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槨?!
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副棺槨?!
送棺?
難道連這片天地都在嘲諷他嗎?
方舟看着身側緩緩浮現而出的棺槨,心頭先是一驚,隨後感受到了古怪。
棺槨不會隨便出現,肯定是有緣由,或許着棺槨中蘊含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不過,方舟舉目望去,可以看到主城之下,羽坤、羽鳶、羽照三位神皇后裔的身側,也是浮現出了一副棺槨。
他們面色平靜,對於棺槨的出現,倒是沒有太過于震驚,甚至稀鬆平常,早已經習慣。
只不過,他們扭頭看向了身後的遠處,那兒,仿佛有滾滾波濤在席捲,朝着此地不斷的洶湧而來似的。
「黑霧海漲潮了。」
方舟仿佛是聆聽到了呢喃聲,不知道是從何處傳來,是否是隱匿在黑暗中的曹滿所傳來的聲音。
方舟聽過曹滿的呢喃,曹滿曾威脅他,讓他快點退出去,因為一旦漲潮了,就沒有機會退走了。
而現在,黑霧海真的漲潮了。
方舟便是明白,他接下來真的沒有機會退出這個太虛界了。
除非,他能夠活下來。
伸出手,落在了棺槨上,漆黑如墨的棺槨,仿佛是完全由太虛之力,凝塑而成似的,澆築成的棺槨,宛若石棺,冰冷而沉重。
方舟摩挲其上,只感覺一股寒意瞬間籠罩渾身。
但是,這股寒意中,卻又蘊含着溫暖的感覺。
像是無盡黑暗中的一縷光芒。
是希望。
轟隆隆!
遠處,方舟也看到了潮起。
黑色的浪潮,宛若黑色的巨浪,自無盡深淵中席捲而出,湮滅着一切似的,濤濤巨浪,仿佛高達數十萬丈,聳入雲霄,像是將整個天地都籠罩其中。
這便是黑霧海的海潮。
仿佛滅世一般的恐怖。
方舟第一次見到這般的情況,相似被扼住了咽喉似的,內心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沉重。
在那浪潮中,他看到了許許多多的身影。
模糊不清,呈現漆黑色,他們踩着巨浪,蓄勢待發。
那些身影都蘊含着大恐怖,有滅世般的恐怖氣機在激盪。
砰砰砰!
沿路之上,被海潮吞沒,有山石破碎,有大地被腐蝕。
這樣的威力,哪怕是十境至強,一旦被吞沒,可能都要被腐蝕成虛無。
這不是純粹的太虛之力,而是一股詭異的死亡力量。
方舟看着,隱約間發覺,這股力量似乎有點像太虛古殿內部世界最外圍的一圈死亡黑霧似的!
城池之下。
羽坤看着黑霧海潮席捲而來,面色不是很好看。
他扭頭,金髮在巨浪掀起的風浪中飛揚,他死死的盯着方舟,有些不甘。
「可惡,終究還是未曾在黑霧海潮潮起之時擊殺此子!」
羽坤的確很不甘心。
不過,他現在也無法沖入主城之內,主城可是祖上曾親自叮囑過,不許強闖的地方。
羽坤雖然對自己的天賦十分的自信,但是他不會去找死的。
「羽坤,我們該進入棺槨了!」
那位絕美的神族女子羽鳶說道。
「好!」
「入棺槨,暫時就饒這小子一命!」
羽坤不得不做出這般的決定。
這讓他很惱怒。
轟!
羽坤對着棺槨,滴下了一滴指尖的金色鮮血,鮮血滴落在棺槨表面,一瞬息便被吸收,棺槨表面仿佛變得有了呼吸似的,一起一伏之間,像是真實的生靈一般。
棺蓋掀開了,羽坤躺入其中。
遠處,巨浪不斷席捲而來,羽坤最後掃了一眼,躺入棺槨之內。
轟!!!
棺蓋合起。
不僅僅是羽坤,羽照和羽傲兩位神皇后裔也學着羽坤的樣子,躺入了棺槨之中。
這仿佛是約定俗成的避難方式似的。
躲避黑霧海的滅殺!
城池之上。
方舟看着席捲而來的巨浪,他也看到了羽坤等存在的操作。
他猶豫了一下,逼出了一滴指尖血,鮮血滴落在棺槨表面,棺槨一顫,隨後宛若活過來似的。
棺蓋掀開了。
露出了其中黝黑無比的棺槨內部。
方舟看了一眼遠處不斷逼近,毀滅一切席捲而來的浪潮。
沒有再猶豫,他躺入了棺槨之中。
嘎吱嘎吱……
棺蓋閉合,方舟只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無比的漆黑,逼仄的空間,狹窄的環境,窒息的棺槨……
方舟仿佛有種,自己真的死去,被埋葬在棺槨之內的感覺。
他躺在棺槨之內,一動都無法動,精神意志、血肉似乎盡皆被束縛住。
方舟緩緩閉上了眼眸。
腦海之中,傳武書屋光芒閃爍,微弱的光芒,仿佛無邊黑暗中的一抹陽光,溫暖又明亮。
方舟正是捕捉着這縷陽光,原本因為躺入棺槨而變得浮躁的心,緩緩的平復。
「嗡嗡嗡……」
下一刻。
傳武書屋在轟鳴。
於方舟的腦海中發出了深邃的轟鳴,像是跨越了時空,遊蕩於歲月。
方舟感覺自己的意志開始升騰,一點一點的升騰而起。
他似乎「看」到了棺槨之外的情況。
遠處,巨浪席捲而來。
城外。
三副棺槨安靜的坐落在地上,下一刻,巨浪衝擊而來,棺槨瞬間被沖卷而起。
棺槨之內顯然顛簸不斷。
仿佛有急促的呼吸在響徹,那是羽坤三者緊張無比的內心。
哪怕經歷過了很多次,早已經有了經驗,但是,每一次黑霧海漲潮所帶來的絕望感,依舊讓他們不敢動彈。
那是一股哪怕踏足到了十境,都無法抗衡的恐怖力量。
而方舟也看到了……
黑色的巨浪之上,一頭又一頭模樣詭異,呈現黑霧狀的身影,他們踏着巨浪,眸光猩紅。
看上去無任何的生機,只有波瀾不驚的死亡氣息瀰漫。
像是亡靈,但是猩紅的眼眸中,又帶着暴戾和殺伐。
黑霧靈!
類似於黑霧化的曹滿!
數量竟然如此之多!
密密麻麻,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盡頭。
而城池之中。
黑霧化的曹滿,不知道於何時浮現,佇立在了城牆的邊緣,面對着巨大的浪潮,嘆息了一聲。
他張開了雙臂,巨浪席捲而下。
或許是傳武書屋的幫助,方舟看到了許多。
他看到了那接引曹滿的那幾尊黑霧靈。
這一看,哪怕身處棺槨,方舟竟是也渾身一震,不由抖動一番。
因為……
那接引曹滿的幾尊黑霧靈,模樣在方舟看來竟是無比的熟悉。
都是熟悉的亡者!
捨身的李佩甲,慷慨赴死的陸茫然,還有戰死沙場的康武,南明宇等人……
他們竟是都化作了漆黑如墨的模樣,佇立在浪潮之上。
巨浪卷卷,像是時空和歷史的洪流,要湮滅一切,無可阻擋。
轟!!!!
方舟所在的棺槨俱震,被猛地衝起。
於浪潮中翻滾不休。
哪怕是主城,也一瞬間,被巨浪所吞噬,黑霧海的潮水,一路席捲,蔓延整座古城。
而到古城通往人族域界的古路城門口,像是有無形的阻隔升騰而起。
像是絕壁一般,轟然擋住了漆黑的黑霧海海水浪潮!
方舟通過傳武書屋的幫助,隱約間看到了許許多多的畫面。
一時間,竟是感覺到有些恍惚。
在這一刻,他仿佛夢回了遠古,人皇帶着人族子民攀山越嶺,躲避大洪水時候的畫面。
當黑霧海的潮水捲起了棺槨。
方舟藉助傳武書屋看到太多外界畫面的意識開始變得無比的沉重。
他的心神回歸到了棺槨之內,最終,陷入了沉眠之中。
而在方舟的心神陷入沉眠之際。
被黑霧浪潮吞沒的主城中,有一道龐大無比的虛影呈現而出,使得翻起驚濤駭浪的黑霧海浪潮,開始逐漸的平息似的。
這尊巨大的虛影,神秘而強大,俯瞰着黑霧海潮水,看着那潮水之上,一道道仰頭的黑霧靈,嘆息了一口氣。
「一次又一次的輪迴滅絕,又開始了,人族的悲歌……永無止境……」
嘆息之聲轟鳴,隨後逐漸的沉寂了下去。
而吞沒了主城的浪潮,也開始退卻。
但是退卻的同時,卻也將一副副棺槨給捲走。
……
……
方舟不知道沉睡了許久。
他感覺到四周突兀的傳來一片嘈雜。
這份嘈雜讓方舟,陡然警醒,他發現自己竟是躺在一片空地上。
有微風徐來,地上生長的碧綠色的雜草,似乎都在微微蕩漾着,在摩挲着肌膚,有種閒適的感覺。
這兒是哪裏?
方舟有些茫然。
他站起身,身體完好無損,只不過,他猶記得之前他不是躺在棺槨之中嗎?
因為黑霧海漲潮,浪潮席捲,唯有躲入棺槨之中才能逃得一命。
現在這裏又是什麼地方,棺槨又跑到哪裏去了。
驀地,有奔跑的腳步聲響起。
有身影自他身邊飛速的奔跑而過。
方舟一怔,不由扭頭看去,便發現,越過他身邊的,是一道道人影。
全部都是人族!
這兒……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族?
方舟錯愕。
他感覺自己有些茫然,是幻像嗎?
是棺槨所締造出的幻像嗎?
帶着疑惑,方舟跟隨着這些人族武者身影,一路前行。
走了好一會兒,來到了一處宛如金字塔一般的建築之前。
那金字塔建築的頂端,有一把金色的劍,安靜的插在其上,散發着璀璨的金光,還有方舟無比熟悉的類似於人皇氣的堂皇氣息。
除此之外,在金色寶劍的四周,還有九尊單膝跪地的傀儡,這些傀儡的模樣各異。
有的眉心鑲嵌着一顆七彩色的晶石,有的佈滿漆黑的紋路,有的頭頂之上有一株小樹在搖曳……
給方舟一股強烈的熟悉感。
方舟將目光轉移到了被拱衛在中心的那把劍上。
隱約間,心頭不由一跳,他感知了一下腦海中的傳武書屋,卻是發現傳武書屋並沒有任何的動靜。
方舟吐出一口氣,感覺這把劍似乎朝着他散發出巨大的吸引力,與他有着莫大的緣由似的。
眉頭微蹙,不動聲色的站在人群中。
沒有出頭,也沒有貿然做出任何的動靜。
事實上,自從順着人皇古路,踏足到了古城之後,方舟就感覺到了無盡的詭異,不管是黑霧海,還是古城,還是突兀出現的棺槨。
都讓方舟有些茫然。
「人皇消失十萬載,如今人族遭遇滅頂之災,吾乃人族最後的鎮守者……吾欲來拔人皇劍,為人族……求一線生機!」
金字塔下。
方舟不遠處,一位穿着甲冑的人族男子,聲音高亢,高亢中帶着一絲絕望似的的開口道。
他所呼喊的話語,卻是讓方舟一怔。
人皇消失……人族遭遇滅頂之災……這豈不是和如今的人族很像?
難道,這人是如今人族中某位強者?
可是,如今人族域界有什麼強者,方舟不可能不認得才對。
卻見那男子,順着金字塔不斷往上攀登,他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顯然想要登頂抓取那把散發着無上威能的劍,需要承受莫大的壓力。
而這股壓力在沖刷着男子的身軀,男子身上的威能釋放而出。
方舟稍稍感應,心頭不由一驚。
因為,這男子身上的氣息,竟是達到了恐怖至極的十境!
人族……也有十境?!
這讓方舟無比的錯愕。
人族既然有十境,為什麼躲在這裏面?
外界的人族,遭遇到了何等巨大的危機,險些被諸族奴役,這些強者在何處?
此時此刻,方舟內心竟是有一股無名怒火,他覺得這些人,不應該躲在這兒,為了拔一把虛無縹緲的劍。
人族若是有十境坐鎮。
哪怕是仙皇這樣的半皇,怕是都不敢踏足人族域界半步吧!
方舟臉色不太好看。
沒有說什麼,也沒有站出來高聲的質問。
他環顧四周,心頭有一個巨大的疑惑。
這兒的人族武者數量這麼多,是否每一位的實力都達到了十境?
若真是如此,他們都聚在這兒做什麼?
方舟心頭憋着一團火。
男子在不斷的攀升着,恐怖的威壓在沖刷着他。
方舟看着他,一步一步的登頂金字塔,渾身沐浴着鮮血,以無雙的意志終於登頂金字塔,來到了那把人皇劍之前。
轟!
九尊傀儡拱衛着男子,男子伸出手,握住了劍。
下一剎那。
男子轟然抽出了劍,恐怖的人皇氣似是從天而降。
整個金字塔都在動盪!
冥冥中有無上的浩蕩之聲在訴說着。
卻見九尊傀儡睜開了眼,這九尊傀儡的氣息,極致恐怖,注視着男子,恭敬開口:「恭迎新人皇。」
話語落下。
方舟發現男子消失不見了。
一切都宛若幻像一般,取而代之的,是底下人群中,再度有人踏足金字塔。
「人皇消失十萬載,吾為如今人族大周皇朝女帝!黑霧靈侵襲,一個紀元的輪迴又將到來,吾率領人族強者們拼死而戰,為人族存亡而戰。」
「如今,人死了,國滅了……山窮水盡,吾不願服輸!吾今走人皇古路,但求人皇劍,救我子民!」
這是一位絕美的女子,風華絕代,英姿颯爽。
她高聲開口,絕美容顏上,留下兩行清淚。
隨後,她抹去了淚,開始登金字塔。
一步一步,纖薄的身軀,高傲卻又堅強,仿佛以女子之身,撐起了一整座天地似的!
而女子身上的氣息亦是恐怖。
又是一尊十境,甚至達到了十境巔峰,恐怖至極。
方舟震撼無比。
但是,更震撼的還是來自女子的話語。
大周皇朝?
如今的人族……哪裏來的大周皇朝?
又何曾有這麼一位英偉無比的女帝?
他仰着頭。
看着女帝登臨絕巔,拔出人皇劍,劍氣沖霄,仿佛登天殺敵。
隨後,畫面再度消失,仿佛炫目的禮花,綻放照耀人間的極致美艷后,便凋零消弭。
方舟呆呆的看着。
他仿佛懂了。
平行時空?
亦或者是歷史彌留的畫面?
曾經來此拔過人皇劍的人傑,盡皆於此留下震撼後人的畫面?
方舟的眼眸中,仿佛走馬觀花一般,有畫面在飛速的閃過。
腦海之中,一直平靜的傳武書屋突然開始震顫起來,有霞光萬丈,垂落下濤濤威能。
而金字塔上的畫面還在延續。
一位又一位人傑在拔劍之前,盡皆高聲語。
無一例外,人族皆是遭遇到了滅頂之災,在危難之際,踏足此地。
仿佛一個又一個輪迴。
他看到有道人登金字塔拔劍。
他看到有讀書人登金字塔拔劍。
他亦看到有覆蓋甲冑的將軍登塔拔劍。
一切的一切,猶如過眼雲煙。
有人拔出了劍,振臂高呼。
有人未曾拔出劍,跪地絕望哭泣。
周身的人影,周身的畫面開始不斷的變少,金字塔上的人皇劍被拔出了一次又一次。
可每一次拔出之後,人皇劍都會重新出現,安靜的插在金字塔中。
方舟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人皇劍一次又一次的回歸原位,或許並不是什麼美好的重新開始。
背後有着無數生命凋零所留下的殘酷。
或許,這些拔出劍的人傑,持劍征戰,最終……都失敗了。
挽救人族失敗,被時光所吞沒,任你風華絕代,任你無敵當世,最終,都消弭在歲月長河中,只能吞下失敗的結果。
人皇劍回歸到了此地,仿佛開始重新一個輪迴。
周圍的人影越來越少。
消失陽光下的泡沫,一個個的破碎消失。
他們的最終的結果如何了?
方舟很好奇。
可是,時光並沒有給他答案,他想要找尋答案,或許也唯有踏足上這座金字塔,拔出那把人皇劍。
四周的嘈雜,四周的人影,四周的人聲鼎沸,盡皆消失。
只剩下了方舟。
望着金字塔之巔的那把金色人皇劍。
孤獨一人的方舟,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方舟恍惚之間,似是也遵循了前人的道路一般,開口高聲語。
「人皇消失十萬載,諸族攻伐,人族豪傑戰死無數……三年後,人族將遭遇滅族之威。」
「吾為傳武者,今日,走人皇古路,欲拔人皇劍!」
話語落下。
方舟脊樑挺的筆直,仿佛追逐着前人的步伐。
踏上了金字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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