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寺外院依舊排了長長的隊,甚至比以前更長。
明月繡樓的繡娘很神秘,如果說明月藥樓的顧客窮富皆有,那麼明月繡樓的顧客則非富即貴。
尋常百姓是不敢踏入明月繡樓的,昂貴的價格讓人聽了就吸一口冷氣。
明月繡樓昂貴奢華又精美絕倫,而這些美女繡娘便承托着這種奢華精美,加之又是美人。
平常的時候,這些香客們甚至不能踏入明月繡樓一步,更別說見到明月繡樓的繡娘。
如今有機會見到,即使不能得見真容,近處看一眼甚至聞到她們的氣息,都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法空微笑合什還禮,其實暗自搖頭。
這些香客其心不正,即使給他們施展各種佛咒,費盡心思,他們也很難生出信仰。
唯有那些陷入絕境、置身至黑之境,佛咒就仿佛一道佛光照下來,把他們引入光明,這個時候很容易激發出信仰。
程佳眾女每天過來奉香一次,給他八十八點信仰,再加上法寧的兩點,林飛揚的一點,便是九十一點。
信仰之力足夠揮霍的。
但他現在的目標不是信仰力,而是功德,而要有功德就要更多的信眾。
可世間哪有那麼多身處絕境之人,即使有,也不可能都等他去救,可能早就沒命了。
金剛成就就是這麼難,明明已經知道了路,可這條路沒那麼容易走。
知易行難。
在一路「法空大師」的招呼下,法空一直保持合什,微笑頷首,回到了外院。
即使他們難成信眾,但表達出了敬重之意,他已經感覺很爽。
一回到外院,林飛揚一閃消失無蹤,他要去監視那個香主,還想探聽一些關於謝侍郎滅門案的消息。
法空則徹底拋開了祈文,打消了去外面閒逛的想法,呆在藏經閣內讀書。
法寧則準備在寺內開闢一塊菜園,找來找去,最合適的位置便是最後面的塔園。
那座院子除了一座佛塔,什麼也沒有。
十二層的佛塔,環繞塔身,上雕各種佛像,莊嚴肅穆,鎮守着塔內的舍利們。
在這些佛像的注視下,哪一座建築都不合適相鄰。
於是這座院子便空空蕩蕩。
法寧準備在塔園這裏開闢一塊菜園,種上一些菜自己吃,比外面更新鮮。
他覺得有法空的回春咒,不種一些東西委實是巨大的浪費,尤其是那些難種之物。
不管什麼東西,一旦難以存活,一定是極為昂貴的,有回春咒在,完全可以解決難活的問題。
從而省下大量的銀子。
雖然金剛寺弟子不需要為銀子發愁,可能省一些還是省一些為好。
到了神京,處處都要花錢。
更何況一天不種菜,他渾身發癢。
周陽在他的旁邊練功。
許志堅已經給他打好了根基,現在需要開始修煉。
雖然還是獨自一人練功,他卻不像在藥谷時那麼蔫頭耷腦,反而精神十足,看得法寧欣慰不已。
一上午的時間一眨眼便過去。
藏經閣四樓的鐘聲一響。
已經到了吃午膳的時間。
法空從藏經閣出來,沿蓮池上的迴廊穿過月亮門,來到他的院子。
林飛揚已經回來,一桌子菜已經做好。
周陽幫忙端菜。
藏經閣四樓的慧靈老和尚一躍而下,笑呵呵的坐到法空身邊,眾人開始吃飯。
「和尚,我現在終於明白啦。」林飛揚給法空斟一杯酒,感慨說道。
法空看向他。
林飛揚道:「今天上午,那個傢伙被人殺掉了。」
法空眉頭微挑:「動手了?」
「是。」林飛揚道:「我站在影子裏,親眼看到飛天寺的人動的手,這是火中取栗,趁着城裏亂,殺了也沒人在意。」
「幾個人?」
「一共四個飛天寺高手。」林飛揚哼道:「怪不得能跟我們金剛寺打成平手呢,他們身法奇快,招式也極快,那什麼香主還沒能反應過來,已經被殺了,他那個忠心耿耿的手下也一塊兒被殺。」
「你就沒出手搭救?」
「嘿,我救他們做甚!」林飛揚道:「死了才好呢。」
法空點點頭。
「這一招就叫借刀殺人吧?」林飛揚發出讚嘆:「我這回學了一招,夠陰險!」
殺人不用刀。
法寧忍不住放下筷子,合什宣一聲佛號,嘆道:「師兄,這神京城真夠亂的,動不動就殺人!」
「這倒不是,」法空笑道:「這兩天的事湊到一塊兒去了,這種事往常是很少的,能不殺人還是別殺人的好,綠衣風捕不是吃素的。」
綠衣風捕對付不了的,出動神武府,反正武林中人犯事往往都沒好下場。
即使三大宗的弟子,也不能隨便殺人。
可以打傷,可以廢掉,官府一看是武林中人,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如果是殺人,那官府絕對要追究。
就像前世的治安事件與刑事事件一樣的性質。
前者能和稀泥就和稀泥,稀里糊塗過去就好,後者則不能視而不見,你不追究,別人就要追究你。
如果在神京之外,荒野之地死了人,沒人發現沒人報案,可能就算了。
可在神京,即使沒人報案,一旦發現有人遇害也絕不會罷休,一定要追究到底的。
「我覺得,他們這種事沒少干。」林飛揚又替慧靈老和尚斟了一杯酒:「把人殺了,直接把屍首帶走,打鬥的地方打掃得乾乾淨淨,一點兒痕跡不留,真叫一個乾淨利落!」
法空頷首。
如山和尚不擅長幹這種事,自己也不會請他過去看那位香主。
慧靈老和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看法空。
法空也笑着一飲而盡
慧靈老和尚示意林飛揚趕緊斟滿,好奇的問:「住持你怎麼就能斷定如山小禿驢會動手?」
法空笑道:「我覺得有一句話說得很有道理,性格決定命運,如山大師嘛,暴躁易怒,心狠手辣。」
慧靈老和尚道:「可如山這小禿驢也是極聰明的,蠢人可當不了住持,當住持的哪個不精明似猴兒?」
法空笑道:「再聰明的人,也拗不過自己的天性,在這件事上,如山大師應該是壓制不住自己脾氣的。」
慧靈老和尚眉飛色舞:「你這是把他當成棋子了,有趣有趣,就這麼幹!」
他的酒杯此時已經斟滿,他端起來:「來來,住持,我敬你一杯!」
法空笑着舉杯,兩人又一飲而盡。
「自從住持你來外院,老和尚我是揚眉吐氣。」慧靈老和尚得意的道:「看至淵那老禿驢能得意到什麼時候!……林小子,香客怎樣啦?」
「老和尚你放心,每天都增加呢。」林飛揚得意的道:「絕對會超過飛天寺!」
他看向法空:「要不要把飛天寺殺人的事宣揚出去?一下就能讓他們的食客少一大半!」
少一大半的話,就有望超過,就能得到秘笈了。
法空搖頭。
這就破壞了規矩,香客多少是無所謂的,破壞了規矩那就麻煩無窮。
即使自己武功天下無敵,也要敬畏規矩,不能隨隨便便打破規矩,會惹下很多武功解決不了的麻煩。
世間太多的事是武功解決不了的。
「王妃到了,去開門。」法空道。
林飛揚一閃消失。
法寧好奇的道:「信王妃嗎?師兄,我就不過去了吧。」
法空點點頭。
法寧臉皮薄,許妙如絕美風姿會給他造成極大壓力,便沒有勉強他。
周陽卻好奇,忙扯扯法寧。
法寧裝作不知道。
法空已經起身:「師伯祖,我先過去。」
「去吧去吧,信王妃呀,可是貴人。」慧靈老和尚擺擺手,埋頭吃菜。
法空來到大雄寶殿的時候,信王妃許妙如已經在小桃小杏的攙扶下裊裊娉娉的進了院門。
她一襲杏黃羅衫,摘下冪帽,露出了芙蓉玉臉,在黃衫的映襯下越發皎潔無瑕。
此時卻籠罩着淡淡的愁雲。
「大師。」她玉掌合什。
兩點信仰到帳,法空合什還禮。
許妙如來到大雄寶殿前的香爐跟前,接過林飛揚遞上的檀香,拜了拜插入香爐中,然後與法空來到放生池旁的石桌前坐下。
林飛揚端上茶茗。
正午的陽光當空直照。
石桌上方籠罩着密密的樹葉,隨風輕輕響動,一地碎影在晃動。
「王妃可有什麼事?」法空放下茶茗,溫聲問道。
許妙如在這個時間來,應該是有事。
而且信王現在處於風口浪尖,先有抄查濟民倉之事,抄了不少的官員,再有強征糧鋪,得罪了無數人,剛剛又出了謝侍郎滅門慘案。
信王身為九門提督,管理京城治安,責任自然是首當其衝,有可能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唉……」許妙如輕嘆一口氣,搖搖頭:「真是多事之秋!」
法空笑了笑。
許妙如輕輕擺手。
小杏與小桃躬身後退,退到了寺院的大門外。
法空眉頭挑了挑。
許妙如輕聲道:「大師,我是來求救的。」
「王妃直說無妨。」
「城外現在有瘟疫,在災民大營里已經擴散開來。」
法空皺眉。
許妙如輕聲道:「不僅僅是百姓得了瘟疫,負責巡邏的將士們也都被染上了。」
「王爺無恙吧?」
「王爺還好,但他的屬下們感染了不少,這種瘟疫極為罕見,災民們已經死了數十人,太醫院至今束手無策,……只能將這些得病之人安置到一處等死,可負責運送的將士都被染上了,……可又不能讓那些被染上的運送,一運送就會被染上,唉——!整個災民大營便如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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