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年底,就在這年終歲尾,天下人都歡歡喜喜地準備過大年的時候,袁尚與曹操的魏郡爭奪戰,可以說突兀的,毫無徵兆的突然就打響了。
袁尚親自作為監軍,由淳于瓊、高覽二人各自領一路五萬兵馬的大軍,共計十萬人南下,直撲向了遠在黎陽的曹操大軍。
然而,漢軍對此卻似乎早有準備,大軍剛行進了一半,就遭遇到了張遼率領騎兵將之迎頭痛擊,以僅僅四千騎兵,趁着袁軍沒有防備殺進來打了一個兩進兩出,待袁尚整備兵馬完畢時,人家張遼卻已經瀟灑的揚長而去,氣得袁尚幾乎要咬碎後槽牙。
傷亡方面倒也並不算如何慘重,只折損了幾百個人而已,但這對士氣的打擊卻是實在太大了。
尤其是他們行至盪陰一帶時聽聞曹操居然親自回到了黎陽前線,更是立刻就被打擊得士氣全無。
「查!有內奸,傳令回去命許攸給我查!無論這個內奸是誰,都一定要找到他!」
一旁隨軍的荀諶皺了皺眉,道:「是不是讓審正南也一併去查比較好?」
袁尚聞言猶豫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道:「他們兩個向來不和,若是一同追查,免不了又要互相使絆子,反而不利於查案。」
「這……如果是這樣的話,讓正南來調查此事難道不是比許攸更合適麼?」
袁尚又搖頭道:「這個內奸也並不一定就是府上幾位早知計劃的先生,更有可能是魏郡本地的豪強大戶,從糧草調動中窺得了端倪,正南雖然本人的忠心我是相信的,但他畢竟是魏郡黨人,家族關係在魏郡盤根錯節,說不定就要抓到他們家的親朋好友,這惡人還是讓許攸來做吧。」
荀諶聞言,這才把手放下去,不再相勸了,但他本人心裏卻依舊認為這麼幹不太合適。
命令傳回鄴城,本就在苦苦尋找機會弄死審配的許攸自然是大喜過望,有了這樣的一個理由,他就可以以調查之名,掌控鄴城的實權了啊!
這許攸好歹也是半輩子的官僚了,攬權這種事,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
而審配雖然身為本地名士,又是真的掌過軍權的,論及實力其實遠遠超過許攸的,可誰讓這許攸更得袁尚的信任呢?而審配,真的卻是難得對袁尚忠心耿耿之人了,見狀,也只能捏着鼻子就認了。
好死不死的,甄逸這次乾的確實是動作有些太大了,根本就不可能藏得住,很快,許攸就抓住了他們的蛛絲馬跡,並通過刑訊,得知了甄家有一百萬斛以上的糧谷藏在了斥丘。
卻是真真的被嚇了一大跳。
這甄逸,大手筆啊!
相比之下,若是自己不能獻城投降,這功勞還真的是很難超得過他了呀!
許攸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一時間無數的想法在他的腦子裏一一閃過。
要不要幫甄家隱瞞起來呢?
肯定是不行的,甄逸這次的動作太大了,他們家本來人口就不算多,只是有錢而已,現在更是幾乎將全家人都給帶走了,自己在鄴城又做不到隻手遮天,替他隱瞞,恐怕根本就不可能瞞得住,平白惹人懷疑。
而既然已經是如此了,自己又能不能從此事中撈到好處呢?
眼珠子轉了一圈又一圈,大約自己一個人瞎琢磨了半個多時辰,許攸終於有了盤算,風風火火的就跑去找審配去了。
「正南兄,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審配見狀心頭一緊。
這得發生了怎樣的大事,居然讓他從許攸的嘴裏,聽到了一個兄字?
「怎麼,出什麼事情了?」
「內奸找到了,是甄逸。」
審配聞言不無失落地閉上了眼,感嘆道:「我知道這甄逸為了賺建安新錢,一直都與朝廷保持着小規模的走私貿易,卻始終沒有去管,想不到,他居然已經不止於走私,竟做了這投敵之事。快,快控制他的家人。」
「晚了,他的全家嫡系子弟已經全都跑了,除非咱們也學呂布株連無辜,否則,卻已經是無可奈何了。」
「都跑了?他們家的萬貫家財,都不要了麼?」
「萬貫家財?呵呵,都換做了糧谷之物,囤積在了斥丘,恐怕有一百萬斛以上,恐怕,現在那斥丘已經被曹軍大軍圍城了吧。」
審配聞言臉色慘白如紙,喃喃道:「這……這可如何是好,有了這一百萬斛的糧谷,漢軍缺糧的死穴立時便會迎刃而解啊!這我軍面對漢軍的優勢豈不是要蕩然無存?啊!甄逸,果然這些商賈之人毫無忠義可言,主公待他何其厚也,他……他居然,他竟敢如此!!」
「正南,你我之間素有舊怨,此事咱們冀州之地人所盡之,然而主公之所以敢於此時去打那曹操,所倚仗的不正是我軍糧足,而敵軍糧乏麼?眼下曹操有了這一百萬斛的糧食,他就是跟咱們打到明年秋天,也不用朝廷運糧了,如此,則主公再想贏得此戰,恐怕已經是千難萬難,若是一不小心再來一次官渡之敗,折損大量的兵將,恐怕這士氣立時就要崩潰,到那時,怕是連鄴城都要保不住,大業毀於一旦啊!所以,當此危機之時,正南一定要與我盡棄前嫌,同心協力啊!」
「這是自然,你我之隙乃是私怨,配難道是會因私怨而誤了公事之人麼?子遠兄可是有了應對良策?需要我做什麼你儘管說,我一定全力配合。」
許攸苦笑道:「事到如今,哪裏還會有什麼良策,無非是亡羊補牢,儘量補救便是了,那一百萬斛的糧谷在斥丘,說不準現在斥丘就正在被漢軍攻打,甚至是已經城破了也說不定,但漢軍倉促迎戰,又向來沒有水軍,我就不信他們連船隻都已經早早的備好了,這一百萬斛的糧谷,他們拿什麼運?」
審配聞言恍然大悟道:「不錯不錯,子遠兄思慮果然迅捷,一百萬斛的糧食,用船來運的話就算每艘船能運三百斛,也至少需要幾千條船來運輸,漢軍肯定是沒有這麼多船隻的,他們調船、征船、運糧都需要時間,現在趕過去,一定能趕得上他們運送糧草。」
「不錯,正是如此啊,正南你是知兵之人,你現在帶領一支兵馬速速趕往斥丘去阻攔曹軍,曹軍必定會傾力相救,但你只需要想辦法拖住曹軍運糧的速度,我這就急報主公,讓他率兵馬火速去支援,說不定還來得及,最不濟,也能讓咱們與曹操乾脆在斥丘展開決戰,絕不讓他們安安穩穩的把這批糧谷給運回去。」
「我……率兵馬去支援斥丘?那你……」
「哎呀,都這個時候了,正南難道還要與我爭權奪利麼?我當然要留守鄴城啊,南皮的魏延,手裏可還是有萬餘精兵的,鄴城難道不需要留守麼?」
審配聞言皺眉道:「子遠此言有理,但守城之事,我身為魏郡本地人,卻是比你更合適的,還是你去帶兵去阻撓曹軍,我來留守鄴城更合適些吧?鄴城的狀況,我比你更熟啊。」
許攸聞言急得直跺腳,破口罵道:「審正南!難道我現在是在跟你爭奪留守之權麼?這可是一百萬斛的糧谷,難道都是他們甄家自己種的不成?」
說罷,許攸一把抓住了審配的手,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道:「這甄逸一口氣籌措了這麼多糧谷,肯定已不是短期之功,這糧谷都運到斥丘去了,難道就真的能瞞得住人麼?他的這些糧谷都是跟誰換的?都是誰幫他運到斥丘去的?他在冀州到底還有多少的同黨?這麼大規模的糧谷調動咱們都不知道,這說明了什麼?你自己好好想想,此事若是不能徹查清楚,這城你怎麼守?就不怕禍起蕭牆麼?!」
「這……」
「你說得對,這鄴城的情況你比我熟悉,這魏郡世家之中有多一半都與你們家為世交,可是甄逸換了這麼多糧食出去你知道麼?這裏頭涉及多少你的親朋故舊,難道我不是比你更適合去查麼?正南啊,現在不是做派系之爭的時候,你就放心得去吧,將鄴城交給我,我保證,鄴城固若金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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