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裏有座江湖(五)
王富強說完,直接一劍遞出。
這名乾元宗宗主面色陡然一邊,驚呼道:「你就是劍氣山河來的那個劍修?」
王富強一愣,但並沒有放棄這一劍,只是突然間,他發現這個乾元宗遠不是他想像的那般簡單。
乾元宗宗主直接祭出一件法寶,想要擋下王富強這一劍。
只可惜王富強這一劍實在太強,以至於就連劉志佈下的陣勢都直接被摧毀,乾元宗無數建築在這一劍之下,瞬間坍塌。
劉志皺了皺眉。
不是因為王富強摧毀了他的陣勢,畢竟只是隨手佈置,只要有強大的力量作用在陣眼之上,就能破開,讓他吃驚的是,王富強這一劍明顯比之前在關陽城的時候,強了不少。
他也是劍修,知道一名劍修出劍怎麼才能做到出劍必殺,那是直接牽連到劍心的,所以很多所謂的劍修,其實只是拿劍的修士而已,算不得真正的劍修。
因為大多數劍修出劍都會有所猶豫,甚至於出劍的目的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久而久之,就會影響到劍心,從而成為一生都無法突破的桎梏。
可這個王富強出劍卻毫不猶豫,一劍遞出,就好像絕不會無功而返。
就算是他,自問也做不到像王富強這樣,因為他每次出劍,都必須有個足夠的理由,就像宋子凌當初在神威門那一劍是一樣的道理。
王富強出劍似乎更簡單,更直接,就是為了殺人,所以出劍則必殺。
這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但其實有很大的出入,因為殺人不是理由,至少對於所有的劍修來說。
劍有雙刃,並非只是用來殺人。
所以劍道雖然風流,但其實在劍道之上,很少有人能夠大成,因為劍道本身就如劍刃一般,有正反兩面,正如道家的陰陽之說,只有調和陰陽,才能成就劍道巔峰。
看起來簡單,實則極難。
他用了一輩子,才能找出其中端倪。
宋子凌也用了近千年,才養出那一把浩然劍。
而他們在劍道一途之中,並非算是頂尖的存在,可見劍道一途何其艱難。
可這王富強不論修為還是境界,其實都遠不如他們,在他們這些人的面前,這個王富強在修為上的領悟,其實就像是一個三歲的孩子,只是學會了牙牙學語罷了。
可這個王富強每一次出劍的殺傷力,卻超出了他這個修為和境界,甚至比很多劍道大能都要可怕,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個王富強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難道因為這個王富強不是劍修,所以不受劍道規則的影響?
突然之間,他才覺得豁然開朗的劍道領悟,又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是不是自己的感悟就一定是對的,自己這麼多年的潛心修行,難不成都是走了彎路?可整個元央界,整個修真界,都是如此,從未變過啊。
他不由得看向王富強,卻根本看不透。
他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屬於這個時代。
對於王富強,他確實知道不少,但知道的其實並不是很多,至少他不知道王富強究竟沉睡了多少年,又為何會沉睡。
他只是剛好經過劍氣山河,剛好看到有這麼一個傢伙,所以便跟宋子凌下了一盤棋,把王富強當成一顆棋子,一顆可以打破元央界如今局面的棋子。
其實這也算是他跟宋子凌賭了一局,宋子凌覺得王富強應該屬於江湖,於是人為王富強可以一個人扛起元央界的整座江湖,劉志不反對,但他始終覺得王富強應該屬於宗門。
所以神威門也好,天衍閣天語山也罷,其實都是他們在暗中推動的,目的就是讓王富強進入元央界這座死氣沉沉的江湖,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救活這座江湖,也看看他最後到底是扛起江湖,還是扛起山上宗門。
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好像錯了。
錯在自信,也錯在小看了宋子凌。
他自負天賦超群,毅力驚人,但跟宋子凌比起來,似乎還有這很大的差距,這件事從一開始,看起來像是他再跟宋子凌賭,實則從一開始他就被宋子凌擺了一道。
宋子凌送了王富強一劍,看起來是無奈之舉,實則是多了一部退路,而他恐怕不得不給王富強一劍,而且毫無選擇。
他突然苦笑一聲,低聲道:「什麼狗屁江湖,什麼狗屁宗門,你宋子凌要的,是整個乾坤,這一局,是我劉志輸了,數得心服口服。」
隨着陣勢被破開,這邊的動靜很快就被整個乾元宗知道,無數強者不斷出現,很快就將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
王富強收劍而立,看着那些乾元宗強者,抱怨道:「你這陣勢也太弱了吧。」
劉志罵道:「你怎麼不說是你的劍太強了?」
王富強有些尷尬,說道:「我自己也沒料到。」
劉志看了王富強背後的長劍一眼,欲言又止,問道:「跑路?」
王富強搖頭道:「我感覺我還能再出一劍。」
劉志一愣,罵道:「真他娘的怪胎!」
王富強手中的九百里已經消失,然後他右手抬起,抓着背後那把浩然劍的劍柄,這一次沒有鬆開,而是將其緩緩拔出。
看到王富強的舉動,劉志不由得將眉頭緊緊的皺起。
王富強雖然超出了他的預料,但他並不覺得現在的王富強能夠感受浩然劍,至少不可能發揮出浩然劍的威力。
這一劍如果真有那麼容易理解,宋子凌也不可能花費近千年的時間才能溫養出來。
王富強已經將浩然劍全部拔出,就這麼握在手中,跟之前沒什麼區別,看起來依舊普普通通,不像在宋子凌手中時候,劍氣浩然。
劉志這下是真有些不懂了,這個傢伙到底要幹什麼。
王富強將手中的長劍舉起,開口道:「我不是劍修,自然不懂什麼劍道,但我心裏,有座江湖,是雲天雲前輩那樣的,出劍只為給江湖正名,是懸空寺那樣的慷慨赴死,是淪為乞丐也不忘初心……」
「心中有正氣,出劍為殺人。什麼謫仙,什麼因果,我就一凡人,只不過拿起了劍,諸天神佛,有能奈我何?」
話音落下,劉志面色大變。
有絲絲縷縷的氣息不斷匯聚而來,然後凝聚在王富強手中那把長劍之中。
浩然劍,專吃浩然氣。
除了吃驚,劉志還有些激動。
他希望王富強能為山上宗門正名,給所有山上修士討一個說法,宋子凌希望王富強能為山下江湖正名,給山下江湖討一個說法。
可這個說法,像誰去討?
向這天地間的規矩,向那些高高在身的天神?
不是,是向這個世界,向這個時代。
如果王富強真能扛起山上山下整個乾坤,劍挑整個天地規矩,那麼是他贏還是宋子凌贏,其實都沒什麼關係了,因為這本就殊途同歸。
在他跟宋子凌的約定中,他們都要給王富強一劍,宋子凌的已經給了,給得很直接,甚至顯得有些倉促,劉志覺得應該是山和書院那邊出了什麼變故,需要這位山河書院的二師兄回去。
可不管什麼原因,宋子凌確實把他那一劍給了王富強。
可劉志直到現在都沒有將自家那一劍交出,其實並不是他要等宋子凌先拿出來,而是他一直覺得王富強配不上自己那一劍,因為從始至終,他都覺得王富強不是一名真正的劍修。
一個不是劍修的修士,怎麼可能拿得起自己的劍道傳承?
他自負聰明,卻原來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個,跟宋子凌相比,他輸的又何止是一盤棋,還輸了這劍道的繼承。
不論王富強今後是否能夠成為劍修,不論他今後是否能夠扛起山上山下的江湖,自己那一劍,都註定只能在浩然劍之後了。
他當然可以再找一個人,可他等不起,宋子凌等得起他都等不起,最少宋子凌身後還有山河書院,可他身後卻什麼也沒有,且還有深仇大恨。
那些恩怨,他這一生都必須了結,所以王富強,是他唯一的選擇。
一劍浩然,兩劍縱橫,他真想看看那是一副怎樣的光景,只可惜這輩子怕是都看不到了,因為他那一劍送出去的時候,也是他徹底煙消雲散的時候,在王富強接過浩然劍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他突然有些想罵娘,比心眼,果然還是讀書人更勝一籌。
另一邊,王富強已經一劍遞出。
天地間,唯有浩然氣。
如果說九百里是劍意,那麼浩然劍就是劍心。
因為王富強有出劍的理由,是他心中所謂的那座江湖,是胸中的正氣,是「出劍只為殺人」。
因為有了這個理由,所以出劍必殺。
簡單,直接。
只是劉志很快拍腿大笑,因為那個傢伙,根本駕馭不了縱橫劍,所以看起來雖然氣勢驚人,但凝聚起來的劍氣很快便消散在天地之間。
王富強站在原地,一臉茫然,尷尬到了極致。
這當然不是劍的問題,也不是他的問題,而是他的修為實在太低。
劉志似乎很開心,笑得眼角都有了眼淚。
他實在無法想像,若是宋子凌看到這一幕,會是何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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