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宮之中,恢宏壯大而又顯得精雕細琢的殿宇,足有成千上萬,仿佛延綿無盡。
其中一座殿宇當中,便見一名中年道人盤膝而坐,面色肅然,眼神凝重。
在他身側,有十餘位道門強者,均是面色肅然,氣氛凝滯。
「失手了?」有一名老道,當下出聲詢問。
「失手了。」中年道人神色難看,緩緩說道:「還未動手,他已有察覺,本座百年精氣所修持的飛劍,被他隨手拿捏住了。」
「你已陽神巔峰,修持百年的飛劍,被他輕易拿住……」另有一名道人沉吟道:「這等修為,只怕已在陽神之上,十有八九已是步入仙境,堪比遠古至今便鎮守我道門的金甲神將了!」
「可是觀他氣機清澈,無有歲月斑駁之痕跡,必在百歲之內……」先前那中年道人不由得出聲說道:「可是這般年輕,如何能有這等深不可測的修為?」
「不單如此,他未曾修行道祖之法,卻聲稱一眼得見六月當空。」那老道士沉吟着說道:「關於六月當空之事,我等不知真假,難以辨別,姑且算他是真,但也只能算他天賦異稟!可若是隨手拿捏住了青空道友的百年飛劍,以如此本領,這寶壽道人已不是天賦絕佳可言,而是實實在在的強大修為。」
「尊者所言極是。」又一名道士感慨說道:「他已經不是具有無窮潛力的天才,他已是將潛力化為實力的強者!」
「放眼我道域之中,甚至整個九鼎界之內,有史以來,不曾記載有百歲之內,成就仙境的存在!」那老道士感慨着說道:「誰能想到,我道域廣袤,傳承完整,人傑輩出,可是卻在那殘缺的罪土之中,生出了這等曠古絕今的人物,放眼道域古往今來,竟無一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他真的來自於罪土嗎?」忽然之間,那中年道人又開口問道。
「他聲稱來自於九鼎界,而九鼎界之中,只有道域之內,才能有完整道門傳承,可是此等人物從天而降,道域此前不曾聽聞其名,他定然不是出身道域。」老道士出聲說道:「若真是九鼎界,那麼除道域之外,也就只有被封禁的罪土,才能存有完整的道門傳承!」
說到這裏,便聽得這老道士又冷笑了聲,說道:「他若不是來自於九鼎界,那就是在誆騙我等,死不足惜!而若他來自九鼎界,罪土生靈,同樣是死不足惜!」
「可是他修為如此強大,而今刺殺失敗,該當如何是好?」道號青空的中年道士皺眉問道。
「本就只是一場試探,無妨!」那老道士揮手道。
「若他上報老天師呢?」又有一名道士不禁問道。
「道門祖庭,強者無數,陣法無盡,本座已經自碎飛劍,他何從查起?」青空真人聞言,反倒是冷笑了聲,說道:「就算查得,又何來證據?沒有證據,老天師總不能憑藉一個外來者的一面之詞,對我道門高層人物治罪罷?」
「青空真人所言極是。」那老道士撫須而笑,說道:「再說了,就算給他證據,他一個外來者,也只能認了此事,還真想在此放肆不成?此事必將是不了了之,無妨!」
「正是!」青空真人笑了聲,撫須而笑,出聲說道:「此次也並不是一無所獲,算是試探了他一場,大家心裏有個底,也就可以……」
他聲音落下,忽然神色有異,只覺渾身氣血燥熱,真人之軀竟是開始顫動。
而他的陽神,也在剎那之間,如冰雪消融。
隨後便見他一身法力,不斷震顫,溢出經脈。
他張了張口,竟發不出聲來,左右看了看,只見周邊這十餘位道友,皆面露驚恐之色,有着駭然之意。
而在下一刻,便見眾多道士紛紛出手,法力齊出,鎮壓在他身上。
但是他身上的法力,已經壓制不住,頓時溢出肉身之外。
他的陽神陷入渾噩之間,他的法力徹底失去操縱,肆虐在體內,隨後便如億萬道劍鋒一樣,從他體內四下迸射出來!
轟隆隆!!!
頃刻之間,便見這位陽神境巔峰的青空真人,化作了一片血霧,肉身破碎,陽神破滅!
「這是……」
在場十餘位道門強者均是面露驚恐之色,各自對視一眼,皆有駭然之意。
青空真人隕落了,而且是以這樣詭異的方式而隕落,死無全屍,陽神覆滅。
這樣一尊陽神境巔峰的存在,放在道域之中也是達到了最頂層的強者,在道門祖庭之中也是地位極高,堪稱道門支柱之一!
可是這樣人物,不是經過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而壯烈落幕,而是在忽然之間,化作了一片血霧?
場中的氣氛,顯得萬分靜謐,靜得讓人心中感到惶恐,讓這些修道有成人物都盡數感受到了懼意。
就在剛才,青空真人修煉百年的飛劍,對那個來歷神秘的年輕道士進行刺殺,非但未能功成,飛劍更是毀於一旦,本以為此事暫時停歇……誰能想到,青空真人以這樣的方式,在眾人的面前,就此隕落?
若是那年輕道士殺上此處,悍然鎮殺青空真人,都不至於這樣讓人感到驚惶。
正面的力量,固然能夠震撼人心,但是這種詭異的力量,卻讓人心中發麻。
「是那個寶壽道人!一定是他!」
忽然有一位道人大聲驚呼道。
而在場諸位道門強者,均是神色複雜。
誰都知曉,在此時隕落的青空真人,必然是隕落在了那年輕道士的手中!
只是這年輕道士究竟用的是什麼樣的方法?
「咒術?」
先前的老道,面色陰沉,低聲說道:「可是世間有什麼樣咒術,可以咒殺一位陽神境巔峰的真人?更何況,咒術必有代價,誰又能承受咒殺一尊陽神境巔峰真人的反噬代價?此人……着實深不可測,或許他還在金甲神將之上!」
這般說來,卻又有一名中年道人,低沉着說道:「此人初來乍到,在我道域祖庭之中,竟然動用如此邪術,咒殺了我道門一位至強者,他哪來的膽量與底氣?」
眾人皆沉寂無聲,難言的恐懼氣氛,瀰漫在了這座殿宇當中。
與此同時,寶壽道長的住處當中,只見這年輕道人緩緩吐出口氣,低聲道:「陽神境巔峰的真人,當面對戰的話,貧道一劍就能劈死百八十個,但是這種咒術所付出的代價,確實不低……以貧道十八年的修為,想要咒殺這樣一尊陽神境巔峰的存在,實在還是太勉強了,這一次的反噬之重,只怕得要三五日光景,才能恢復過來。」
他這樣想着,心中暗道:「冥河咒術,反噬自身,代價極重,果然不能輕易動用。」
想到這裏,寶壽道長也吐出了口氣,看向了那飛劍主人隕落之處,他目光微凝,動用太乙洞虛破妄神眼,掃了一眼,穿破陣法,勘破玄機,越過無數殿宇阻攔。
看來要殺他寶壽道君的,不止一個道人!
正在他猶豫着是不是要前去趕盡殺絕的時候,卻聽得門外傳來聲音,正是奉命前來伺候的一個道童。
「道君,天師適才傳訊過來,言及祖庭殿宇之內,潛入魔道強者,殺了我道門太上長老青空真人。」
「哦?魔道強者?」寶壽道長眉宇一揚,露出玩味之色。
「正是魔道強者。」這道童出聲說道:「老天師已經認定,那魔道強者逃出了道門祖庭之外,但要戒備他再度潛入祖庭山門之中!而今老天師已經下令,徹查各方,要查清哪裏出了紕漏!」
「貧道知曉了。」
寶壽道長揮手之間,示意道童退去。
而他關上房門,不由得笑了一聲。
看來今天只能滅一個青空真人,不能全數屠戮殆盡了。
畢竟老天師已經幫他收拾了殘局,再直接出手,便不亞於向整個道域宣戰!
寶壽道長想來是與人為善,來到此處,自當以理服人,也不想打打殺殺,幹這種不賺錢的生意。
而老天師顯然也不願將寶壽道長逼到與道域為敵的地步,所以按下了此事。
否則,一旦撕破顏面,便也由不得他,就算心中有着萬般不願,但作為道域祖庭的領袖人物,他便也是身不由己,大勢所向之下,人情激憤,為道域規矩秩序,便只能出手!
與此同時,道域大殿之上,那位陽神境巔峰的老天師,神色淡然,細看之下,他的法袍竟是仙寶層次,手中法劍亦是達到了仙寶層次,更有一枚腰間法印,玄奧莫測。
這是歷代天師傳承之仙寶!
具有這些仙寶的老天師,雖是陽神境巔峰,但本領之高,已達偽仙境層次戰力,故而可以壓服道域諸多強者,穩坐道門之首,領袖之位!
「這位寶壽道人手中的劍,也是仙劍。」
老天師沉聲說道:「而且他的修為,超出了陽神境巔峰之上,只怕已達偽仙境,觀他如此年輕,按道理說,不應該修成這等境界!老道隱約懷疑,他應是屬先天神聖之流,秉承天地運勢而成,生而具有大神通,才能如此之強大,但是在他身上,卻沒有神靈之意,反倒有我道門縹緲之風,說來也是古怪……」
在老天師的身後,還有九名道人,皆是面貌蒼老,宛如風中殘燭,但是氣機卻顯得深不可測。
這些道人均是太上長老,早年便修成陽神,此後止步,浸淫此境數百歲月,戰力甚高,不乏達到偽仙境戰力的存在……只是可惜,雖有偽仙境戰力,卻無偽仙境修為,他們的壽元,也幾乎將近了。
「天師認為,他的本領,比你如何?」忽有一名老道,出聲詢問。
「遠勝於弟子。」天師這般說來。
「青空真人,當真是他所殺?」另有一名老道,如是問道。
「青空真人仗着飛劍,暗中刺殺,此後未過片刻,便死於非命。」老天師撫須說道:「雖無確切證據,但十有八九,是他所為!青空真人他們,以為這寶壽道人初來乍到,就算躲過了刺殺,也定然會忍下這一口氣,不敢發難,卻未想他有如此手段……」
「此法應是咒術,細究之下,怕是偏屬魔道之流。」又有一名太上長老沉吟道:「觀他氣機,是我道門正統,但是卻修行這等魔道咒術,此人怕是心術不正,未必是我道門善類。」
「法門而已,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老天師出聲說道:「我道門正統傳承出來的弟子之中,偶爾也會出三兩個敗類叛徒,而魔道之人也有些善心未泯,不可一言定死!」
「天師此言差矣,我道門正統功法,修持本性,而人之初,性本善,故而道法引人向善。」又有老道出聲道:「而魔道功法則引人入魔,就算善類也容易被引入歧途……」
「可是這寶壽道人,顯然不是受區區魔道法術影響心志的。」老天師這樣說來,又道:「今日之事,弟子親自下了結論,將寶壽道人的嫌疑清除掉,避免更大的衝突!但我道門之中,向來流傳着一種說法,九鼎內界乃是罪土,其中生靈皆是罪惡,或是罪惡的血脈……這一種說法,延續了數十萬年之久,我道門強者之中至少有半數人物,對此篤信無疑!」
「天師的意思是,類似的事情,以後還會發生?」有太上長老問道。
「會的。」老天師說道:「除卻九鼎內界的罪土說法之外,還有涉及到各方利益!例如這年輕道士如此驚才絕艷,日後是否在我道域之中佔據高位,是否要在此時將他提早扼殺?再如他對道祖之法有如此領悟,是否又讓更多的人心生惶恐?」
「天師準備怎麼做?」另有一名老道出聲詢問。
「青空真人之所以肆無忌憚,是因為殺了寶壽道人,他自身無恙,而殺不了寶壽道人,他也無所畏懼,畢竟寶壽道人只是個外人而已。」
老天師說道:「如若放任此事發生,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會有不少我道門強者,隕落在寶壽道人手中,而群情激奮之下,我道門必要擒拿寶壽道人,論罪處死,以正法度!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弟子作為天師,也不能違背人心大勢……」
他這樣說來,又道:「所以要杜絕此事,目前有個談不上高明的笨拙方法。」
他看向在場的諸位老道士,緩緩開口,出聲說道:「經過諸位決斷之後,准許他真正進入我道門祖庭,位列一席,成為自家人!就算今後有人對他出手,而被他所殺,只算自家內鬥……這就談不上是外人斬殺我道門強者,而挑釁我道門威嚴!」
聲音落下,場中陷入了一片沉寂當中。
過得許久,才有一個老者,緩緩開口,蒼老的聲音之中,帶着凝重之意。
「天師準備,授這來歷不明的年輕後輩,哪一列的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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