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沃野之異變,令千百里之外的御夷鎮深受其害。趙家人原本準備妥當的嫁妝、車隊、兵馬,就在出嫁之日到來前不足半月的時候,突然一夜之間變為徒勞。
趙家主和御夷鎮鎮將姚將軍的意思都很明確,其目的便是要盡力巴結七鎮中地處最西邊的軍鎮沃野鎮,與其結交為盟,以便牽制武川鎮的兵馬,令武川賀拔氏不敢大舉向東邊的御夷鎮進兵,直搗黃龍。
現今政變之事事發突然,除了親歷者,幾乎沒有任何人能想到這一切都由趙家的兩個年輕小輩所策劃。
為此,在得知政變之事屬實之後,家主趙葦與鎮將姚將軍不得不提心弔膽了幾日,將御夷城鎮內所有斥候、密探盡數派出,並且高價從「金錢鼠」這夥人手裏買來情報。其中,趙括、趙小妹兩兄妹自然也是無暇脫身,他們分別忙於各種政務、家事,以及無數的應酬當中。
如此影響之下,獨守新居的阿鵑則感到更為寂寞無趣。
安靜的冬日,沒有一點鳥叫聲,雞鳴犬吠也幾乎聽不到了,更不必說街上還有無太多行人、商賈的痕跡。樹上的葉子早掉光了,樹梢上被一層積雪覆蓋,一陣風吹過,會有雪落在地上,發出些聲響。
炙炙燃燒的火爐很暖和,像是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離得太遠,手會凍成冰;走得太近,身體又會被燒着。我們的杜鵑姑娘便是在這種環境下生活了大約兩個月,這讓她原本頗為聒噪、欠少擔當的脾氣有很大改觀。
她看着那個火爐,總感覺那就像是趙括與她的關係一樣:「跟在他身邊,我會覺得很溫暖,但又不能靠得太緊,因為對方的家世太過複雜,關係太緊密很容易會引火燒身;見他走遠了,身心又會漸漸被寒氣籠罩,仿佛再乾淨湛藍的天空都會在須臾間變得氤氳蔽日。」
每日早起後,阿鵑便坐在一張矮桌前,傍着一個火爐,矮桌上端着面銅鏡。美麗的姑娘啊!不知何時開始愛上了一邊照鏡子,一邊讓趙括派來的婢女念書給她聽。
有時候,她甚至連衣服都不穿好,便一大早上從床上起來,跑到鏡子前看看自己是不是變醜了點,然後梳着頭,讓那小婢女繼續念書。
不僅是年輕氣盛的男人會迷戀純潔的少女,即便是她本人,時常也會為自己那可被讚嘆的純潔身體而傾倒,阿鵑便常常藉此來打發時間。
起初,她還會為自己那若隱若現的胸脯而感到羞怯,只消一聽到外面有地板裂開、人員經過的聲音,便會立刻反蓋上銅鏡,穿上外套遮住雙肩。若是外面的工人要敲門走進來,她還會直接睡回到床上,拉下床簾,生怕讓旁人看見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只讓身邊的奴婢去應付。
到後來,阿鵑開始明白何謂孤芳自賞。即便穿扮得再千姿百態,身體有多純潔無瑕,皆難令趙括久留身畔。
她身邊的小婢女總是不苟言笑,像是在害怕她的苗人身份,事事不敢怠慢。有一次,她見阿鵑滿面愁容,突然壯着膽子問道:「阿鵑姑娘,你和趙公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是朋友?」阿鵑暗自喃喃道:「反正,也不能算是情人吧」
自此之後,那小婢女才知曉,原來是趙公子討得了別人的歡心,是以更加對阿鵑親近照顧了。
至於趙家兄妹經常來訪,其中定是有這位小婢女的牽線搭橋方能成事。
隨着沃野鎮東窗事發,阿鵑再次回到沒有任何人搭理的時候。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再讓臉上的愁容長存半刻,轉而發自心底的替趙氏兄妹感到高興,一直不停地跟那個小婢女說:「一定是白少俠和慕容姑娘他們,沒想到,還真讓他們把事情辦成了!」
小婢女自然不曉得她說的是何人,只是一味點頭應和着。直到後來,阿鵑下定決心要讓自己也為朋友們做些事情。
實際上,在阿鵑下定決心之前,她作為監工一直未曾正式履行過自己的職責,她自己也明白,她根本就不懂什麼建築、風水,不過有一件事情她非常清楚——她想識字,想要變得會吟詩賦曲,想要寫文章、作情信總而言之,她想要念書。
「這偌大的宅子,若是只有白少俠和慕容姑娘他們,肯定也會很冷清吧。」阿鵑如此慨嘆道:「奴家在千峰嶺的鎮子上見過學堂,感覺跟這裏真像。想必,這裏以前也是學堂吧?」
「這也算是吧。」小婢女遲疑片刻,又問道:「阿鵑姑娘,可是想到什麼了?」
「那我們便在這裏建學堂吧!」阿鵑在此刻斷然不會明白,這一次突發奇想,將會如何影響御夷鎮百姓的前途。
少頃,小婢女便開始着手記下阿鵑口述的簡單計劃,再經過兩三日的修改,終於有了可以呈上去給趙括過目的可能。
於是乎,在第四日一早,阿鵑便穿上趙括為她量身定做的衣裳,打扮成精緻的漢人姑娘,帶上小婢到趙家門前登門拜訪。
誰知這日要登門拜訪者何其多,從趙府門前排成行伍,能夠排出四行四列,更不消計算進了府邸裏面等候的諸位了。
初到御夷鎮的阿鵑除了白鳳、趙括一行幾人外,完全沒有其他任何的舊識,也即是說,她連排隊的機會都只能依靠小婢女去尋來。
阿鵑思忖道:「明明是第一次想要做些事情,卻還要受這些委屈。」因此而感到分外不平,不過為了能將這個美好的計劃呈到趙家人面前,她還是忍受了下來,心甘情願地等在所有人之後。
時到正午,眼見快要輪到自己上門覲見,府中便忽然有一人正欲疾奔而出。眼尖的人認出了那是趙家的大公子,紛紛簇擁而去,想要談生意、拉關係,只有阿鵑注意到了趙括的嘴裏還在咀嚼着食物,知道對方是方才從飯局中跑出來。
只見那苗女剛想叫住趙括,趙括便心有靈犀似的提前看到了她,走過去歡欣雀躍地說道:「白兄,白兄他們回來了!就在城外幾里,我這就去為他接風洗塵,阿鵑,你要不要去?」
「去,我去!」阿鵑笑了笑,仿佛大半天的等候所帶來的疲憊,絲毫沒有消磨她的意志,隨即跟在趙括後面,一起上了同一輛馬車。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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