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典何能?安敢以舉族榮辱邀我個人之名爵?」
白典搖頭苦笑,神色中大有慘澹之意,「運籌策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我不如花鹿族的公西羽,率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我不如金牛族的斗昂。當日陛下徵兵,公、斗二人俱託辭不出,我何人哉而敢引三族萬姓蹈此必死之途?」
龍袍人頷首笑道:「當年,公西羽、斗昂和白卿三人冰原齊名,人稱三傑。可惜這二人俱不能為我所用,朕一直引為生平憾事。尚幸天賜白卿這等允文允武之士輔佐於朕,興雍伐夏何等艱難,好在你我君臣同心,九死之途終被咱們走出一條活路,成此千秋不朽功業。公、斗二人雖有奇才,奈何識見不明,終免不了老死荒野,與草木同朽。」
白典雙眉緊鎖,長嘆一聲道:「當年,我和公西羽私交極好,幾乎無話不談。我三人雖合稱三傑,白典卻深知,公西羽有帝師之才,陛下要成就大業,非得此人輔佐不可。三族離行之時,我曾夜行千里,找公西羽晤談,希望可以勸說他出山相助。」
「哦?」龍袍人淡笑道:「白卿真乃有心之人,可嘆當時一晤,公西羽還是沒有答應助朕。」
「天狼冰原山寒路險,十族生存艱難,為爭奪山脈水源,數千年內鬥不休,有識之士誰不痛惜。當日,我在一座寒窟中尋到公西羽,他正在搓皮草御冬。十族之中,龍、虎、熊、狼四族勢強,向來氣焰極盛。我赤、青、白三族互有同盟,金牛族有剛拗之性,尚能立足。花鹿族素性溫馴,又有清高之意,因此時常遭受搶掠。處境尚不如到處流竄的灰鼠族。」
白典言辭唏噓,緩緩接道:「我看公西羽面有肌寒,料知深冬又是難過,便以花鹿族窘境相試,他那人絕頂聰明,哪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見他慨然取出沉酒花果御冬之物,殷勤招待,只說踐行,絕口不談出山之事,心裏頓時便涼了一半。」
「看看夜深,我借着酒意,直言相問。他推說花鹿族不習征伐,他無權柄,不能節制全族行止。我心知這話有些不盡不實,公西羽雖非族中權貴,也決不是高蹈出世之人。此人精通百藝,風采灼人。族長長老對他的意見向來極為重視。他若答允匡助,花鹿族便等若允了一半。」
「時間打緊,不容我細細申辯。心中計較,便撇開花鹿族不談,只邀請他本人出山。公西羽微笑不語,直管勸酒,我以為他也早存此意,只是族長未允,才不好貿然應口。這會兒我倒信了他族人不許之說。申言要和他一道說服族中權要,扶保陛下大業。」
「唉,我看他並未明言拒絕,只當他礙於顏面,不輕許然諾。心想,由我二人聯袂勸說,花鹿族長八九依允。胸懷即暢,不免多飲了兩杯,朦朧着醉眼便睡了過去。」
白貫粗着嗓子道:「大兄雖不善豪飲,料那公西羽幾杯薄酒焉能醉得倒你?」
白典笑了笑,不以為意,「第二日醒來,我卻發覺宿在軍帳之中。方知夜間所議全是自己一廂情願,公西羽當時並沒有開口允承,反借我酒醉,不驚片草的將我送了回來,這時再去尋他,恐怕已是人去樓空。」
「允便允,不允便不允。大兄性情豪邁,還能強拗他不成。公西羽鬼心眼太多,不是直爽漢子。」白貫急吼吼地道。
韓濁浪沉吟道:「白兄和公西羽相交莫逆,他有什麼話不能與你當面敘談,費此周張,讓人難解。」
「我也深知人各有志,強求不得。」白典臉上露出一絲怪異之色,苦笑道:「當日醒來,枕畔卻留有公西羽一封短訊,其中略敘衷曲,只是我當時還不以為然。現在回想,那晚他若直言不允,我勢必難以釋懷。若讓他道明其中原委,以我當時情性,也必難以信服。送醉留書,實是上上之策。知我者,公西羽也。」
韓濁浪眼目一亮,喟然道:「那短訊之中,想必是講明了個中因由。」
「不錯,」白典濃眉一挑,緩步向龍袍人走去,「公西羽書中有言,陛下長頸鳥喙,刻薄隱忍,可與共患難,不能同富貴。欲因之而功業留名,可矣;欲為三族尋託身之計,拙矣。」
「哈哈……」龍袍人長聲大笑,鬚眉抖顫。行雲般飄然站起,抿嘴哼道:「想不到公西羽也會作此術士之語。」
「良臣為國,臣雖萬死不敢有怨言。陛下以國士待我,白典必殞身以報,九死不悔。」白典向龍袍人恭謹一揖,心中翻覆,漸有憤然之意:「可我三族何辜?他們——可都是陛下的忠勇之士啊!輾轉萬里,歃血相隨,就換來這麼個灰飛煙滅的結局?殷相如,你何其殘狠。」
白典厲喝一聲,手上精芒暴閃,現出一柄光華流溢的『開山鉞』,頂天立地,氣勢奪人。
白貫也從虛空中一抓,拉出一柄削岳大斧,大喝道:「大兄說得對,誰希罕你的狗屁官爵,你殘害我三族無數武士,陷我兄弟於不義,老子今天要取你狗頭一顆,血祭亡魂。」
「你們要反?」龍袍人冷然一問,神情漠然。
「對,昏君無道,反他娘的。」白貫振斧叫道。
「哈哈……,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白典慘然長笑,形如顛狂。盯着龍袍人冷哼一聲,轉過身打量白貫三個一眼,喟嘆道:「悔不聽公西羽之言,致有今日之禍。白典辜負三族之義,英傑之名,萬死莫贖啊。……今日之厄,我先死已告先祖,三君努力,別圖三族之振興。」
「不可——白兄——」韓濁浪驚覺白典有自裁之意,慌忙飛身阻止。白典哈哈一笑,腳下一滑,就勢將銅鉞抱進懷中,隨即悶哼一聲,站立不動。
「大兄……」白貫唬了一驚,急忙搶上扶持,只見白典眼帶淚光,鉞頭深陷腹中,鮮血殷殷,已將鎧甲泅透。
「昏君,還我大兄命來。」白貫持斧厲吼。
……
……
「血影魔,還我父親命來。」
赤飛霜輕輕將赤尊信放置地上,黛眉凝起,握着摩天刃一指血郁獨,目有怒焰。
「哈哈……,我血郁獨殺人無算,人人都要我血債血償,卻要還誰得命好?」血郁獨馭使鐵球在地上一掂,倏得飛起半空,砸到赤飛霜身前,冷哼道:「本王今日誌在荒蕪神刀,赤尊信臨陣叛逃,本王殺之以儆效尤,乃是軍法所在。赤飛霜,本王念你是我議定嬪妃,若能幡然悔悟,還可特赦你無罪。這赤鶴族也還是你自家天下,否則,莫怪本王不留情面,拔擢他人,你難逃眾叛親離之禍。」
「憑你一山野莽夫,還妄想染指赤鶴族,簡直是痴人說夢。」赤飛霜俏臉凝霜,怒哼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還不引頸受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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