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靈素的「改佛為道」一事在天下間傳得沸沸揚揚之時。
道宋天地,一百零八州,各地佛剎古廟之中的僧人,全都憤懣不絕,甚至還有幾位僧人,想要聯名闖入京城,覲見道宗皇帝。
然而,在如今這道門大昌的時代,他們幾乎是連本地州郡都不能出去,便被各地衙門軟禁在了原地。
一時之間,各大佛剎寺廟,全都在往靈隱寺、金山寺這兩座當世唯二還能保證佛門香火的聖地傳去求救之信,希望得到辦法。
若是真的被將佛剎改為宮觀,那簡直是佛門歷史上萬世難以洗刷的屈辱恨恥。
這還不算。
若此事真被林靈素做成,那可就是亡佛亡教的『末法時代』了。
蘇州,寒山寺。
「佛經中有言,末法時代,有天魔波旬挾帶魔子魔孫,穿我佛之袈裟,壞我佛之僧果,敗壞我佛風氣,現在看來,末法時代已然是到了,那林靈素就是天魔化身,化身邪師,蠱惑天下……」
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僧人,怒目仰天:
「我這就去前往京城尋他做過一場。」
「沙門長老,不可啊,傳聞那林靈素不過四十來歲,已經修行到了十二境,普天之下,只有岳飛王爺、濟公長老那一等的天地至強才能壓制他,你去了,那不是送死嗎!」
「即便是送死,老僧也要護我佛門僧果!」
「三思,三思啊……聽說靈隱寺已經傳出佛令,在神州尋找濟公長老,只要濟公長老能夠現世,再加上金山寺的法海禪師,那林靈素未必能興起風浪。」
「畢竟,這場邪法運動,聽說正一、全真兩教都沒有摻和……」
在寒山寺之中一眾佛門長老,義憤填膺,怒火衝天,而後又不得不壓下怒火的時候。
他們卻不知道他們口中的那位「濟公長老」,此時就在蘇州城之中。
城郊,一個破落的爛寺廟之中。
即便是在如今佛法衰微的時代,亦是有着赫赫聲名的「濟公」和尚,便如俗世中傳聞的那樣,一身破爛袈裟,鞋帽也都是補丁,此時望着這天地間的風雨,發出了一聲半苦半笑的長嘆:
「這番要是出去的話,必然要被那昊天盯上了,可謂是一去不回,但……」
他破鞋一步踏出上空:
「佛門有難,我這一顛僧,怎能坐視,再不濟也就是落得個和佛主釋迦一般的結果,總要盡己所能……」
濟公消失在了蘇州城的上空。
………………
而與此同時的神州中央,道宋皇城之中。
偌大的皇宮後花園,亭台小謝,到處鳥語花香,空氣之中飄蕩着一縷縷長生永壽的意境,一個身形稍顯消瘦的中年男子,一手在後,一手執筆,在臨摹着後花園的盛景。
一邊描繪,一邊對身後之人問道:
「文卿,你此次能逼出佛門多少隱藏人物?」
一道略顯複雜的聲音從中年男子背後傳來:
「靈素雖然隨我修行才不過三十年,但在他拜入神霄道的第一天,便得到了神霄道那本自從傳下來,便沒人能打開學會的《玉清神霄雷法》,並且已經將『玉清神雷』神通修煉至了最高境界,就連老道自持有神霄金斗,都不是那已經大成的『玉清神雷』對手。」
原來,這位在花園中繪畫的便是如今的道宗皇帝。
說話的,則是神霄道掌教王文卿。
道宗皇帝的筆鋒在紙張上不停,一筆一划,金鈎勾勒,「聽說那金山寺法海手中的『金缽』是由當年釋迦摩尼飛升時留下的至寶,比起你那神霄金斗如何?」
王文卿雙手垂下,頭顱也低着,慢慢道:「神霄傳承,來歷並不亞於釋迦佛門,但神霄金斗,卻只是臣的自煉法寶,不如法海的釋迦金缽。」
「但靈素,卻未必就不是法海的對手,只是……」
王文卿語氣猶豫,良久慢慢道:「臣不明白,為何陛下要讓靈素做這個出頭鳥,他,若是有個萬一……」
道宗皇帝的筆鋒微微一頓,瞥了王文卿一眼。
王文卿立即低下頭去,不敢再說。
一個十二境的大仙人,此時竟如同宮中的宦官侍女一般,足以可見眼前之人在其心目中的威嚴和地位。
道宗皇帝停下了筆鋒後,淡淡問道:
「文卿,可還記得朕讓你神霄道入主京城時,給你說過什麼?」
王文卿微微躬身,低聲答道:
「陛下雄心志廣,因見正一、全真兩教偏離世外,道宋雖稱之為道宋,卻是道門之宋,而非宋朝之道,遂希望臣能以神霄道壓制正一、全真,最好將這兩大道門全都併入王朝體系當中。」
「你還記得就好。」道宗皇帝淡淡道:「這些年來你做得不錯,現在收了靈素這個徒弟之後,他比你做得更好,已然初步將兩大道門收編入了朕的『天庭宏圖』之中。」
天庭,便是一個仙道王朝。
這為道宗皇帝便是萬仙之主,九霄最高的神霄九宸大帝,而正一、全真等等各大道門,都是九重天之中的各級仙官。
這個體系之中,以九霄五方為主,九霄最高就是神霄九宸大帝,也就是道宗皇帝。
還有五方五老。
「西方佛老,釋迦摩尼,這是朕早已經為佛門定下的位置。」
皇帝開口之間,語氣輕飄飄,卻似乎將宇宙神魔,仙佛神靈都藏在心中,隨意封賞。
「雖說現在只是確定一個體系,但等到宇內佛、道各教高手,古之神靈,全都被朕所冊封出來,那這人世間,便再不是人世間,而是會多出一座真正的天庭。」
「臣都明白。」王文卿咬牙跪下:「臣只是擔心靈素。」
「擔心什麼?」
皇帝淡淡的道:
「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該做的事,他替朝廷做這些事,朕當然不會虧待他,等到天庭真正成立,朕為天庭之主,他便是執行天條的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神,眾仙之長,總掌以後的三省九司、三十六內院中司、東西華台、玄館妙閣、四府六院,總掌陰陽樞機,替天行罰,是為仙凡兩界的萬人之上,只在朕一人之下。」
王文卿此時跪在地上:「臣別無所求,只求若是真的引出了那濟公,還請陛下下旨,令朱老夫子或岳王爺前往支援靈素。」
「你,犯上了。」
皇帝語氣微頓,淡淡道:
「趁朕還沒生氣,你退下吧!」
「陛下……」
王文卿知道自己犯了越言之罪,不該教皇上如何做,面色蒼白,張了張口,不得不退了下去。
等王文卿離開之後。
道宗皇帝一筆在紙上勾勒而成,只見其中亭台宮殿,層層套疊,原是九重雲霄,一層一層,都被他花在了這幅畫上。
一雙好似醞釀着世界起伏,乾坤日月的眸光,落在其上,自語一聲:
「天帝,多麼令人嚮往的位置。」
………………
………………
噼里啪啦~~
一處雷霆環繞的洞天之內,四周都是焦黑色的山川大地。
這是某種專門開闢出來,用於修煉雷霆的天地。
咔嚓嚓~~~
虛空間有道道紫色偏黑的雷霆匯聚而來,好似一頭頭黑色長龍,狂蟒,奔騰咆哮,威力驚天動地。
僅僅是一縷縷的雷霆氣息,就足以讓虛空都裂開黑色的縫隙,然後不等虛空中生出狂猛罡風,連罡風都被雷霆的氣息碾壓成了虛無。
這才只是一縷氣息,就有如此可怕的威力,仿佛宇宙萬物都會被其中的力量徹底毀滅。
再去看,那道道紫黑色雷霆凝聚的中央,是一顆人拳頭大小的雷球。
呼~
將手中的一顆「玉清神雷」凝聚勾成,林靈素輕輕將其攤在虛空當中,望着其中的雷機醞釀。
一聲擔心的話音從一旁傳來:
「師弟,陛下就是讓你去當出頭鳥,想借你之後,將佛門這些年來的所有底蘊都引出來,你就是個棋子啊。」
說話的人,一襲紫綬仙袍,袖口繡着閃電的花紋,面色方正,是神霄道的當代大弟子周玄素,此時一臉的擔憂之色。
「我知道。」
林靈素將玉清神雷驗證完畢後,確保其中可以發揮出十成十的威力,仔細的收了起來,然後開始凝聚下一顆。
而周玄素則是驚問:「你知道?你為何不拒絕?」
林靈素繼續凝聚玉清神雷,心中似乎因為這句話,回憶起了什麼……
一個女子的聲音,在破廟中清冷言道:「未來,此人是我佛門大敵,幾乎讓我佛門道統徹地絕滅,我不會殺了他,我要讓他入我佛門……」
林靈素緩緩閉上了眼睛,淡淡道:
「因為,滅佛一事,我不能讓她失望啊。」
「他?陛下?」
周玄素皺眉道:「就因為陛下對你的知遇之恩?」
沉默。
林靈素良久吐出了一口氣,道:「師兄,你出去吧。」
「靈素,你……」
還想在說一些什麼,但看到林靈素這個樣子,周玄素望了一眼凝聚中的玉清神雷,最終長嘆了一口氣離開了這處天地。
原地虛空之間。
最後就只剩下噼里啪啦的氣息響動,微小的響動,卻是被凝聚壓縮到了極點的爆響。
林靈素望着眼前又凝聚出來的一顆神雷,輕輕自語:
「第十一萬八千九百六十一顆,一顆神雷就能將掌教那樣的十二境高手炸死,但,若是有釋迦金缽在手的法海,不夠,還不夠……」
突然,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出現在了林靈素的心中:
「看樣子,對於滅佛一事,你沒多少信心?」
這道聲音熟悉而又親和,讓林靈素根本沒有生出防備,仿佛是一個無比親近的人在問他,是以下意識的道:
「從沒和十三境的存在打過,談何信心……」
這一句下意識的喃喃說出口之後,林靈素猛然驚醒:
「剛才說話的聲音是……師父。」
一瞬之間,林靈素整個人如同雷劈,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虛空中,一個身着黑白道袍的虛幻身影,在那裏緩緩凝聚,露出真容,赫然是一個年輕道人。
一個在當年,乃至四十年來,都在林靈素心中佔據不可磨滅位置的年輕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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