着她找到老師的。
因為這孩子身體從小就不好,所以我們其實很擔心讓她參加這類活動不過多虧有你在。
你用不着為此感到愧疚,這樣就算是扯平了。」
「就算您這麼說校外教學的事情,其實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那麼做的。」
「倒也不只是這樣,我想英梨梨也給加藤君惹了很多麻煩吧?像是硬逼你幫忙做社團工作之類的。」
「我不覺得麻煩,您和雷納德先生將英梨梨教育得很出色。」
「好厲害!你怎麼有辦法接連做出這麼做作的回答的!?」
「我受到您府上千金的很多照顧。」
「啊~真不錯!再繼續說。」
加藤悠介的表情變得僵硬,「抱歉,可以適可而止,回到正經的話題嗎?」
澤村小百合笑着,神情有些成熟。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聽起來或許有些冷漠,不過我覺得只要英梨梨能夠獲得幸福,哪怕會傷到其他孩子的心也無所謂,畢竟活着本來就會遇到這種事。」
「我倒不覺得這是冷漠的想法,只是英梨梨的話是做不到的吧?」
當他這麼一說,對方便是肯定地點點頭。
「沒錯,受到以前的某件事影響,英梨梨做不出在主觀上去傷害別人的行為。
雖然這孩子表面看似強硬又彆扭,實則內心太過單純,單純到了有些不諳世事的地步。」
「我懂您的意思。」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加藤君一定懂的,你比同齡人要成熟很多,也是唯一一個會不停遷就照顧她的人。」
加藤悠介苦笑着搖搖頭,「您過獎了,其實我並沒有做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不~~~你做的已經很多了哦?」
「很多嗎?」
見他面露不解,澤村小百合輕輕笑了起來,
「對現在的你來說也許還不明白其中含義,但是自從遇見你之後,英梨梨確實有了改變,所以謝謝你。」
「您太過美化我了,可我並沒有做出什麼需要您向我道謝的事情。」
「是嗎?但是你永遠不會拋下她一個人的,對不對?」
「我不否認這一點,她對我來說就像是」
加藤悠介想了想,然後說:「就像是妹妹和家人一樣的存在吧。」
澤村小百合溫柔地垂下眼角,露出讓他心裏有些難受迷惘的笑容。
「聽到你這麼說,並且願意一直待在她身邊,我就放心了~」
「請別這麼說,該道謝的人是我才對。」
「呵呵,真是個好孩子。果然,你還是叫我媽媽就好了。」
「您是指另一個意思的媽媽吧?」
加藤悠介無奈地看向她的臉,兩人不由自主笑了出來。
「那麼——」澤村小百合略微偏過臉,提議道:
「做為聽我大談女兒經的獎勵,你可以趁現在抱一下英梨梨哦,這孩子抱起來不僅軟軟的,又香香的,特別舒服~」
「不,唯獨這個就算了。」
「誒~~~為什麼?我記得你已經抱過很多次了吧?這樣那樣的。」
「我不知道英梨梨跟您怎麼說的,但那是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
「嚯~你倒是不否定又軟又香的這一點呢。」
「」
加藤悠介對此充耳不聞,一心只顧着梳理手上的秀髮。
柔滑得不可思議的髮絲在指尖流瀉,陽光從屋外照進來,讓那頭金髮閃耀着亮麗的光芒,晃着他的眼睛。
真好看,他暗自在內心低吟。
這時——
「就算你拿起來聞一下,媽媽也不會把你當作變態喔?不如說,男孩子就算變態一點也沒關係的。」
「——不會聞的!還有那個梗已經夠了,今日份的惡劣玩笑可以到此為止了嗎?小百合阿姨。」
「咦~叛逆期忽然來了嗎~?」
「對不起,我的確要承認一件事。」
「嗯?是什麼呢?」
「比起您來說,英梨梨她確實好搞定多了。」
「討厭啦,這話好像不是誇獎吧?」
「原來您有自覺,太好了。」
「咦~但是不是也有「有其母必有其女」這種說法嗎?」
「你們的區別太大了我深刻認識到了這一點。」
「深刻認識到了嗎?真的嗎~?」
澤村小百合笑吟吟地望着他,輕啟朱唇。
「那麼假如我和這孩子穿上同樣的衣服,你能在絕對黑暗的環境下辨認出我們來嗎?
順帶一提我們都不會出聲,所以你只能靠這樣和那樣的方法辨別哦?」
「拜託您別再做這種奇怪的假設了!?」
飽受折磨的聲音在客廳里迴響。
今日的勝負,加藤悠介的敗北。
那之後,加藤悠介再無意繼續久留。
在與清醒過來的英梨梨草草打過招呼後,他便匆匆離開了澤村家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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