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生主和鬼難藏坐在一處,兩人都已喝了不少,財生主更是醉醺醺的趴在桌上打盹,他仍是一個光頭,卻披了一身甲冑,紅光滿面,醉眼乜斜。鬼難藏也好不了多少,一張藍臉透着紅潮,坐在那裏直打酒嗝。
「六弟,他兩個怎么喝成這樣,你也不知道攔着一些。」漣嵐瞅着兩人,遠遠便聞到酒氣醺天,不由柳眉微蹙。
觀徹宇苦笑道:「二哥、四哥率眾先登,此番立下大功,將官們都來敬酒,他們是來者不拒,酒桌上的事,我哪裏攔得住。難不成開罪了眾將,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那也不能喝成這個樣子。」漣嵐輕哼道:「大哥也是有功之將,也不見得喝個爛醉就有面子。」
「大哥那是有名的面寒如鐵,他說不喝,任南王都不好相勸,諸將誰來碰這個晦氣。」觀徹底笑了一笑,「二哥就不成,他是笑臉如佛,四哥則以義氣自雄,諸將可愛跟他倆拼酒了。」
漣嵐拿他沒法,搖搖頭不再言語。
「五妹,」財生主聽到聲音,晃晃腦袋,睜開惺忪醉眼,見漣嵐就坐在一旁,眼睛一亮,抓起案上的酒罈,一搖三擺的走到桌前,腳下一軟,坐到地上,衝着漣嵐嘿嘿直笑。「五妹,你可回來了,我還沒有給你慶功呢?來,喝一杯。」說着拿過案上的酒碗倒滿,打個酒嗝,送到漣嵐面前,臉紅脖子粗的道:「五妹,喝。」
漣嵐冷着臉瞅了他一眼,悄然一嘆,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好,好酒量。」財生主豎起拇指,呵呵直笑。
「好,漣嵐女俠真是痛快。」
「是啊,不愧女神龍之稱。」
眾將見財生主抱着酒罈向漣嵐敬酒,早就暗中偷瞟,及見漣嵐面色不變飲了一碗,頓時紛紛叫起好來。
財生主眉開眼笑,回過頭噓了兩聲,讓眾將噤口。「五妹真是好酒量,這第二碗,我陪你喝。」他伸手拿了個空碗擺在面前,抱着罈子便倒。
「二哥,你喝醉了。」漣嵐冷着臉道。
「沒,二哥沒醉,咱們打了勝仗,今天我高興。誰都別攔着,咱們不醉不歸。」財生主拿起兩個酒碗,互碰了一下,端起笑道:「五妹,請。」
「喝,喝……」眾將探頭出來,納喊助威。
「我看你真是醉了。」漣嵐無動於衷。
「都胡喊什麼呢,有酒有肉都塞不住你們的嘴。」順時風挺身而起,冷叱了一聲,眾將老大沒趣,縮回座位訕笑起來。
在座除了任廣圖被黃天軍封為南王之外,順時風、財生主都積功成為軍帥,鬼難藏為師帥,在順時風部下為將,一卦清、觀徹宇、漣嵐淡薄名利,雖在軍中行走,卻並無軍職。財生主則早已獨當一面,諸將軍職都不及兩人,見順時風站了出來,哪裏還敢起鬨,只好低着頭乖乖飲酒。
「老二,你今天也喝了不少了,大家連日苦戰,都很勞累,還是早點休息吧。」順時風上前拍了拍財生主的肩膀,便要將他攙起。
「別,大哥,我要跟五妹說說話。」財生主推開他,笑嘻嘻的蹲了回去,在懷中摸了半晌,掏出一個油布包,打了開來,卻是一隻碧玉晶瑩的手鐲,「五妹,以前二哥窮,沒給你買過什麼東西,這次我們攻打麗城,多殺了幾個狗官,聽說這個鐲子價值連城,我特地給你留了下來。這東西,也只有你配得上。」
「二哥,你何必如此。私匿財物,可是違反軍令的。」漣嵐說道。
「屁……屁的軍令。」財生主回頭一指,「他們哪個沒有私藏些金銀珠寶,兄弟們提着腦袋賣命,還不是為了弄點錢財,娶房媳婦。這可是二……二哥拼了老命換來的,來,我給你戴上。」說着,伸出髒兮兮的手掌去拉漣嵐的胳膊。
「朱漢拔。」漣嵐一拂衣袖,霍的站了起來,氣怒之下,不由喊出財生主的本名。
「怎麼了?」財生主仰起腦袋,一臉愕然。
「哼。」漣嵐冷哼一聲,轉身向圍帳走去。
「五妹——,你給我站住。」財生主大喝一聲,站了起來,身體微微搖晃。
「唔,」鬼難藏正坐着打鼾,被他這一聲震的一個激靈,茫然的抬起頭來。
「二哥,你別鬧了。」觀徹宇看出事態不對,難忙上前相勸。
「你走開,別管。」財生主一把推開他,快走幾步,趕上漣嵐,殷切的道:「五妹,這麼多年來,二哥心裏怎麼對你,你就一點也不明白嗎?」
漣嵐神情微冷,質問道:「當年,咱們兄妹六個義結金蘭,誓約如何,你可還記得?」
財生主咽了口唾沫,嘎聲道:「氣節自礪,道義相守。」
「可有兒女私情?」漣嵐問。
「難道我們就不能……?」財生主泄氣道。
「若是二哥真要以此相逼,那咱們兄妹的情誼可就到此為止吧。」漣嵐口氣堅決。
「五妹,咱們竹谷六友以氣義相投,這些年在江湖上扶危濟困,雖非出身名門,也未投過名師,但我六人轉相師法,勤苦修行,技藝也頗不俗劣。財生主微喟道:「當年,我們以誠相交,直至今日,仍是不改初衷,此言可對?」
「不錯。」
財生主又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朱漢拔雖非君子,自問也是頂天立地,如今大家投了黃天軍,攻城掠地,斬將搴旗,我從不落人後,積功而為軍帥,比起什麼謙謙君子,也未必差了。而五妹自是難得淑女,有目共睹,我們兄妹相伴遊歷,若要不生愛慕之心,除非是瞎眼老僧,我往常雖託身佛門,可未真箇出家,何況我這雙眼睛可不瞎,難道這便錯了?」
「你沒錯,是我錯了,我不該以你為兄。」漣嵐淡淡道:「況且,我已經心有所屬,他說會娶我為妻,我已在心裏答應他了。」
「二弟,有什麼事情不能改日再談,今天當着這麼多將官的面,你讓五妹情何以堪。」順時風追了上來,暗自一嘆。
其實六人結義,漣嵐作為惟一的女孩子,兄弟幾個自然視作珍寶,況她容貌性情都是罕見其匹。一卦清曾娶過妻室,觀徹宇功法奇特,斷絕五情,倒還沒有什麼,順時風三個便不免有幾分傾慕之意,只是順時風面冷口訥,鬼難藏毒功纏身,面目丑怪,尚不敢唐突佳人,財生主心思活泛,經常變着法討好於她,因此常被鬼難藏冷嘲熱諷。
「是,是,今天喝多酒,說了不少胡話。被這小風一吹,清醒多了。」財生主輕輕訕笑,「五妹,你方才的話是騙我的吧?」
「千真萬確。」漣嵐仰起頭,輕輕說道。
「那人是誰?」財生主脫口問道。
漣嵐面頰微紅,搖搖頭,走出帳外。身影單薄,大有落寞之感。
「三哥,我去看看嵐姐。」楚煌跟身邊的一卦清打聲招呼,跑了出去。
「嗯嗯。去吧。」一卦清夾了一筷肥肉,正要往嘴裏塞,抬頭一看,楚煌早跑的沒影了,不由呆了一呆,搖着頭輕聲一嘆。
「三哥,你嘆什麼氣呀。」觀徹宇好奇的問。
「六弟,三哥教你個乖,多看,少問。」一卦清將肥肉送到嘴裏,連連贊道:「不錯,不錯,這肉煮的真爛。想吃肉呀,就得有耐心,煮不爛,塞牙。」
「是麼,不過我吃素,清靜。」觀徹宇撇着嘴道。
……
「嵐姐。」楚煌生怕漣嵐走遠,跑出帳外,四下一張望,見她快步向轅門行去,連忙喊了一聲,使個『循地金光術』,此起彼落,攔到漣嵐身前。
漣嵐聽到喊聲,嬌軀一震,回頭卻未見到有人,澀然一笑,邁步時不妨楚煌施術落了下來,差點走到他身上,駭的嬌呼一聲。
「怎麼了,魂不守舍的。」楚煌嘻嘻一笑。
「要你管。」漣嵐輕哼一聲,繞過他便走。
「嵐姐,」楚煌伸手抓住她小臂,皺眉道:「你去哪?」
「我……回竹谷。」漣嵐也不回頭。
「真的?」楚煌走到她迎面,漣嵐卻又別過頭去。「朱二哥便是對你有幾分愛慕之情,也算不得什麼,今日事情說開,他也不是不知進退的人,你看他現在熱衷功名,日後不難找個好娘子。漣嵐素來大度,何必斤斤計較於此呢。」
「你也不必揀好聽的說,我就是氣量狹小,就愛斤斤計較。」漣嵐掙着手腕道:「你放開我。」
「不放。」楚煌靦着臉道。
「哼。」漣嵐心頭氣惱,抓着他的胳膊,低頭咬了上去。
楚煌倒吸口涼氣,做夢也未想到漣嵐會用上這手。這還是那個英氣奪人的女神龍嗎?
漣嵐抬眼瞟來,見楚煌面色古怪,掰了掰他的手指,楚煌倒是一掰就開,但他有五個手指,只要有一根卡在腕上,就休想掙脫。漣嵐掰了半晌,卻被他來回耍詐,無計可施,跺足嗔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讓你走。」楚煌笑道。
「好,我不走。你放開。」漣嵐無奈答應。
楚煌依言放開。漣嵐揉了揉手腕,雖然楚煌並未捨得用力,雪白的腕上仍是留下幾個紅痕。漣嵐瞪了他一眼,腳下一晃,化作一片紅雲,眨眼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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