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報,人如其名,是一個非常戀舊,懂得知恩圖報的好人。
提着背包,穿過小巷,
玄都城很大,而越大的城市,它的小巷就越是曲折,不過這條路陳知報已經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就算閉着眼睛,他也能保證不會走錯,所以沒走多久,他就走出拐角,來到了一處幽靜街道。
這條街在玄都城的東北角,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尋仙小巷」,只是不知為何,鮮少有外人來過。
而且街里街坊都挺內向的。
大家都不離開巷子。
只有陳知報會經常出門,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陳知報並非小巷本戶,而是近幾十年唯一一個外來戶的原因。
不太能理解那種故土情懷。
提了提肩膀上的背包提帶,陳知報一邊走在街道上,一邊親切地對着旁邊正擺攤的老人打了個招呼:
「王叔晚上好。」
「....晚上好。」
王叔是個好人,就是年紀大了,有點耳背。
順帶一提,他家做的煎餅相當好吃。
陳知報邁着輕鬆的步伐,走到老人身旁,親切地大聲說道:「大晚上的,王叔這麼早就出來擺攤啊?」
「....嗯。」老人點了點頭,聲音沙啞道:「等生意上門。」
瞧瞧,王叔真的是太勤奮了。
陳知報一拍手:「那祝您生意興隆!啊對,給我來塊餅吧。」
「不行。」老人搖了搖頭:「沒材料。」
「啥時候有?」
「.....等生意上門。」
「那行。」陳知報點了點頭:「那我明晚再來買,記得給我留塊餅啊。」
「....好。」
和王叔告別後,陳知報繼續向着街巷深處走去。
走到街道中段,陳知報雙眼陡然一亮,旋即對着街道另一邊,正弓着腰,訓斥八個孩童的胖大嬸用力揮了揮手,道:「劉嬸又出來帶孩子啊?也對,夕陽西下,正是讓孩子們出來玩的好時候。」
胖大嬸聞言抬頭看來,喘着粗氣,看了陳知報好一會兒,這才開口道:「....是小陳啊,你又出去了?」
「對啊。」
陳知報聞言笑了笑:「不出去掙錢就沒飯吃了啊,劉嬸你的眼疾好像又重了,還沒有去找大夫看看麼?」
「沒錢。」胖大嬸的回答極為現實。
「那改明兒我幫你看看吧,不是我吹啊劉嬸,我在來這尋仙小巷之前,可是當過一段時間藥房學徒的。」
「.....行。」
告別了養着八個孩子的劉嬸後,陳知報繼續邁着輕快的步伐,一路向着小巷的深處走去。他初來玄都城的時候,因為身無分文,差點餓死,多虧尋仙小巷的大家,他才活了下來,也就此定居了。
而此前也說過了,陳知報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在能自己養活自己後,他也想着多接濟一下鄰里。
不過可惜的是,
大家好像都不怎麼領情。
過了街角,陳知報突然目光一亮,隨後快步向前,朗聲道:「韓叔今天這麼早就收攤啊?來來來,我幫您。」
「......」
被陳知報扶住的,赫然是一位身着布衣的中年書生,而他擺的攤子,無非是一張條案,還有筆墨硯台罷了。
韓叔以前似乎也是個考過科舉的才子。
不過並不是很順利,
結果現在家境敗落,為了維生,只好在街邊賣字,說起來陳知報如今這一手好字還是從他身上學來的。
因此陳知報時常也會關照其生意。
「韓叔,今天天色已晚,要不來我家吃頓便飯?」
「....不用了。」
麻溜地幫中年書生收起條案,裝好筆墨硯台後,見其拒絕自己的邀請,陳知報卻也沒有意外,畢竟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拒絕了,只能說這就是書生的傲氣吧,順毛驢罷了,平日裏多捋捋就好了。
「那行,韓叔你小心啊。」
「......嗯。」
告別韓叔後,陳知報繼續向着小巷深處前去,不可否認,因為地處偏遠的緣故,天黑了街道還挺陰森的。
不過沒關係。
畢竟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妖鬼的。
陳知報不怕。
「呼...又是充實的一天。」
在小巷最深處,一面厚厚的土牆前停下腳步,陳知報側過身子,便看向了土牆旁邊的一座宅邸。這宅邸乍看之下還挺寬闊,而在宅邸正門的牌匾上,則是三個筆走龍蛇的朱漆大字:講仙堂。
「終於到家了。」
這就是陳知報的家。
雖說在玄都城十八線開外,周邊也沒有什麼配套設施,但好歹是個小別野,居住體驗還是非常好的。
而且這也是師傅給他留下的唯一遺產。
回首當初,
從他餓倒在路邊,到被師傅收留,再到繼承這座講仙堂,最後成為一位說書人,應該也有四五年了吧。
時間過得真是快啊。
推開講仙堂的大門,一座不小的庭院便映入陳知報眼帘,而在庭院的中心,則是一株老榕樹,而按照師傅的說法,這株老榕樹可是和玄都城差不多歲數的,春去秋來,枯榮輪轉不知多少次了。
而在老榕樹的下方,此刻正坐着一位披頭散髮,提着個酒葫蘆狂飲不止的美青年,而在青年的身旁,
則是坐着一個約莫**歲的小童。
在青年痛飲的時候,他則板着粉嫩的小臉,捧着一本書冊,字正腔圓,學着教書先生一字一句地念着:
「易者,象也。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
「窮神以知化,陽往則陰來。」
「輻湊而輪轉,出入更卷舒。」
「......」
見小童這麼乖,陳知報臉上不自覺地帶起了笑容,然後便將路上順手買得青稞酒扔進了青年的懷裏。
「喝酒誤事,還是少喝點比較好。」
「還有,不是今天讓你教休武讀書麼,教了大半天,怎麼只有休武在讀?」
「你懂個屁。」
青年接過青稞酒,沒好氣地對陳知報翻了個白眼,隨後道:「沒有人比我更懂教書,我這叫做寓教於樂。」
「什麼意思?」
「就是在娛樂中讓孩子學習。」
「我懂了。」陳知報點了點頭:「就是讓休武在玩樂中,不知不覺地學習知識對吧,這麼做倒也沒錯....」
陳知報覺得自己理解得很到位。
誰曾想,
青年聽到這番話後,反而一臉奇怪地看着他,疑惑道:「你說啥呢?我的意思是讓休武他在我娛樂的時候好好學習,你看剛剛我就執行得很到位,效果也很顯著,休武現在讀書越來越積極了。」
「........」陳知報張了張嘴,隨後看向了那小童,溫聲道:「休武你說,戡亂這寓教於樂真的靠譜麼?」
「靠譜!」
小童十分真誠地說道:「每每看到戡亂這種宅家廢人的模樣,我都告訴自己,以後絕對不能變成他這樣。」
「於是我就好好讀書了!」
「你看。」戡亂很是瀟灑地一揮手:「我就說寓教於樂很管用吧。」
「嗯.....」
雖然陳知報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不過既然休武覺得沒問題,而且確實效果顯著,那就不計較了。
「止戈呢?」
「他啊。」戡亂指了指宅邸後院:「老樣子,在後面練武呢,看時辰差不多也快到點了,趕緊做飯吧。」
「好嘞。」
陳知報擼起袖子,和往常一樣準備去做飯。
又是和平的一天。
「真好。」
這就是陳知報每天的小小願望了,他想過平靜的生活,也衷心希望,這樣平靜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
尋仙小巷外,一位男子正站在街道口前。
只見其長髮及腰,濃密髮絲宛若觸手一般垂落,根根滑膩,仿佛剛剛從水中浸泡過一遍,披散開來更是無風自動,同時他的面容蒼白中透着紅潤,衣着打扮十分正式,仿佛即將奔赴晚宴的客人。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白天的時候,他曾在仙客來的酒宴上,詢問陳知報「世上可有妖鬼」,並主動對其顯露自身的原形。
本以為那說書人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結果卻沒想到,他居然完全無動於衷,這個場子若是不找回來,魍魎覺得自己以後就沒法在外面混了。
抱着這個念頭,魍魎一路尾隨那位說書人,最後找到了尋仙小巷。
但是-----
「他住這裏?」
魍魎看着眼前這條到處都是蛛網,一看就知道至少有三十年以上沒住過人,四周房屋已經破損大半,窗戶也都是半開半閉,按照玄都城律法,早就應該被拆遷掉的街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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