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他們的驚異,不容他們瞪大眼睛。
透過濃霧,一道倩影出現在白色高頭大馬之上。
一個女人騎着馬,正緩緩向他們走來!
但最令兩人震驚的是,這女人竟然身無寸縷。
在佈滿濃霧的清晨,一個不穿衣服的女人騎馬在街頭遊逛,如何不能他們感到怪異。
陸雪芙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沈浪已經閉上眼睛。
「雪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吸了口氣,心裏惴惴不安。
雖然只掃了一眼,但心中那股震撼還是無復以加。
對方絕不是個瘋子。
沈浪敢拿性命發誓,這是一個優雅且美麗的不像話的女人。
她長長的秀髮垂在雙肩,面色淡然恬靜。
看見兩人之後,在短暫的驚慌後又沉靜下來,繼續前行。
噠噠!噠噠!
女人騎着駿馬,在他們面前走過。
那股從容的感覺令人心裏忍不住浮現出兩個字。
神聖!
沒錯,就是神聖。
在這一刻,沈浪聽着這馬蹄聲,內心感到無比安寧,仿佛驅散了他連日來心中的陰霾。
他不敢睜眼,仿佛再看一眼就是褻瀆。
身後的陸雪芙更是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當馬蹄聲消失在濃霧之中。
她才失聲喊了出來。
「馬背上的戈黛娃夫人!我們竟然碰到了戈黛娃夫人!」
「什麼意思。」
沈浪閉眼問道。
「這是世界名畫,沈浪,你見過沒有,在21世紀的考文垂市的博物館,擺放着一幅世界名畫,上面描繪的就是這一幕。」
《馬背上的戈黛娃夫人》?
沈浪遺憾搖頭,表示沒見過這幅畫作。
「統治考文垂城的是漢密爾頓伯爵,他有一個舉世聞名的夫人,就是這位戈黛娃夫人。」
「後世畫家依照我們剛剛看到的這一幕,才作出了永世不朽的名畫。」
陸雪芙輕聲像沈浪講起其中的典故。
「相傳,在18世紀的考文垂城,由漢密爾頓伯爵領導,而他在歷史上是一個殘忍暴斂的兇徒,卻擁有最令人羨慕的妻子——戈黛娃。」
「這位夫人美麗優雅,賢惠端莊。從來到考文垂城之後,就獲得了百姓的愛戴。」
「但她並不快樂,憂愁總是掛在她的臉上。」
「漢密爾頓伯爵見狀,送給了她大量的名貴衣物和昂貴的珠寶,期望能討夫人歡心。」
「戈黛娃夫人卻決絕了這些禮物,只是告訴丈夫,她憂愁的原因是城中的百姓並不快樂。」
「伯爵的殘征暴斂,極度重稅和好大喜功,讓百姓生活得苦不堪言。」
「如果丈夫能減輕賦稅和徭役,為百姓減輕負擔,她會無比高興。」
「伯爵聞言大怒,表示這絕無可能。戈黛娃夫人哭着說道,如果您能答應我的請求,我可以為您做一切事情。」
「豈料,伯爵提出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要求,他要求夫人赤身裸體,騎着馬在全城遊蕩,他才會答應降低稅賦。」
「漢密爾頓伯爵明白,任何一個貴族不可能在卑賤的百姓面前不穿衣服,貴族寧可死也不會幹出這樣丟臉的事情。」
「他卻不知道戈黛娃夫人的決心。」
「在第二天清晨,夫人獨自一人解掉所有衣物,淡然騎着高頭大馬,游弋在全城大街小巷。」
「伯爵知道後,想要收回自己的話,已無濟於事。」
「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現了。」
「全城的百姓、士兵,甚至所有過往的客商,提前得到了夫人出巡的消息。」
「他們在這個清晨全都閉門不出,全城空巷!」
「他們用實際行動,支持了夫人的做法,保全了一個貴族的顏面。」
「而戈黛娃夫人的舉動,更是讓她永載史冊,成為了考文垂市的象徵。」
陸雪芙輕聲說完了這個典故。
沈浪聽完,大受震撼。
怪不得剛才會浮現一種神聖的感覺,只感覺內心無比安寧。
在戈黛娃夫人面前,一切邪念都不可能產生。
「沈浪,我們見證了歷史。」
陸雪芙看着空曠的大街小巷,喃喃自語。
這一刻,親眼見證了偉大。
她突然有了一種明悟,有了一種體會。
至此,女孩才感覺,自己深深融入了時代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
當濃霧散去,街上漸漸出現百姓的身影。
太陽升到半空之後,這座邊陲小城恢復了往昔的熱鬧。
大家謹慎地看着這兩個陌生面孔,保持敵意。
巡邏的衛兵走過來了。
陸雪芙為防止衝突,下馬向衛兵解釋兩人的來意。
衛兵統領聽說是女帝召見的索菲亞公主來到,慌忙去稟報城主。
……
城主府。
「荒謬!無恥!噁心!」
一聲聲的爆喝在府中響起。
「戈黛娃,你丟光了我的臉,丟光了一個伯爵的尊嚴,讓我在貴族面前抬不起頭!」
漢密爾頓伯爵憤怒地大罵着,斥責着面前的女人。
戈黛娃夫人已經穿戴好了衣物,恢復優雅寧靜的模樣。
她不亢不卑,面色平靜。
「伯爵大人,我已經完成了您的要求,您是否該履行您的諾言。」
啪!
回應她的,是漢密爾頓的一個耳光。
「你休想!」
戈黛娃夫人愣住了。
她死死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出爾反爾。
「漢密爾頓,你太令我感到失望了!」
戈黛娃夫人流出了冰冷的眼淚,不敢相信自己男人居然這樣無恥。
「我要和你離婚,我以你為恥。」
女人哭着就要離開,卻被漢密爾頓一把拉住,隨後將她推倒在地。
「把她押下去,將這個瘋女人押下去!」
侍衛長匆匆跑來,看着兩人不知所措。
「還愣着幹什麼!將她關進柴房裏,明天就宣佈她得了天花而死!」
漢密爾頓恨聲宣佈了妻子的下場。
侍衛長聞言,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只好將戈黛娃夫人拉起,押解離開。
「你會受到報應的!漢密爾頓!」
戈黛娃夫人的聲音迴蕩在他的腦海之中。
漢密爾頓煩躁地踹翻屋裏一切東西,終於平靜了一些。
有侍衛跑了進來。
「伯爵大人,那些賤民圍聚在城主府的門口,他們要求降低賦稅,要求見到戈黛娃夫人。」
「全給我開槍打散,誰敢再包圍城主府,一律當場擊斃。」
「是!」
侍衛慌忙又跑了出去。
漢密爾頓才喘了口氣,正要喝杯茶緩解一下暴躁的心情。
又有人飛奔着來報,安哈爾特公國的索菲亞公主和她的母親約翰娜到了。
伯爵心中一慌,手中的茶再也喝不下去。
「終於……到來了嗎?」
「幫我叫來法蘭西公使,就說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找他。」
漢密爾頓下達命令之後,忍不住一陣戰慄。
看來,天意如此。
兩天前的伏擊,他也有所耳聞。
女帝聽聞未來皇儲妃被襲,當場震怒。
根據他收到的消息。
明天一早,迎接索菲亞公主的軍隊就會抵達考文垂城,並展開搜索工作。
如果這位公主晚來一天,他將沒有任何動手的機會。
不過,一切都剛剛好。
當法蘭西公使匆匆趕到後,兩人相視一笑,攜手進了密室。
……
一個小時後。
城外,車隊終於抵達。
城主漢密爾頓帶領全城的貴族出城相迎。
在沈浪和陸雪芙的帶領下,索菲亞緩緩走下馬車,接見眾人。
約翰娜和索菲亞的美貌,讓所有人一陣失神。
貴族們輕聲說笑着,他們的夫人也是一陣恭維,氣氛顯得無比融洽。
因為是個人都知道,面前的女人是未來的皇儲妃。
尊重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一行人被隆重接入城中。
那些扈從、侍衛、車夫和廚子侍女,每一個都受寵若驚。
他們心中暗想,若不是索菲亞公主的威勢,怎麼會受到如此禮遇。
沈浪和陸雪芙這兩個原僱主,卻被冷落下來。
兩人也不在意,騎着馬跟在後面。
「沈浪,你為什麼不說出你的身份,讓他們迎接你入城?」
陸雪芙不解問道。
「說個嘚兒啊,我又不是裝批上癮,等到了聖彼得堡再說吧。」
「不過,雪芙,你說得不錯。咱們的確要混進貴族圈子裏面,不然幹什麼事情,都很麻煩。」
陸雪芙欣慰地笑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沈浪,你注意到沒有,咱們沒有看到戈黛娃夫人的身影。」
「沒錯。」
沈浪也很納悶。
按說,全城的貴族都出來相迎,甚至他們的老婆也都出來走秀。
唯獨沒看到漢密爾頓的老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許……」
兩人對視一眼。
「我找機會打聽一下吧。」
沈浪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一行人被安排在城中最好的客店之內。
漢密爾頓帶着一眾貴族,親切和索菲亞母女用過晚餐。
沈浪這個冒牌的大夏親王,也終於受到了隆重的禮遇。
當聽說這是大夏親王之後,眾人自發前來敬酒。
在等級森嚴的18世紀,親王的爵位能秒殺在座的一切子爵、男爵。
甚至伯爵漢密爾頓,在沈浪的面前都自行慚穢。
這幫貴族甚至表示,希望沈親王和索菲亞公主到了女帝面前,一定要為他們美言幾句。
沈浪打着哈哈全部答應。
索菲亞則一一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寫在一個小本本上。
沈浪冷眼看着,暗道不愧是未來的一代女帝。
從現在開始,就要發展自己的勢力了嗎?
幾個小時後。
鬧哄哄的宴會終於結束。
當所有人散去,客店終於安靜下來。
大廳里,沈浪獨自坐在椅子上,一陣失神。
「怎麼了?還不去睡?」
陸雪芙陪着索菲亞送完客人之後,見到沈浪的樣子關切問道。
「索菲亞呢?」
「她和她媽還拉着那幫貴婦人說話呢,呵呵。」
陸雪芙臉上帶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
「我看你越來越看不慣未來女帝了!」沈浪笑呵呵地開着玩笑。
「邊去!灰熊的未來可全靠她呢。」
陸雪芙白了這傢伙一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怎麼還不去睡,難道和我睡習慣了?沒我在身邊你睡不着?」
沈浪:……
這娘們開車是越來越放肆了,遲早心一狠收拾了她。
「兩件事情,我給你說說。」
見沈浪難得嚴肅,陸雪芙也重視起來,拉過一把椅子在他身邊坐下。
沈浪道:「第一:我感覺漢密爾頓對索菲亞母女的態度有點假。」
「有點假?」陸雪芙不解問道。
「嗯,這傢伙不像口中說的敬仰,眼中反而帶着一股不耐煩,你沒發現,他想儘早結束宴會。」
陸雪芙點了點頭,經過沈浪提醒也想起來了。
「而且,我發現這個客店守衛森嚴,牆外巡邏着不少衛兵,總感覺不太對勁。」
「他能幹什麼?明天灰熊來迎接索菲亞的軍隊就會進城,能有什麼事情。」
沈浪見陸雪芙並不在意,搖搖頭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
「第二件事:吃飯的時候,我聽那幫貴婦人竊竊私語,戈黛娃夫人因為觸犯了伯爵大人的尊嚴,今夜就要被處死。」
「什麼?」
陸雪芙驚駭的站了起來,「那我們……」
沈浪見女孩慌張的樣子,欣慰笑了。
這女人雖然心眼多了一些,但總歸是個心思善良的人。
「你別慌,這件事我解決就行。晚上我出去一趟,把戈黛娃夫人救出來送走。」
陸雪芙這才鬆了口氣。
甘願為了全程百姓而赤身遊街,這樣偉大的女人要被秘密處死,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儘早離開這裏吧!我看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似乎對漢密爾頓的統治有些不耐,這座城遲早要出事。」
沈浪說出自己的看法,陸雪芙也表示同意。
「沒錯,百姓受到的壓迫太久,沒準戈黛娃夫人的死就會觸發他們的逆鱗,一旦暴動起來,索菲亞母女可就懸了。」
聽到院子裏有了說話聲音,沈浪站起了身,結束交談。
「雪芙,你晚上睡覺的時候警醒一點,別出什麼事情。我一會就去一趟城主府,救出戈黛娃夫人。」
「我陪你去!」
女孩一臉的關切之色。
沈浪搖搖頭,示意她還是留下來看着索菲亞吧。
萬一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緩衝。
兩人的出現在歷史之中,一切似乎都有了細微的改變。
「親王哥哥,你怎麼沒去送那些貴族先生啊!」
索菲亞領着母親走進了大廳,綠茶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沈浪皺皺眉頭,勉強一笑,「我不太舒服,懶得出去。」
「哎呀,親王哥哥,你那裏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來。」
索菲亞慌忙去摸沈浪的腦袋,被他側身避開。
「不礙事,你不用管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索菲亞見對方抗拒自己,一絲失落神色划過眼眸。
她臉色一厲,突然瞪向一旁的陸雪芙。
「卑賤的婢女,都怪你!沒有照顧好沈先生,讓他受風着涼!」
「沒錯!」約翰娜也一臉鄙夷之色。
「沈親王,這樣無能的侍女,早點將她淹死好了,省的給您帶來無窮後患!」
陸雪芙聞言,頓時一臉懵逼。
我擦嘞,你兩覺得我好欺負是吧!
啪!啪!
回應這兩個碧池的,卻是兩個清脆的耳光。
母女倆人驚駭的捂住了臉,不敢置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沈親王居然扇了她們。
「再敢對她無禮,下一次就不是扇耳光這麼簡單了!」
沈浪寒聲說完,徑直轉身離去。
母女兩人被他凌厲的殺氣嚇的瑟瑟發抖,半天說不出任何的話。
唯有陸雪芙猛的咬住了嘴唇,心情複雜至極。
這個傢伙,為了自己居然扇了未來女帝一個耳光。
第一次對女人動手的沈浪,走出大廳後呼了口氣。
暗道這是怎麼了,居然沒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這一巴掌,沒準帶來了即為不好的影響。
等抵達聖彼得堡之後,很多事情將變得麻煩起來。
算了!
管她呢,反正老子也不是這個世代的人。
惹急了,照打不誤。
沈浪搖頭懶得多想,轉身走入黑暗之中。
他找了一個空檔,趁着外面沒有衛兵巡邏的時候,翻牆而出。
在寂靜的夜色下,直奔城主府里而去。
他要去拯救可憐的戈黛娃夫人。
卻不知,在他離去的半小時後。
一隊全副武裝的火槍手,在黑夜中走進考文垂城。
城門大開,守城的衛兵不知去了哪裏。
宵禁之下,城中的街道空無一人。
整隊的火槍手目標明確,他們徑直包圍了索菲亞居住的客店。
原本在客店外巡邏游弋的衛兵,也都悄然離去。
整個客店被牢牢圍困之後,帶隊的首領低聲發出指令。
無數的火把同一時間被點燃,一齊扔了進去。
大火,在瞬間轟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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