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仙境 第三十五章

    再次睜眼醒來，天已大亮。太陽從山後探出了頭，薄霧尚未散去，整座山林都籠罩在一片氤氳朦朧中，如夢如幻。樹葉上凝聚着晶瑩剔透的露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微風吹過便如雨滴一般無聲地滑落。鳥兒在枝頭歡快地鳴叫，此消彼長，熱鬧非常。

    安娜的睡眠仍然很淺，但未再做夢，感覺如小憩一樣。田師傅尚未醒來，蜷縮着躺在樹根旁，竟如死去的動物一般。安娜走進細看，見他雙目緊閉，眼球在眼皮下來回滾動，鼻翼一張一合，知道他正在做夢，遂放下心來。又去查看他身上的傷勢，這一看讓她驚訝不已。

    原本皮開肉綻的傷口此刻已然癒合，旁邊脫落一層如蛇蛻般的皮膚。新長出來的皮膚粉嫩白皙，呈半透明狀，幾乎可以看出其下流淌的血液。揭開他小腿上的布條，裏面的傷口也正在癒合，周圍的皮膚已經開始脫落，但由於傷勢過深並沒有如其他傷口一樣痊癒，仍隱隱地滲着血跡。

    這種狀況讓安娜不禁想起科幻電影中的變異人，難道眼前這位也是？她不由得後退兩步，但隨即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可笑。這一路來遇到的稀奇古怪事難道還少嗎？怎麼會因他的傷口癒合得快就感到害怕？她傻笑一聲，輕輕把田師傅腿上的布條重新纏好，卻不小心驚醒了他。

    他警覺地翻了一下身，見是安娜隨即放鬆下來，緩緩坐起，說道：「不好意思，睡得太死了。」

    安娜微微一笑，說：「沒關係，是你太累了，昨夜你殺了那麼多隻狼……」

    說着，她指了一下周圍，但地上哪裏還有狼的屍體？原本屍體所在的位置此刻只留下一灘灘暗紅的血跡，屍體早已不翼而飛。

    安娜驚愕萬分，起身跑去細細查看，見血跡周圍有明顯拖拽的痕跡，轉臉問田師傅道：「是不是那些狼把屍體叼走的？」

    田師傅點了點頭：「恐怕是的。」

    「為什麼呢？」安娜有些不解。

    「狼也是有靈性的動物，作為它們恐怕也不想殘殺同類，就是迫不得已殺了後也想給對方一個歸宿吧。想必在這附近應該有一個狼冢，那幾匹狼的屍體可能就被埋在那裏。」

    安娜輕出一口長氣，心裏有什麼突然放下一般釋然，暗暗對那匹戴「白項圈」的狼肅然起敬起來。想人類還經常只因為瑣事便刀槍相向，恨不得致對方於死無葬身之地，這種同類相殘的行徑比起狼來人類似乎更能稱得上兇殘和冷酷。

    安娜慢慢地回到田師傅身旁坐下，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說：「看來它們真的是不想傷害我們，要不然有拖狼屍體的工夫早把我們也拖走了……」

    田師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正欲站起，雙腿卻不停使喚地軟了下去，鑽心的疼痛隨之襲來，不禁又靠坐在了樹上。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極度虛弱無力，恐怕行走都是問題，忍着疼痛對安娜說道：「怕是不能再帶着你走了，還好路程不算遠了，順着這個方向翻過那個山頭就能看見那裏的房子。不過怎麼說呢，望山跑死馬，看着不遠但真走起來也得需要不少時間，天黑之前你一定要趕到！你就不用管我的，自己先走吧！」

    安娜知道他是怕因自己的傷勢而拖累她，遂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得，語氣堅定地說：「不行，不行，我哪單獨走過這山路啊？方向都搞不清楚，要是再遇到什麼野豬啊狼啊的東西，我哪兒打得過啊？」

    「打不過沒關係，只要跑得過就行！」田師傅使盡全身力氣終於站起身來，靠在樹上滿臉的痛苦表情。

    安娜忙上前扶着，帶着哭腔說道：「跑也跑不過啊，我又不是田徑運動員……」

    「那你帶着我就更跑不過了！」

    安娜一改剛才的哭腔，笑了起來，調皮地說道：「沒關係，只要能跑過你就行！」

    田師傅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他再怎麼堅持也無濟於事，低頭輕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我去找點吃點，吃完咱們就上路，爭取天黑之前到！」

    安娜連忙說道：「你歇着，你歇着，我去找就行了，你養足了力氣好上路！」

    田師傅驚訝地看了看她，似乎不相信她能找到什麼吃的。但奈何自己此刻全身無力，腿上也撕裂一般的痛，只好答應了她，告訴她不要走遠，就在附近找點野果子就可以了。誰知，不大工夫安娜竟興高采烈地拎着一隻野兔回來了。

    田師傅一臉狐疑地問道：「你打的？」

    安娜微笑不語，搖了搖頭。

    「撿的？」

    安娜仍微笑不語，搖了搖頭。

    田師傅不再猜測，接過野兔看了看。野兔似乎剛捕捉到的，雖然已經斷了氣，但身上仍留有餘溫。周身沒有一點傷痕，唯有脖子被什麼擰斷而一招致命。這讓他更加疑惑了。

    安娜不再賣關子，笑着說道：「狼攆的！我在草叢中看到一隻兔子，悄悄的往跟前走，這時突然從旁邊穿出一匹狼撲了上去，一口咬斷了兔子的脖子！沒等我回過神，狼就叼着兔子跑到我面前放下走了！」

    田師傅不禁咽了口唾液，問道：「你沒跑？」

    安娜不無尷尬地笑了笑，說：「忘了！」

    田師傅苦笑一聲：「奇怪，跟那匹狼一樣奇怪！」

    再次出發時，太陽已經掛在了樹梢，林間的薄霧仍然沒有散盡，一團一團的或集於地面或浮在山腰，看上去如同仙境一樣令人無限遐想。樹葉在陽光的照射下綠意盎然，生機勃勃，各式各樣的鳥鳴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傳至耳邊，婉轉動聽。微風拂面，涼爽怡人。田師傅折了一根樹枝當作拐杖。此時，他的氣色恢復了許多，走路也充滿了力量，一路上與安娜有說有笑，最後索性扔掉拐杖、解開小腿上的布條。安娜看時，那裏的傷口已經基本癒合，周圍的皮膚已如蛇蛻般脫落。

    「有一個疑問，」安娜低聲說道，「你的傷口為什麼好得那麼快？」

    田師傅故作心不在焉地反問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就你這傷勢，正常情況下不得半月也得十天才能好，你這一夜時間就痊癒了，但也沒見你用什麼靈丹妙藥，不能不讓人胡思亂想啊——難道，你是綠巨人？」

    田師傅臉上閃過一絲如漣漪般微弱的笑容，幽幽說道：「說出來不怕嚇着你，其實我不是你所理解的普通人類！」

    說完，他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安娜到底吃了一驚，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動不動。片刻後急步追上，問道：「不是普通的人類，那到底是不是人類？」

    但田師傅再未回答，臉上繼續掛上了昨天冷冰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