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晚時分。
從中午時就開始陰沉沉的天空終於飄起了雪花,跟鵝毛一般大,如精靈在天空中翩翩起舞,最終覆蓋在大地上,轉眼間整個世界就已銀裝素裹。
這是四九城入冬以來第一場大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
「打啊!!」
板廠胡同內,一群孩童嘻嘻哈哈的在風雪中打着雪仗,他們分成兩隊,奮力的將地面上那輕飄飄的雪沫團成一團,瘋狂的丟向對面的人,不一會所有人身上都銀白一片,好似一群小雪人。
現在已經進入十二月中,氣溫很冷,所以這雪很輕,打在身上並不疼,倒是灌進脖頸的雪花涼的人一激靈。
他們玩的正不亦樂乎的時候,斜刺里突然跑出一個小女孩,扎着倆羊角辮,胖墩墩的,二話不說就加入團戰,就見她如一隻靈巧的小野豬似的,一溜煙攛到對面的那一夥孩子面前,抓住其中一個男孩的衣領就將人甩了出去。
被甩出去的小男孩茫然的躺在雪地上,仰頭看着天空飄落的雪花,一癟嘴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嗷嗷嗷!」
一時間,小夥伴們全看懵了。
雪仗還能這麼打嗎?
「柳紅!!!不許欺負人!!!」
正準備要去赴宴的楚恆出門就瞧見了這一幕,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我沒欺負他,我們打雪仗呢!」已經六歲的柳紅裹着一件黑襖,顯得很臃腫,身上嗐沾染了不少雪沫,仰着凍得通紅的小臉,不服氣的叉着腰爭辯着,像是一隻暴躁的熊貓幼崽。
「你看誰家雪仗這麼打的?人都拿雪砸,哪有打人的?」楚恆瞪眼教訓道。
「鳳春姨就這麼打的,她說打雪仗的意義是打,不是雪,她還說打雪仗永遠不要做第一個倒下的人,她還說」柳紅一張小嘴就跟機關槍似的。
楚恆滿頭黑線:「你別跟她瞎學,鳳春姨教的那是東北打法,咱是四九城人,不能那樣,聽見沒有?」
「就不就不,鳳春姨比你厲害,一隻手就能把你丟出去,我才不聽你的呢!」柳紅沖他做了鬼臉,轉頭就衝進孩子群中,如虎入羊群似的,逮誰摔誰,很快就聽見鬼哭狼嚎一片。
這丫頭一直有跟段鳳春練武,一手摔跤技藝已經登堂入室,據說很有習武天賦,儼然已經要成第二個段鳳春了。
「以後誰家要是把你娶進門,那純屬是祖墳炸了!」
楚恆瞧着騎在一個小男孩身上往人脖子裏灌雪的小柳紅,心裏暗暗做下決定,往後說什麼也不能讓虎妞跟段鳳春那男人婆學武!
要不然孩子可就廢了!
「行了行了,趕緊回院裏去,虎妞跟楚哲成找你玩我警告你嗷,你要敢摔虎妞我把你屁股揍八瓣!」他上前把玩的正起勁兒的柳紅拉起來,給她拍了拍身上的雪,抓着褲腰把人提溜起來丟進身後院門,才抹身上車離開。
柳紅站在站在影壁下眨巴眨巴大眼睛,若有所思。
不能摔虎妞。
那就是能摔楚哲成那個小哭包了?
想到這裏,她扭頭就跑去了後院,不一會就聽見了楚哲成的哭嚎聲響起。
緊接着就見到來做客的苗穎拎着根雞毛撣子滿院追柳紅。
「你給我站住!」
「咯咯咯,我就不給你站住!」
烤肉宛。
「突突突!」
楚恆驅車在飯店外停下,下車瞅瞅面前飄着肉香的鋪子,背着手溜溜達達走了進去。
此時作為東道主的郭開他們已經先一步來了,正一邊聊天一邊瞄着門口,乎見門帘掀開,一位英俊瀟灑,人模狗樣的男子走進來,郭開忙抬手招呼:「這兒呢!」
「唉!」
楚恆抬手回應了下,又掃了眼那邊桌上的連郭開也算上的四個人,忙跨步走上前來,一臉歉意的對他們道:「久等了吧?下雪路滑,不敢把車開太快。」
「沒有沒有,我們也是剛到。」一名五十左右男子笑呵呵的跟他握握手,長的白白胖胖的,眉心還長了一顆痣,看起來很和氣。
郭開立即介紹道:「這是我們單位經理婁國裕同志。」
「婁同志您好,久仰大名啊,總聽郭開提起您,說您對他多有照顧。」
「哪裏哪裏,其實我也沒照顧什麼,都是小郭自己努力。」
客套了幾句,婁國裕就趕緊請楚恆坐下,然後又將桌上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給他介紹道:「這位是二商局供應處的副處長向中才同志。」
楚恆立即重新打量了下面前長了一雙美院看了直點讚的眯眯眼的向中才,立即明白這位八成是婁國裕請來撐場面的,笑呵呵的伸出手跟對方握了握:「您好,向同志。」
「您好您好。」對楚恆有過了解的向中才自然不敢在他面前托大,很客氣握了下手。
而後婁國裕又把桌上另一人給楚恆介紹了下,是他的兒子婁池,大高個,一臉青春痘,有些內向,不怎麼愛說話。
「小伙不錯,是個當兵的料。」楚恆隨口誇了幾句後,就轉頭與婁國裕幾人閒談起來。
沒過多久,騎自行車過來的倪晨頂着一頭白雪走了進來。
「大哥!」
楚恆忙叫了他一聲。
「唉。」倪晨拍了拍身上的雪,快步走過來。
接着郭開又給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婁國裕就趕緊招呼服務員上肉,上菜。
待吃吃喝喝一陣。
婁國裕給自己倒滿酒,端起來對倪晨道:「倪主任,犬子的事情就麻煩您了。」
「您甭客氣,郭開是我妹夫哥們,也是我哥們,既然他開口了,那這事情就是咱自家的事情。」倪晨也很清楚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直接就把這個人情扣在了郭開腦袋上
一旁的郭開聽了頓時眉開眼笑,忙舉起杯中汽水:「謝謝晨哥給我這個面子,我不能喝酒,就用汽水代替了,您別介意。」
「嗐,自己人,客氣什麼。」
倪晨跟他倆碰了一杯,而後又湊在一起聊起了把婁池安排到哪個地方為好。
楚恆沒跟他們摻和,而是與向中才攀談了起來。
「還有不到倆月就要過年,向處最近應該很忙吧?」
「可不嘛,最近一段我們天天忙道半夜,腳不沾地,今兒是聽說您來,我才特意抽身赴宴的。」
「哎呦,受寵若驚,受寵若驚,沒想到我們面子這麼大呢,當不起,當不起。」
「您謙虛了,四九城誰不知道您的名號啊,夏天那陣您把老流氓氣進醫院的事科室大快人心。」
「是嘛?那咱得為這事兒走一個。」
「得嘞,幹了!」
倆人都有意結交對方,聊了沒一會就開始把臂言歡,好的跟親父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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