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陳洛臉色凝重,心中又是憤怒又是驚詫。
憤怒的是,是誰下如此狠手,讓一尊堂堂王駕只有半幅身軀。驚詫的是,這樣的狀態下,韓擒虎居然還活着。
「豐都王見諒,本王氣力不濟,讓將臣與你說吧。」血色玉石中,韓擒虎虛弱說道。
一直站在陳洛身後的將臣王這才出聲道:「還請豐都王隨我移步正廳,讓韓大哥好生休養,一個時辰之後,他還要以完整身姿在城中露面。」
陳洛再次打量了一下壽光王韓擒虎,這血色玉石中似乎有什麼力量涌動,讓他身軀斷裂處有絲絲肉芽長出,隨即收回了視線。
「壽光王保重。」陳洛微微點頭,就跟着將臣走出了密室。
……
「我們,被設計了。」正廳中,陳洛剛剛坐下,將臣王就直接開門見山說道,「中了白蓮偽佛的圈套。」
陳洛沒有說話,等着將臣王繼續往下說。
「豐都王知道白蓮淨土在幽冥的根基嗎?」將臣王正要往下說的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發問道。
對於他們這個級別來說,這個答桉就是個常識,不過將臣王突然想起眼前的豐都王駕是陽身入幽冥,所以問了一聲。
人間說不了幽冥之事,因此假如沒有人專門告訴豐都王,他就真的不知道。
「根基?佛門輪迴大道嗎?」陳洛回道。
將臣王聞言,點了點頭:「這麼說也對,不過落在幽冥,還有具體的說法。」
「白蓮偽佛在幽冥的基本便是所謂的白蓮淨土。」
「白蓮淨土與中央婆娑淨土雖然聽上去類似,但本質完全不同。」
「想必豐都王也知道白蓮偽佛的來歷。那是第五代如來凝聚大道佛韻,斬碎血海不滅規則,導致佛門大道被魔意污染所來。」
「因此,白蓮偽佛竊取婆娑真佛的大道,在幽冥立輪迴佛國。每一座輪迴佛國,其實便是以魔意煉化的冥土。」
「而婆娑淨土,與我大豐一樣,不煉化冥土,而是梳理一方天地的道理而已。」
將臣王的話有些繞口,不過陳洛微微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說白了,冥土就好像自家一大片未開墾的田。無論是婆娑淨土的上古佛門,還是麟皇的大豐,都是過來拔草翻土,開墾農田的。
而白蓮偽佛就不一樣了,他們不是自家人,頂多是個鄰居,但是他們穿着上古佛門的衣服,化妝成上古佛門的樣子混了進來,不急着開墾,而是直接過來劃地,插一塊牌子,聲明這一片地方是他們的。
嗯,大概是這個邏輯。
見陳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將臣王才接着往下說道:「偽佛的修行,在進入三品之後就會出現質的改變。」
「除了戰力的飛躍外,更重要的還在於能夠凝聚法身。法相承載的道理化作輪迴浮屠塔,鎮煉冥土。」
陳洛點了點頭,懂!
就是三品以後,就可以在田裏插牌子了。
「但是偽佛有一點卻比較棘手,那輪迴浮屠塔一旦顯化,又會獨立於法身之外。」
「因此即便我們將菩薩打死,但輪迴浮屠塔卻依然存在,鎮煉的冥土不會少一分。」
「我大豐對白蓮連年征戰,本質上就是不讓更多的通天浮屠塔擴展。」
陳洛聞言,微微蹙眉,但很快也聽懂了這話里的意思。
就好像一個人寫了一本書,即便人不在了,這本書里的道理還是存在的。
又好像一個人貸款買了一套房,即便房子爛尾了,貸款的債務還是存在的。
「所以進攻白蓮淨土的關鍵,就在於摧毀這些輪迴浮屠塔。」將臣王接着說道,「而每一座輪迴浮屠塔所在的位置都是白蓮淨土的機密。」
「這一次進攻白蓮淨土,其實就是覆蓋式搜索輪迴浮屠塔,並將其摧毀。」
「之前人間的那道攻擊打在白蓮淨土上,對偽佛傷害最大的並不是打死了幾尊大菩薩,或者磨滅了幾尊菩薩,而是無差別地摧毀了一批輪迴浮屠塔。」
陳洛聽着將臣王如此大費周章地和自己解釋,再聯想如今的近況,開口問道:「你們得到了一座輪迴浮屠的具體位置?」
將臣王聞言,苦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輪迴浮屠塔根據主人修為的不同,鎮煉冥土的範圍也不相同。弱的話只有方圓百里,而一些大菩薩的輪迴浮屠塔甚至能鎮煉方圓數千里。」
「我們得到情報,是一尊已經入滅的大菩薩的輪迴浮屠,鎮煉三千里。」
將臣說到這裏,頓了頓:「向西三百里,是一條滾滾長河,源自血海,喚作三途川,是白蓮淨土的一道屏障。」
「壽光王得到那座輪迴浮屠情報後,欣喜不已。若是能將其摧毀,我大豐便能將三途川化作內河,將戰線推到三途川之後。」
「這一次是借了人間攻勢,才能如此迅速突破三途川。但白蓮淨土底蘊深厚,眼下雖然陷入被動,但只要打不死,就會有捲土重來的可能。所以壽光王與我都想儘快將攻勢轉化為勝勢!」
「但是沒想到,中計了。」
陳洛點了點頭:「是情報出了問題?」
「對!」說起這個,將臣王捏緊了拳頭,「跟了百年的老部下。」
「戰功赫赫。」
「直到背叛的那一刻,我們才知道,從一開始他便是奸細。」
「他叫宇文杰,是白蓮一尊菩薩的輪迴奴。」
陳洛微微皺眉:「這個查探不出來嗎?」
將臣王搖了搖頭:「若是還存在白蓮偽佛的印記,自然瞞不了,可是他沒有啊!」
「沒有了印記,其實便是逃脫了那尊菩薩的輪迴佛國。」
「一個奴隸,在獲取自由後,又得到了足夠的財富、榮譽、和尊重,你覺得他還會放棄這一切重新去當奴隸嗎?」
「如今大豐正興,卻改旗易幟,投奔被動的一方,這合理嗎?」
「但是這個宇文杰偏偏這麼做了!」
陳洛微微皺眉,腦中突然蹦出一個詞:狂信徒!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西域佛門本質上畢竟是個宗教,這麼多年,若是說培養不出狂信徒也有點說不過去。
「對方實力如何?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陳洛又是一連問出兩個問題,說實話,以他目前的實力,獨自行動的話,只要不被兩三尊五衰境菩薩包圍,想要突圍並不是辦不到。
不過若是能拉一把壽光王和將臣王,那就最好了。
「這是另一重意外!」將臣王接着說道,「其實我與壽光王並非沒有做最壞的打算。」
「但是從我們得到了其他戰場的情形來看,眼下白蓮淨土戰力調配上出了問題,就算情報有誤,有我與壽光王兩尊一品王駕坐鎮,撤退的問題不大。」
「可是沒想到,白蓮淨土竟然度化了血海的迦樓羅王!」
陳洛臉色疑惑:「迦樓羅王?」
「嗯!」將臣點了點頭,「第五代如來道斬血海,導致佛門大道被魔意沾污,但血海同時也有佛韻侵入。」
「迦樓羅便是血海中半魔半佛的一種魔獸,以族群部落而分。」
「在我等發現情報有誤的時候,打算回撤,卻在渡過三途川時,遭遇他們的突襲。出手的迦樓羅王一共有兩位,一尊一品,一尊是匹敵求索的巔峰。」
「壽光王為護住眾將士,主動承受了他們的襲擊,導致被轟碎了半具身軀!」
「我率軍退回,佔據了這座長津城。」
「至於接下來的打算……」將臣沉默了片刻,「孤軍深入本就是大忌,又有三途川阻隔,倒是不用期待救援。」
「若是豐都王有能力,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說到這,將臣起身,朝着陳洛深深一拜。
陳洛側過身,不受這一拜,澹澹道:「你是想要我帶壽光王返回?」
將臣站起身,點點頭:「長津城中還有兩萬士卒,帶着他們也很難回返,在下打算繼續衝擊白蓮淨土。」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陳洛擺擺手:「飛蛾撲火而已!先不必做必死的安排!」
「我倒是有個想法……」
……
人間,中京,皇宮。
葉恆坐在御書房裏,面色陰沉,面前韓青竹、周左風、程南松還有首奉太監侯安站成了一排,都是笑嘻嘻的模樣。
「你們早就知道陳洛入幽冥了?」葉恆說道。
侯安連忙往旁邊挪了幾步,和他們拉開了距離,說道:「陛下,老奴也是剛剛知道的!」
周左風左右看了一眼,眼下他是文相,必須先出這個頭,於是開口道:「是顏百川說此事機密,不要告訴不相干的人!」
「老臣以為他告知了陛下!」
韓青竹和程南松頓時反應過來,也是點點頭道:「正是,正是!」
「文聖也是這麼跟我們說的。」
「怎麼?難道文聖沒有告訴陛下嗎?」
葉恆一愣:當然沒告訴啊!
你們跟朕裝什麼湖塗啊!
葉恆就要脫口而出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不對!
這個不能承認!
承認了,不就是說明在顏百川眼裏,自己是不相干的人嗎?
明君的面子!
「似乎,文聖是和我說了一句。」葉恆摸了摸鬍子,彷佛想起了什麼。
我在撒謊,我知道你們知道我在撒謊,你們也知道我知道你們知道我在撒謊……
但是!
聽到葉恆的話,三大相爺都是「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我就說嘛,怎麼可能不和陛下說?」
「就是,陛下可是大玄之主,哪能有不知道的事情!」
「對對對!」
葉恆輕哼了一聲,看向侯安:「侯安,此事你怎麼不提醒朕?」
侯安:(′Д`)y-~
我……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怎麼燒到我這來了?
「是老奴疏忽了!」侯安嘆了一口氣,躬身受罪。
終究還是我這個元陽永駐之人背負了所有。
「罰俸三年吧!」
「謝陛下!」
處罰了侯安,葉恆感覺心理暢快了一些,這才點頭道:「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幽冥的那件大事辦的怎麼樣了?」
周左風等三人彼此互相對視了一眼,又看向葉恆:「陛下,陳洛是去辦什麼大事?」
葉恆一臉高深莫測說道:「涉及幽冥,你們不到聖位,不可說……」
「不說這個,先議一議偏倚處怎麼辦吧……」
葉恆望着三尊相爺吃癟的表情,終於——
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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