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鳴走進會議室。
幾個銀行的負責人他都是經常見的,方一鳴以前幾乎在他們臉上看不到什麼表情,幾個億,幾十個億,對他們來說似乎只是數字。
但是現在,從這些人的臉上,方一鳴能感覺到他們的驚慌。
此刻他們仿佛都變成了普通人,好像是金石剛開張那會,很多普通的求助者來到金石,表達自己因為置換,生活發生的某些重要的改變……
「方會長!人格擔保的款子不能再放了啊,已經放出去的,也要想辦法收回來,就今天一天,人格擔保相關的款子違約率升了十幾個點!」
既然掙的錢不再能保證花在自己身上,那負債也自然不可能保證按期償還。
市場經濟的信用,其實就是私有財產收益的衍伸產物,如果一個人不能因為自己的財富享受到好處,那又有什麼理由因為的債務承擔壞處呢?
「方會長,金石的幾筆擴張款子……我們也不能再放了……你要理解我們……」
「央行今天才發了公告,鎖定銀行的數據……所有經濟活動……都要停了……」
說是暫停,其實是緩衝。
就像一個已經從樓頂上跳下來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似乎這樣世界就停了。
一切,等墜地之後再說。
也不僅僅是央行,全世界的國家銀行,金融市場,股票市場……
基本上都因為這個時間暫時中止交易,理由冠冕堂皇——無法確認交易者的真實身份。
但真實的理由其實所有人都清楚。
不是怕身份有問題,以前置換時代就是有問題的身份,交易就是交易——不會因為被置換就影響交易本身的合法性。
現在的問題是交易本身,會加劇這種動盪。
沒有交易,大家或許還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但一旦交易,不管是某類資產的下跌,又或者是另一類資產的暴漲,都會讓所有人都明白——末日已至。
如果說整個人類文明有什麼可測量的生理指標的話,那市場曲線就好比是心電圖。
乘現在病症還沒有嚴重到不可收拾,搶先關掉心電圖檢測儀,穩定病人情緒,才是首要的工作。
方一鳴做了一個簡單的表述:「各位,今天我要說的事情很簡單,你們都有你們要做的工作,我能理解,不管是終止合作,收回貸款……你們按程序提交,我們看自身能力,能配合的配合,不能配合的,我們有法律的按照法律,沒法律的去上級那裏打官司,總之,一步步來。我今天以金石互助會會長的身份,強調一點——這世界會變得怎麼壞,我們不管,我們現在都還好好的,還在這裏開會。天塌下來個子高的人頂着,我們金石會不是個子最高的,你們幾個銀行也不是。我們先等個子最高的喊出疼來,再看看這天到底有多重。」
第二個會議室里,方一鳴進去之後幾乎沒說話。
都是別人在匯報,例行的情報會議,每一個匯報者的語調都是平淡冰冷,仿佛是讀着陌生人的訃告——有一種儘量壓制不想表達出來的同情。
基本上都是壞消息,金石的工作人員里,有相當一批人也被影響了,現在很多人已經聯繫上,但他們的處境絕對算不上好。
經濟系統被鎖死,很多國家和地區每個人每天都只能動用限額數量的存款。
超市里人頭攢動,每個人都在用自己能找到的每一分錢把能買到的東西都買回去。
然後藏到各種詭異的地方。
銀行的保險柜已經被售空,黃金價格暴漲——很多人開始相信,實物黃金的價值是永恆的,而且不會受到政府的限制,所以他們拼命買黃金存進保險柜,或者乾脆自己找地方私藏。
網上鏟子的銷量創下新高,城市的綠化帶,小樹林裏,幾乎隨處可見人們偷偷挖坑,埋藏他們認為值得留存的東西。
當然,更聰明的人們選擇直接去租房子,並把租來的房子當做倉庫,存糧,存肉,存其他的生存物資。
而更詭異的是,整個社會輿論並不阻止這種事。
是的,反而主流媒體還在宣傳存儲的必要性,不過建議大家都不要暗儲,對於日常需要的食品,藥品,衣物之類,直接存儲在日常使用空間內。
國家已經成立了專門的「置換災後安置」部門,是按照以前的自然災害水平設置的。
做的工作很簡單,全國以基礎的行政單位為核心,檢查區域內的備災水平。
主要是糧食和藥品,用以保證之後可能的,大規模不受控的置換產生的影響。
之前很多以民兵隊伍,安保隊伍,地方警務為核心的一些武裝物資,現在也開始按照人格分配。
要求這些人平時把武裝物資按照各自的習慣,藏到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地方——不能在他們個人的生活環境周邊,但又要能方便的找到。
這個政策金石會要借鑑,內部也要執行。
第三個會議室里,是上級的工作安排。
在繼軍隊開始解體之後,政府部門也已經進入預備解體的狀態。
黨組織和政府組織關係,不再跟個人掛鈎——準確的來說,不再跟具體的身體身份掛鈎。
現在所有的工作關係,都要有群體身份驗證機制。
具體的方式方法,內部商量決定,對外要保密。
這也就意味着,一個人政治身份的確認,不再是從一個更高的系統里得到某種長久的賦權,而是在他工作的環境裏,得到周圍人不斷的確定——反之,如果他得不到這種確定,那他的權力等於隨時會被作廢。
這是整個組織的大解體,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新生。
這種全新的組織形式如何維持和發展,如何開展工作……在這裏暫時不討論,但方一鳴聽得出來,其實領導心裏也沒底。
但沒底也要往前走。
送走了領導之後,方一鳴走到電梯口,就碰到了林曉,他身後有兩個陌生人。
他們都緊緊的盯着自己,顯然是認識自己。
恐怕不僅僅是認識,還對自己有很多的期待——這樣的眼神方一鳴現在已經能夠習慣了。
林曉之前提過這件事,所以方一鳴猜到這兩個人就是之前在第三區里,曾經見過的陳晨和程成。
人已經不認識了,但眼神還有點似曾相識。
回憶起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四個人的模樣。
再看看現在。
全世界都在變,物是人非,仿佛就他們四個人這樣的狀態不變,一樣是似乎永遠都能放鬆下來的方一鳴和林曉,一樣是對新環境有些無措的陳晨和程成,方一鳴對着他們笑了笑,伸出手道:「歡迎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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