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繼續沿着石板小徑在花團錦簇間慢行,只是再沒有了剛才的尷尬氣氛。似乎經過了這一番說笑,除了小鴿子外,每個人的心中都多少打開了一些結,幾人之間的關係也因此有了些微妙的變化,一時相談甚歡,說笑聲在這明媚的午後陽光中肆意充斥着院中的角角落落。但是,卻也因此增添了不少新的迷亂和猜疑,表面上雖然一絲都未顯露,但在心底都暗自隱藏和揣摩着。
安娜對那些花花草草並不很懂,拉了小鴿子一起去聽賀婉兒的講解。賀婉兒對這滿園的花草似乎都如數家珍,每一株她都能詳細地說出品種、名稱、花期,以及對環境的要求,儼然是一本植物的百科全書。這讓安娜不禁心生敬佩。小鴿子更是歡喜,幾乎對所有的花草都喜歡並抱有強烈的好奇心,一再地刨根問底,也不知她都記住了多少。
走得累了,幾人便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歇息,期間一直說笑不斷。杜世佳插不上嘴,也便只有在三人問及他的時候才說上兩句,儼然成了一個木訥的跟班兒。對此,三人又不時打趣一番,也能引來一片笑聲。
聊天中,安娜三人了解到,這位賀婉兒果然不是普通角色,正是老狼的義女。因其父母在一場與賀番的戰鬥中雙雙犧牲,致使年幼的她成了孤兒。老狼見她聰明伶俐,又生得一番好模樣,加上她父母生前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便大發慈悲收了她為義女,且視她為己出。待她稍微大了些,便把這一座院子賜予了她,又安排了眾多丫頭侍衛前來服侍保護,當真做得仁至義盡。
問及她是否對殺死她父母的賀番人懷有仇恨,她搖了搖頭,說道:「戰爭本來就是無情的生死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裏能因為有了傷亡便對敵人懷恨在心?再說,平時里那根本就不是敵人,只有在戰場上才是敵人,一下戰場便失去了戰鬥的意義,也便不存在敵人這一說法兒了!若要真的怨恨,也只能怨恨那些發動戰爭的人,但這跟普通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番話雖說得簡潔,但句句在理,讓安娜和杜世佳都不禁點頭稱是,心中對她的喜歡皆又加深了一層。同時,又因為她的遭遇,兩人都暗自覺得老狼並非如傳言中的那般殘暴無情,倒是有情有義的緊,心中對他長期積累下來的仇恨也便因此消減了不少。畢竟戰爭是如賀婉兒所說的殘酷無情,身陷其中的人皆個個都身不由己,似乎並不能用在戰爭中的表現來定義某個人的標籤。
這天,安娜三人在賀婉兒的花園中遊玩了良久,索性在此吃了晚餐。晚餐過後,小鴿子仍意猶未盡,不願回去。終於在安娜和杜世佳的脅迫下,才撇着嘴一同離開,回到了住處。
誰知,一回到住處,小鴿子便躺在床上再也不肯起來,只說渾身酸疼的厲害。對此,安娜和杜世佳皆報以冷笑,說她幾乎一整天都在不停的走動,身上不疼才怪!小鴿子聽罷,又是撇撇嘴,朝二人翻了一個白眼,就此轉頭睡去。
因時間尚早,安娜和杜世佳皆無睡意,坐在廊檐下看着漸漸暗下來的天幕各自在心中若有所思,始終都不發一言。
安娜早已看出賀婉兒對杜世佳懷有了一片深情。想她在這五年當中,勢必每時每刻都在思念着杜世佳這位救命恩人,並期盼着能與他再見一面。如今終於相見,自然是喜不自勝。而長久積累於心的思念之情早已化作了萬般愛慕,且在頃刻間如火山一般的爆發,哪裏還顧得上害羞和許多的世俗戒律?且不說安娜這個似是而非的存在,就算杜世佳已然娶妻生子都勢必無法成為她飛蛾撲火的障礙。
正是因為如此,安娜才說了那麼一番話,來打消賀婉兒心中的顧慮。而賀婉兒隨後的肆無忌憚的笑聲,也恰恰表明了她在得知杜世佳和安娜之間並無實質男女關係後的欣喜,也明確地向安娜暗示了她勢在必得的態度。面對如此不顧一切的火熱感情,安娜只得讓先一步,但在那番話中也向杜世佳暗示了自己的心意,不論他是否心領神會,自己今後都不會再有任何主動的言辭和行為,一切都交付與上天的安排便罷。對此,安娜雖心有不甘,但也想不出其他更行之有效的辦法了。
杜世佳當然也明白賀婉兒對自己的一番情意,也正是因為她的突然出現,才意識到安娜在自己心中早已是根深蒂固,絲毫動搖不得。但是安娜竟然說他們只是「萍水相逢,斷不會有那般緣分」,實在讓自己心傷不已。雖然她後來的話中又有對自己的認可,但那也只是在一種假設的前提下所說出的,似乎並不可信。且在她眼裏,兩人的關係竟然如她所說「只是親如兄妹」,並無再有其他的任何成份。現在想來,她的那一番話只不過是在把她自己撇得乾淨,以便讓賀婉兒毫無顧忌地繼續。總而言之,安娜心中似乎根本沒有他的存在,不然她怎麼會把他拱手讓人?如此看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自己只不過一直在如小丑般地自作多情的欺騙自己。
如此想着,杜世佳已是心如刀絞,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某一點暗自神傷起來。在早已暗下來的天色中,他的身影已成模糊的一團,看上去如同一根木樁般的毫無生命力。
安娜亦同樣心痛不已,多想他此時能說出他心中所想,哪怕只有一句對自己的模糊表白甚至暖心之言,她也會不顧一切地回應上去,且不管了那個賀婉兒的什麼火熱情意。可惜,等了良久,杜世佳都一語未發,不僅沒有自己想聽的,也沒有自己不願意聽的,似乎他對此根本就是滿不在乎。余光中見他只紋絲不動地坐着,雖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那姿勢竟如見到賀婉兒時一樣的痴呆——或許,他仍在回味那個姓賀的如花容顏和她眼中的溫情暖意吧!
想到這裏,安娜心中一陣酸楚,情不自禁地站起了身,一語不發地朝房間走去。可是,沒走出幾步,卻又放慢了下來,似乎在等待着杜世佳從後叫住她。
杜世佳正在暗自神傷時,也多想安娜能說句什麼,哪怕只是一句無關緊要的尋常之語,也能讓他心中的痛苦起伏稍稍有些平息。但是等了良久,卻見她突然一聲不吭地走了,心中頓時徹底涼了下來,隨即,便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想——看來,自己果真只是一個小丑!於是,心中的疼痛便又因此加了一層,直欲肝腸寸斷。也站起了身,魂不守舍地回了房。
其實,安娜並未真的離開,只是躲在了門內仍等着杜世佳來叫自己一聲,卻見他隨後便若無其事地走了,心中那僅存的一絲希望也隨着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消失殆盡。因此,也便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只認為他對自己根本就沒有一絲的情意可言,頓時也肝腸寸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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