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
待艾德走了過去,白矢將身旁年輕女性受害者的臉頰推到一側,一道從嘴唇直至耳根處的血腥刀口血淋淋地暴露在眼前,切割口流淌着粘稠的血蜜。
一個笑面娃娃?!
微笑先生。他立刻聯想到這個名字,只有那個瘋子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這是微笑先生所慣用的神秘儀式。被製作成「笑面娃娃」的受害者如果沒有經過救治,會在24小時內死亡——但出於某種原則,微笑先生不會再次加害受害者,而是任由其自生自滅,鼠徑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拋屍地點。
眼下受害人還沒有徹底死亡,也就是說微笑先生沒有離開銀霧市。這和伊頓先生的判斷一致。
伊頓先生正在追查此事,既然他說案情已經到達關鍵階段,此時他會在這附近嗎?
艾德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大:微笑先生不會正面和人交戰,而伊頓沒有足夠的把握以前應該也不會以身犯險。
「搜過了身嗎?有沒有能夠證明受害者身份的物件?」艾德問道。
「已經搜索過了。兇手處理過痕跡,除了一身單衣什麼也沒有留下。」
黑髮、褐色瞳孔、中短髮、多雀斑、眼角和頸部有痣、長期營養不良、從骨架大小來看還處於身體發育期。
艾德簡單記錄了一下受害者的體貌特徵,對白矢說道:
「人沒救了,點火撤離吧。」
雖然蜂后已經死了,但只要蜂巢還在,其中的幼蟲仍有可能會發育成新的蜂后。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正被圓環兄弟會的人追蹤着,轉移目標的風險太大了。
白矢沒有再說什麼,把熾火膠撕開扔了過去,烈火很快熊熊燃起
一個半小時後,痛苦迫使奎茵在黑暗中掙扎着甦醒過來。
白銀的灼痛,電流的刺痛、彈片在肉體中的絞痛,還有失去血液的暈厥感。這些都早已成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早已習慣和這些感官苦楚共處——儘管不總是那麼和平。
真正令她奮力掙扎的,是那種反胃感、極度的反胃感,生理上的,以及靈魂上的、思想上的痛苦,作為人類的痛苦。
她翻身朝向床邊,那裏早就放着一個鐵桶,奎茵不顧一切地將胃中所有堆積的東西傾倒出來:
「嘔」
她的胃裏正堆積着「夥伴」的一部分,至少是曾經作為夥伴的傢伙。
黑暗中,她只看到某種妖艷紅色的、發着光的固液混合物從口中叮叮咚咚地落在桶內,像是一輪鮮紅的滿月。
咽喉處傳來一陣電流的麻木痛苦,喉頭的肌肉忍不住閉合,將喉中的東西卡在其中。她一手扼住自己咽喉處的項圈,一手扯着下巴,幾乎要將整個下巴撕下來。
「嘔!」
直到咽喉中的物體堆積到某種臨界點,她才感覺到一股暖流從自己的咽喉中噴射而出,隨後是某種她無法控制的天昏地暗——鮮甜的血液湧上喉嚨,隨後靈魂像牆紙般剝落。
她感覺自己不受控制地摔倒在了地上,倒在自己的嘔吐物里,毫無尊嚴,但即便如此嘔吐的機能本身仍沒有展現出任何慈悲:
那就吐吧,嘔吐直到不潔感與恥辱感消失,嘔吐直到連思想也支離破碎。
渾渾噩噩中,她突然感到一種釋然的舒暢感,那是一種無憂無慮的快樂,不再有人性和道德的拘束。就像動物一樣,就像在夢裏一樣。
奎茵確實記得當時所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以某種近似於夢中的視角:
她在狩獵自己的同伴,把他撕成碎片、大嚼特嚼吞進肚子裏。
最奇怪的是,那時她
確實感到了真實無比的快樂。
是的,沒有任何負罪感、沒有任何悔恨,仿佛是一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就像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覺、憋不住了要解手一樣。
她甚至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作為人使她感到痛苦,作為動物使她感到快樂。
突然,一種冰涼清爽的感覺令她從短暫的快樂中清醒過來,回到了滿是創傷的現實世界。
「奎茵,你還好嗎?」哪怕不睜開眼,她也知道那是艾德。
「別看我。」她不顧一切地伸出污濁的手掌蓋住了他的眼睛。
別看我現在的樣子,失去作為「人」樣貌、尊嚴、還有靈魂的樣子。
「好的,那我閉着眼幫你擦一下行吧。」
艾德並沒有躲開她散發着惡臭的手,而是用自己的手把她重新攙扶着坐了回去,沾濕清水的毛巾輕輕擦拭着她的臉頰和髮絲。可奎茵對此並不感激,甚至覺得有些怨恨: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為什麼要還把我叫回來呢?
她有些呆滯地看向艾德,看向他的臉,幻想着那黑曜石般閃閃發亮的眼球像布丁般破碎,鮮血從被撕爛的面部淋漓滲出。這種瘋狂的念頭竟然讓她稍微感覺好了一點。
「艾德,我有個想法。」
「嗯?說來聽聽。」
「我想我總有一天會不小心殺了你。」她咬了一下嘴唇說道。
「行吧,你開心就好。」
這次她半真半假地笑了起來:
「在那之前,為了不那麼愧疚,我會想辦法先救你一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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