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被劇毒沼澤屍水腐蝕,自然褪去後,留下的,就是髓中精血……」
劉十八眸中痴呆,腦中卻清醒過來。
十一層幽冥通天塔,路到盡頭……
而自己,摸金校尉最後傳人劉十八,難道也走到了盡頭?
自己的皮膚,整塊整坨的往下掉?
而,毫無預兆的,幾股極為凶煞的詭異氣息,突然從未知的角落湧出,瞬間佈滿了劉十八體內每一條血管,每一塊肌肉。
一瞬間的劇痛爆發?
僅僅一瞬間,劉十八的眼皮迅速的腫了起來,看不清四周了!
這綠色屍水,才是最大的陷阱?
劇毒無雙……
毒性很霸道,短短几十秒,從身體蔓延到臉上,大腦……
「咯噔!」
劉十八狠命的噬咬自己的舌頭,用劇痛來努力強迫自己,努力將腫成一條縫的眼帘,眯開一條細微的縫隙。
入眼,僅僅看到瞠目結舌的秦大……
還看到,老黑的狗臉,竟誇張的往上拉扯,竟然露出一個只有人,才能繃嘴咧開下顎的驚詫表情!
那表情,將渾身金芒閃閃的老黑,變得也分外的邪惡……
而在劉十八的內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感覺到了一種恍惚,還有明悟?
還有老黑的表情,到底特麼的是哭,還是笑?
「啊!」
劉十八渾身止不住顫抖,意識快速模糊起來。
「哼!」
臨失去意識的一剎那,劉十八牙關死咬,他的心裏不甘,憋屈啊……
步步為營,走三步回頭看兩步,但沒成想,還是着了道?
「啊呀……」
一線清醒,還有一線,不要放棄!
劉十八崩出最後一聲絕望怒吼,屏住氣息,面部肌肉用力往上一掙,睚呲欲裂的掙開沾肉帶血的眼帘。
那眼帘,甚至將劉十八右眼的半邊眼珠的眼角博,都扯掉了。
受到刺激,淚水橫流……
他不甘,這算啥幾把命數?
哪有這樣的命運?
自己不是六品校尉麼?自己不是氣運加身麼?不是運氣爆表?
還是什麼極為稀少的篡命師?為啥這麼不堪一擊?
自己,三號不是說,自己還是未來的蘇蘭聯盟執行總長?
為啥,勞資這麼快就要掛?
這不科學啊!
還有自家的老宅子,劉家屯,自家的那一畝三分地,那年不是把電杆一樣的鎮氣釘,遵照老不死的叮囑,給豎起來了麼?
不是說,自己還能持續三年的好運麼?
「三年?還是一年?」
思維混亂,不知道胡思亂想什麼的劉十八,嘴裏胡亂咀嚼三年,突然頓了一下。
他的思維真的混亂了……
「劉家屯得爺爺劉一傳承,到如今,有幾年了?」
「誰他嗎告訴我,我出來幾年了?」
劉十八狀若厲鬼,渾身佝僂,披頭散髮仰天瘋狂嘶吼。
幽深的地窟,極為恐怖的來回震盪着劉十八。絕望而悽厲的慘呼。
但,沒人回答劉十八,因為秦大已經嚇傻了,他不知道,而老黑更沒法回答。
狗命是人的七倍,老黑有體魄和壽命,但是智慧,任何人沒法給它!
「嘔嗚……」
氣息奄奄,劉十八抓撓身上大塊脫落的血肉,發出一聲類似野獸般的嗚咽嘶吼,然後蜷縮着滾到冰冷刺骨的地面。
劉十八背部支撐地面將腦袋拱着,咧嘴邪異的獰笑!
笑着笑着,他就那麼絕望的看着,自個的手仿佛不是自個的,屍水染綠的皮膚,被那雙失去控制的爪子,稍稍搓動,大塊大塊連皮帶肉往下滑落。
就好像油炸豆腐皮,輕飄的往下揭開豆腐皮……
豆腐皮焦黃鬆脆,豆腐內里,卻鮮嫩如初。
那情景,就和劉十八現在一摸一樣。
「額……哦……」
「人形——哦!油炸豆腐皮!鮮香麻酥脆……」
劉十八嗓子嘶啞起來,艱難的吐出一句非常不應景的話。
………………
秦大的痴呆,實際上僅僅持續了十幾秒!
他無能為力,張大嘴眼睜睜看着主人劉十八,從俊朗小生,十幾秒鐘便成為了一個渾身血肉剝落殆盡的——待死老頭!
秦大一個健步衝到劉十八身邊,輕輕將劉十八殘破如豆腐,且冰冷似頑石的身體,輕輕的擁在寬闊的胸膛……
抓起劉十八的那雙手,仿佛抓住的是一隻炙烤得焦脆的大肥羊,那雙手移動的時候,沾起來一片鮮紅的肉末。
胸膛的熱量,肯定能化解劉十八渾身的冰冷,哪怕就幾秒鐘,劉十八也是舒服的。
秦大眸中複雜,沒有什麼淚水,他甚至估計到了,劉十八的這個樣子,無法活命的。
但,秦大很堅定,他不會放手!
「鏘……」
緩緩抽出右手的那把白色短劍,放在隨時能拿到的地方,秦大的呼吸悠長。
「頭兒,俺自從出秦嶺,就一直跟隨你浪跡天涯,如今你要是挺不住先走了,俺也不要獨活!」
「嗚!」
仿佛聽到秦大的粗嗓門,劉十八眼帘艱難蠕動,好似意識還有一丁點,還沒失去。
終於,秦大的心緒,也出現致命的恍惚……
秦大,將礦燈挪動幾步遠,咬着牙死死瞪着來時的黑暗中。
眼珠四處巡視,秦大嘴中卻語無倫次焦急道:
「頭兒說冷?冷安幫你穿衣服——別,不要蛻皮……這能不疼?
大腿上猩紅猩紅的血肉,都被你撓出來一大坨,這?難道不是爹娘養育的?
頭兒,你別嚇我,你不是摸金校尉唄?拿出你的手段,手段呢?
對了,幾年?有一年了,你來到秦嶺後,過了一個冬天,一年,咱們不就過了一年麼……」
「不,難道不是三年?」
「過了這麼久,為什麼只有一年?」
瞬間呼吸哽咽,劉十八喉嚨堵塞,語無倫次!
「孫兒,」
「你要記住,這枚鎮氣釘,只能維持咱們家族一年的幸運。」
看着恍如幻境中存活的爺爺劉一,最後劉十八,只有驚恐地,飛快的眨巴眼珠,他真吐不出來什麼鳥語了。
劇毒,仿佛扁導體發炎般,直接封喉,斬斷你不切實際的念想。
但!劉十八喪氣認命的關頭,卻偶然看清一個東西!
歪在秦大懷裏是一枚血肉模糊,白髮蒼蒼的老者腦袋,他的頭滾到一邊,幾乎失去支撐。
劉十八眼珠不眨——不眨!
並且接着瞪大一大截……
慢慢的秦大,也以為劉十八有什麼未了事,扭頭看着劉十八所看的那把白色短劍!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誅仙劍的連鞘短劍。
「尼恩捏捏。」
「咔!」
那把白色短劍的劍柄,突然發出一聲響,幾千年不曾開竅的短劍誅仙,竟然自動打開了。
只因為,劍柄沾染了劉十八的鮮血,甚至還有一絲絲精血,被劉十八用盡生命為代價,擠出了束縛他無數年的劍鞘。
「這是,嗜血之劍。」
秦大低吟着!
只要擁有真證的殺戮誅仙劍,說不定就能殺回十層通天塔。
「秦——大,把!我我——把我、捆背……上,殺——殺,急速——殺回祭台!」
劉十八,咬牙扭曲面頰,厲聲又補充四個字才真的熄火:
「一線……生機,你……要活,活着。」
秦大渾身一繃,黑色面龐頓時猙獰!
輕輕將劉十八負在背上,用外衣一卷,袖子一勒!
「呼!」
然後順手撿起那把,白芒大盛的兩尺殺戮之劍……誅仙!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一陣悲涼秦腔,在地庫最底層,悠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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