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魔環 第二十四章 聖丹斯小子的故事

    薇奈薩安靜了下來，猶如一座暫時陷入沉寂的活火山。蘿絲和秦臻分別站在薇奈薩的左右兩邊。

    薇奈薩冷冷地盯着楚千城，這個張嘴說出她父母的人，瘋子聖丹斯。

    他死定了……薇奈薩的心緒沉靜如冰。她已經找到自己生存下去的目標：殺死聖丹斯。不為別的，只為他揭開了她心口還沒有癒合的傷疤。而且他可能還要狠狠踩上幾腳。

    楚千城緩緩拖過一張椅子，倒放在薇奈薩身前，雙腿跨坐上去，兩隻手扶住椅背。

    哦，他死定了……薇奈薩猶如一隻冷血的蜥蜴盯着自己的獵物，偏了偏脖子。她的脖子上青筋竄起。

    「有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楚千城回憶着蒼介挖掘到的信息，在心裏精心地整理着薇奈薩的人設，就像在設計一個遊戲人物，這正是他最擅長的。

    「這正是花季年華，一個最渴望人們的認同，最希望證明自己的年紀。仿佛是上帝送來的禮物，她忽然發現自己有了超能力。」

    血絲湧上了薇奈薩的眼白，她的眼白迅速變成了粉紅色，瞳孔里閃爍着狂怒。對楚千城的，同時也是對自己的。

    「她自命不凡，眼高手低，渴望擁有一切，卻又茫然失措，她不滿於自身的處境，卻又不知該如何改善，她無緣無故地焦慮憤怒，卻又找不到發泄的目標。於是她做了很多孩子都會做的事，把這一切歸咎於父母。」

    在松島蒼介挖掘出來的信息中，只有簡單的格林夫婦一家三口遭遇火災，全部罹難的報道。但是，根據燕程和艾莉的相識相守經歷，他幾乎可以猜到薇奈薩的一生遭遇。

    格林夫婦從小就把她保護得很好，甚至比燕程保護得還要好。他們沒有讓七大財團和四大組織里的任何高階超凡者察覺到薇奈薩。這可以說是一個奇蹟。

    按照他現實世界的遊戲設定，十六歲的時候，擁有救世拼圖的人們異能會進入覺醒期，這個時候正是他們可以發揮最大能力的時候，同時也是他們最危險的時候。

    按理說，監護人應該提前給受保護的救世拼圖們打預防針，告訴他們異能所帶來的危險。但是，薇奈薩在十六歲的時候就直接被松島集團捕獲，這說明她根本沒有好好地掩藏自己的能力，也沒有聽監護人的話。

    楚千城大約能猜出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就像燕程和艾莉一樣。艾莉一直不知道燕程不是她的親生父親，直到枯骨鎮遇險的那一天。幾乎可以想像，當她到了十六歲了解真相的時候，她受的打擊會有多大。

    薇奈薩也許遭遇了同樣的經歷。根據薇奈薩現在的表現，楚千城可以輕易猜出她大致的遭遇，也能夠直接抓住她極力隱藏的弱點。

    「而當她知道了關於自己身世的噩耗之後，她想要逃開原來的生活，用她的能力闖出一片新天地。茫然不知她的超能力會招來如何可怕的厄運。」楚千城盯着薇奈薩的眼睛。

    淚水從薇奈薩血紅的眼睛中一滴一滴地滑落。她用力眨着眼睛，但是她抑制不住。

    「為了保護她，她的父母或者說，她的監護人們做出了偉大的犧牲。從那一天起，她把自己看成是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

    「嘶——嘶——吖——」

    薇奈薩猶如狂怒的蟒蛇一般悶哼着，嘶鳴着，不顧一切地試圖從椅子上竄起來。蘿絲和秦臻玩命按住她，感覺就像按住一頭母象一般艱難。

    她們兩人都用譴責的目光瞪視着楚千城，但是因為全身用力，連話都沒空說。

    「怨恨自己，這是最容易的事。打自己的臉，太簡單了，抬手就能夠到。」楚千城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懲罰自己更簡單，因為你自己不會反抗自己。但是，這只是懦夫的行徑。」

    薇奈薩惡狠狠地望着他，不知不覺間放棄了掙扎。

    「她恐怕想都沒有想去復仇吧，向松島正道，向整個松島集團，甚至向城邦區七大財團復仇，奪走他們佔有的一切，讓他們失去存在的意義，讓在自己身上發生的悲劇不會在其他人身上發生。」

    楚千城冷冷地望着她。

    薇奈薩的狼眼輪廓漸漸柔順了下來，眼中充滿了混亂、自責、憤怒和憂鬱。

    「她沒有。因為她覺得自己太弱小了，沒有力量！自怨自艾，遷怒所有她遇到的人，這就是她能為父母做到的一切？如果她的父母看到她這個沒出息的樣子，他們會後悔白養了她十六年！」

    薇奈薩的眼睛再次變成了小狗眼，脆弱的淚水從眼中狂涌而出。

    「你不肯相信我們是夢想之幫，因為你害怕擁有復仇的希望。你膽怯，你懦弱，你寧可永遠躲在松島集團給你製造的幻境裏，不停地懲罰自己，也不敢帶着希望和夢想去復仇，去與昔日的過錯做一個了結。因為你害怕再次失敗。」

    「嗚……」薇奈薩再也忍受不住，她開口嗚咽起來，鼻涕眼淚口水一起流出來，整個人似乎都崩潰了。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得救了，你被我們夢想之幫從水晶宮裏救出來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楚千城望着薇奈薩再次抬起來的眼睛，微微冷笑。

    「這不可能，造夢者布奇他只是b級戰力的廢物。松島集團隨便一隻安保衛隊都能對付夢想之幫。」

    「喂，請等一下，雖然我現在是b級，但是如果把我之前的戰績算入聯和精銳行動局的數據檔案並轉給四大組織審核，我應該已經提升到近a級了，和老馬克一樣的。」

    布奇在聯識聽到楚千城如此說自己，忍不住想要為自己辯護一番。

    楚千城只當沒聽見。

    「但是我們還是決定要幹這一票大買賣。因為我們有一個夢想！」

    聽到這句話，蘿絲直接用左手拍住臉。羞恥max！

    「我們將會在蠻荒國度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王國。沒有城邦區的寄生蟲，沒有暮光區的吸血鬼，沒有追光陣線的窮鬼們，我們可以過上自由自在的日子，沒人管得了我們，沒人命令得了我們，我們是自己的王！我們為自己而活！」

    楚千城模擬着布奇的語氣和氣勢，昂然自得地大聲說。

    「我們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這個目標。我們所有的行動，都有自己的意義！我們相信上帝讓我們降生在這個蠻荒時代，自有安排。我們都是上帝偉大計劃的一部分。我們將是地球上的列王！松島？七大財團？註定成為我們登上王座的墊腳石！」

    楚千城說到這裏，學着布奇的模樣流利地打了一個響指。

    他背後早就蓄勢待發的喬爾立刻開始噴吐三維投影，將它早就錄製好的夢想之幫大劫案連環報道一條一條地播放了出來。

    薇奈薩目瞪口呆地看着各大平台的記者們搞到的各種大劫案珍貴影像。

    造夢者布奇的群蛇亂舞，聖丹斯小子的超載火神炮，造夢者布奇和聖丹斯小子雙戰條頓之矛，夢想之幫在新江戶市中心胡迪尼式脫逃。

    每一段視頻都如夢如幻，仿佛猩紅劇場最強的製毒師製造的電子毒劑產生的幻境。

    在惠比壽中心的停車場上，楚千城滿臉鮮血，高舉火神炮，對天狂射的畫面，與此時此刻楚千城跨坐在椅子上的樣子一點點重合起來。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被打劫了！」

    楚千城桀驁不馴的吶喊在她的耳邊轟鳴。

    他在向整個松島集團宣戰！

    那狂放不羈，無所畏懼的樣子讓她感到深深的慚愧。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逃出了……等一下。

    薇奈薩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有什麼問題？」楚千城朝秦臻使了個眼色。

    秦臻拿開了堵住她嘴的毛巾。

    「你們為什麼在松島集團的高級幹員別墅裏面？」薇奈薩懷疑地問。

    「因為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楚千城昂起頭來。秦臻在薇奈薩背後大翻白眼。

    「……」薇奈薩環視着四周，露出沉思的模樣。

    「聖丹斯小子，你這太可以了！」造夢者布奇大喜過望，「果然征服女人還需要我來。你轉述的我那幾句話，非常應景，一點不生硬。有空告訴她這是我說的啊。」

    我沒空……楚千城現在可沒工夫辦多餘的事，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點轉變薇奈薩心態的契機，必須找準時機乘勝追擊才對。

    「所以說，你們什麼時候扒乾淨她的衣服？我們這兒等半天了。」邁克忍不住插進話來。

    幾乎在一秒鐘之內，他被蘿絲粗暴地踢出了聯識群。

    片刻之後，他又被加了回來。

    「蘿絲姐，為什麼……」邁克話剛說一半又被踢了出去。

    「……」布奇、約瑟夫和蒼介瑟瑟發抖，沒人敢再說話，生怕被蘿絲槍斃兩次。

    「所以你們藏在松島集團高級幹員的別墅區里，因為這些高級幹員在沒抓住你們之前，是不會回來的。」

    薇奈薩一下子想明白了過來，露出一絲價比黃金的笑容。她不記得自己上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是在什麼時候。

    「現在你相信我們了嗎？」

    楚千城在心底長長舒了一口氣。薇奈薩的腦子開始靈活運轉，這說明她走出了自我設定的絕境，開始擁抱希望。這樣的她，交流起來就更容易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松島集團為我創造的新幻境，我認了。」薇奈薩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