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唐突。
作為一個不速之客,擅自闖入,主人家允許搭船,就該千恩萬謝了,怎好再打探別人的私人問題?
不過裴遠神意一轉,稍微動用了點攝心手段。
賈璉只覺得眼睛一花,似乎有什麼東西投入他瞳孔深處,神情略微茫然,隨即揉了揉眼睛,再看對面的道士,竟多了幾分和藹可親之感。
當即揮了揮手,讓圍聚近前的一眾水手散開,繼續去忙活事情。
又邀請裴遠入了艙中一間雅致小廳,吩咐身邊的丫鬟小廝道:「盼兒,昭兒,你們去準備一些吃食酒水,招待道長。」
這盼兒是賈璉的親近丫鬟,昭兒是心腹小廝,所以這次出行中才會帶上兩人。
兩人心頭疑惑,璉二爺對這野道士未免過於禮遇。
只是賈璉身為主人,既然開了口,他們也只得將疑慮藏起來,領命下去了。
裴遠落座之後,賈璉就嘆了口氣:「不瞞道長,賈某此次出京,確是有要事。我姑父乃是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不久前寄來書信,信中告知身染重疾,只怕……姑父他思念愛女,我這次便是護送表妹前往揚州,父女團聚。」
此話一出,裴遠再無懷疑。
原本在聽得『榮國府』,『賈璉』等名時,他還想着可能是巧合,但這『巡鹽御史林如海』一出,裴遠就完全能夠確定了。
這還真是紅樓夢啊!
不過這個稀奇古怪的世界,什麼牛鬼蛇神都冒了出來,紅樓應該也只是其中的組成部分。
「巡鹽御史職權極重,揚州名醫眾多,難道就沒人能治好你姑父的病?」
裴遠隨口敷衍。
他其實並未讀過紅樓原作,中學課本倒是有着「黛玉葬花」的節選。
對於紅樓的了解,多是影視劇以及幾本紅樓同人。
所以還是清楚林如海沒有熬過這場病,否則林黛玉也不會成為孤女,在賈府待遇每況日下。
「姑父乃是多年來積勞成疾,許多大夫都去瞧過了,哎!」賈璉搖了搖頭,又是嘆息。
似是不願在這話題上糾纏,賈璉話鋒一轉,問道:「不知青雲子道長在何處仙山修行?」
裴遠呵呵一笑:「貧道早年曾在天柱山結廬而居,如今四海為家,週遊天地之間,無處不可修行。」
賈璉直接忽略了裴遠後半句話,眼睛一亮道:「哦!聽聞天柱山高聳入雲,千岩萬壑,立在大地上,猶如一通天神柱,奇峰險峻,巍巍雄壯!更傳言天柱神山上常有仙人練法,飛騰變化,不知可有此事?」
裴遠哪知道天柱山是什麼情況?
他只不過是照抄青雲子老道的話。
卻也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山上是否有仙神出沒,貧道卻是不知,不過一些靈異之事還是有的……。」
裴遠張口就來,隨意就忽悠出了一段天竺劍俠傳……
直聽得賈璉目放精光,連呼「長見識了」!
這時候盼兒,昭兒捧着托盤,將一盤盤糕點瓜果端上小桌,又取來美酒玉杯,為賈璉,裴遠二人各自斟上。
賈璉執杯道:「與道長一席話,卻是讓賈某開了眼界,始知天地之間還有這等奇人異士,賈某敬道長。」
「公子不必客氣!」
賈璉不過是品了一小口,姿態十分得體,裴遠卻是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引得廳中的丫鬟們掩嘴偷笑。
她們出身榮國府,規矩極多,倒是很少見這等不知禮數的野道士。
賈璉瞪了丫鬟們一眼,開口贊道:「道長豪氣。」
緊跟着又拉着裴遠閒聊起來,裴遠不得不又說了一段『倩女幽魂』,等講到最後小倩與書生生離死別時,廳中丫鬟們都是眼眶通紅,有一些個較為感性的已經拿着絲巾擦着眼淚。
賈璉嘆道:「亂世人不如太平犬,幸得如今聖天子在位,天下歸心,我等才能得享太平!」
「呵呵!」
裴遠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聊天止於呵呵,接下來更多就是賈璉引出話頭,裴遠隨便應付幾句,目光移轉,似能穿透艙壁,看到後面那艘船上去。
這可是林妹妹啊……
雖然是表兄妹關係,但到底男女之防,賈璉不可能與林黛玉同乘一船。
就跟去了西遊不見大聖,等於白跑一趟一樣,到了紅樓,怎麼能不見一見林妹妹?
只是,現在的林妹妹似乎真的太幼了。
林如海死的時候,林黛玉也就十歲,十一歲的樣子吧?
一個小學生……
當然,即使如此,裴遠也打算見一見林妹妹。
普通的歷史世界也就罷了,但這是一個存在武學,道法的超凡世界,甚至請神咒下,能夠請動神靈天降。
雖然,在裴遠看來,那不是真正的神靈,只是虛空中一股極為玄妙的『氣機』。
在這種情況下,怎能忘了林妹妹的另一個身份。
絳珠仙草!
「這方天地真有仙界,神人仙佛下凡?」
裴遠暗自揣測,但事實與否,終究還是得見過林黛玉一面,或許才能有所發現。
只是他一個山野道士的身份,很難用正常途徑見到林黛玉。
「別了吧,我可不想學某位姓蕭的,半夜三更偷偷溜進小女孩閨房,太丟份了。」
東拉西扯閒談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賈璉也有些疲乏,打了個哈欠,歉然道:「賈某甚少見到青雲子道長這等奇人,一時忘形,說了這麼久,道長也累了吧,我已經安排好了客房,昭兒,你送道長去休息。」
裴遠起身笑道:「如此就多謝賈公子了。」
賈璉回了一禮,想了想又說道:「道長,到了晌午時,我們的船會途徑南山縣,屆時船會靠岸休整,去城中採買一些貨品物資,不如我做東,請道長去城中酒樓用飯。」
裴遠點了點頭,笑着答應下來。
「既如此,道長且先休息,等船隻到了,我再派人來喊你!」
賈璉的安排上心,裴遠被安排住在第二層略為靠後一間房內,雖然不算寬敞,但收拾得乾淨整潔,屋內燃着就薰香,繚繞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兒。
盼兒將裴遠送到房中,退出去,拉上房門前又說了一句:「道長若有吩咐,只管叫一聲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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