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煥然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生魚片。筆神閣 m.bishenge。com
「衡舅舅,你怎麼說也是過來人。要不,你支他兩招吧。」
「拉倒吧!」薛衡大笑:「我一個婚姻失敗者,能有啥好招數支給他的。現在的年輕人都任性得很,過得下去就過,過不下去就直接離。不然現在的離婚率咋會那麼高呀!」
鄭多多呵呵,呵呵笑着,尷尬低聲:「我這……不還沒離嗎?我也想任性,可我沒任性的條件呀!」
「錯了。」薛衡嗤笑:「你條件好得很!單單你的身家,就足夠讓你能比絕大多數人任性。」
鄭多多委屈巴巴笑了,「衡哥,你這究竟是在誇我呢?還是在損我呀?」
「夸來着!」薛衡滿口反話:「普通人離婚,一拍兩散各奔東西。但你不一樣呀!你如果離婚的話,勇氣一定是普通人的幾十倍甚至說是幾千倍也一點兒不過分。普通人頂多一套房子,一輛普通代步車當資產。離婚分家產,頂多也就百萬級別。你就不一樣啊!你怎麼說也有幾十億身家。離婚意味着分出去一半——這得是多大的勇氣?是吧?比不得呀!比不得!」
鄭多多:「……」
好吧,只差沒被指着腦瓜子罵了。
程煥然辛苦憋笑,不敢笑出聲,趕忙用大酒杯擋在自己的俊臉前。
鄭多多給了薛衡一個生無可戀的表情,有氣無力:「衡哥,我錯了。我錯了,總行了吧?」
「哈哈!」薛衡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老弟呀!你這聰明勁兒和高情商比你爸有過之無不及,怎麼你爸的隱忍卻學不到半點啊!」
鄭多多摸了摸鼻子,低聲:「可能是我爸走得太早了吧。他還沒來得及教我。」
「阿春姐也是一個極會忍耐的堅強人。」薛衡道:「你瞧瞧人家鐵頭。他還是你弟弟,不是哥哥。他跟你一樣優秀,一樣也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可他的隱忍能力就比你好上不止幾大截!」
鄭多多並沒有否認,反而心服口服點點頭。
「這一點,我確實是比不得他。」
薛衡眯住眼睛,輕嘆:「我跟你爸接觸並不多,不過那會兒他跟薛梧伯父感情非常好,常常在一起下棋聊天,所以我時不時能遇到他。凌凌跟你爸關係也極好,愉快合作了好多年。你爸發達那會兒,凌凌才剛剛起步,可走着走着,你爸卻落後她不止一大截——主要原因是你的親媽濫賭成性。那會兒你還小,可能家裏很多事你都不懂。我先問一下——你知道你爸忍了多少年才離的婚嗎?」
「額……」鄭多多有些茫然搖頭:「好像……好幾年吧。」
「據說不止。」薛衡篤定道:「聽你爸說,早在小異出生後,你媽就時不時跑去賭錢不着家。你年紀最小,而且比哥哥姐姐們小很多歲,所以很多事你都不知情。聽凌凌說,你媽可以十天半月不回家,甚至一連幾個月都在外頭打麻將賭錢。你爸一邊帶着你住廠里,一邊看顧生意,賺的錢都填了你親媽那個無底洞。你爸跟她鬧過無數回,她每回都說會戒,可惜就沒有成功過。直到你十來歲,你爸所有一切都被掏空,廠里欠債,身體也不行,才最終不得不決定離婚。」
鄭多多眸光暗沉,低喃:「我……記得大多數事情。他們離婚那會兒,我大概七八歲吧。」
薛衡點點頭:「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真的非離不可,你爸是不會離婚的。前輩們都非常看重家庭,你爸心疼你們姐弟三人,一直堅持勸你媽回頭,強忍着不離婚,也是為了你們這個家能圓滿,為了你們健康成長。直到後來實在沒法子,他才忍痛決心離婚。」
「我早就忘了她了……」鄭多多低喃:「我只有阿春媽媽。」
薛衡輕拍他的肩膀:「你試想一下,你阿春媽媽會同意你們隨隨便便就離婚?一遇到分歧就離婚?你再試想一下,你爸那會兒重病,還欠了一屁股債,才不得不離婚。你跟他比一比,他難,還是你難?」
鄭多多壓根答不上來,支吾:「……情況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薛衡道:「你比你爸容易多了,財產多多了,拖累也少多了!」
鄭多多:「……」
薛衡喝下一大口酒,舔了舔嘴角。
「老弟呀,別以為你爸離婚,我離婚,你就以為好像挺多人離婚的。我們那個年代離婚的人真不多,寥寥無幾那種。其實,離婚的人裏頭——十有八九是後悔的。這個數據,哪怕沒人去調查,我也篤定是這個數!我呀——也是後悔的人之一。」
鄭多多不敢置信睨着他看,不敢問什麼。
薛衡低低嘆氣,語重心長:「老弟呀,只有年輕無知那會兒,才會覺得人活着就是為了爭一口氣。當生活的擔子砸在你肩膀上的時候,你會覺得那些話都是屁話。只有超級自私的人,才會想着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夠了。你可以自私,但你總得為你的孩子想想吧。他還那么小,還不懂什麼是家庭溫暖氛圍,家庭就散了——他多無辜呀!如果當初我猜到小涵會因為家庭分裂導致那麼嚴重的心理問題……後來我是很後悔的。」
接着,他把手搭在鄭多多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
「老弟呀,老哥沒什麼好招支給你的。唯一能分享的是我這個過來人的一點點心裏話。別衝動,能多一些隱忍就多一些隱忍,不要因為一時意氣,將來後悔莫及。人活着呀,不能太任性,不能只顧着自己憋不憋屈——除非你是孤零零一個人,那你可以無所謂。可你不是呀!」
語罷,他揮揮手。
「我不喝了,有點兒微醺了。老弟們,晚安咯!」
接着,他頭也不回邁步離去。
程煥然的眼睛轉了轉,放下酒杯。
「那個——我也有些醉了。多多哥,我洗澡睡覺去了,晚安。」
鄭多多埋着腦袋,低低「嗯」一聲。
一轉眼,四周安靜下來,只剩他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廳角落裏。
夜很長,很涼。
有些人註定今夜只能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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