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禹對精靈那邊的派系鬥爭沒興趣,只想儘早探索沉默山脈,找到九階魔法師薩耶爾留下的秘密。
可看如今的情形,精靈王在得不到一個安撫民心的說法前,大概率是不會返回索雷森。
為了趁早前往索雷森,路禹單獨把希瑟和伊索拉到一邊,把自己的思路告知了他們。
希瑟還沒什麼,伊索眼神劇顫。
路禹打了個哈欠,對他們擺了擺手,就回去休息了。
繼續戰爭對誰有利,兇手就會是誰。
看上去是個很簡單的思路,但是索雷森國內想要通過戰爭形式壓制格朗的精靈不在少數,派系也有好幾個。
在伊索將路禹的思路報告給精靈王之後,連續兩天,他們都在等待來自精靈當中那不懷好意的煽動聲。
可是,沒有人表達過不滿,也沒有人反對和談,對於同伴的死,大多數人都相信格朗帝國能妥善解決,將這個無差別殺人的惡魔繩之以法。
國內的信息渠道也告知精靈王一切正常,沒有任何關於此事引發的騷動。
假設路禹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只能說,這個精靈中的模仿犯十分謹慎,堅決不露出馬腳。
因為有索雷森的精靈死亡,因此風羽騎士團和帝國的衛兵在索雷森駐地附近加強了巡邏,即便是日常的出行,也會有衛兵遠遠地護送到人群密集處,避免慘劇再現。
希瑟取來之前殺人魔作案的詳細報告,認真地翻閱許久,仍舊無法從手法上判斷是否出自同一殺人魔之手。
之前被害者的共同點是年輕,可這次死的是精靈,壽命跟大多數種族不同,殺人魔總不能是先換算年齡再殺吧?
就在拉德那帶着帝國騎士團的人滿城盤查可疑魔法師時,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寄到了星辰騎士團,並要求希瑟親自啟封。
這封怪異的信件令希瑟疑心大起,在經過重重檢測,確認沒有異樣後,她拆開了信件。
「模仿犯太多了,我不是很滿意他們拙劣的表演,十七條人命我只認七條。」
希瑟腦海中有驚雷炸響。
信件上的文字歪歪斜斜,明顯不是用自己慣用手書寫。
這個口吻,似乎就是帝國騎士團追蹤了一年卻一無所獲的正牌殺人魔。
希瑟連忙追問負責接收信件的同伴,得知信件是一名小孩子替人跑腿送到這裏的。
就在希瑟發動星辰的人尋找這個小孩子時,送信的小孩又一次帶着信件上門了。
蓬頭垢面的男孩明顯是城內乞討過活的人,可他左手卻提溜着城內有名的熟食鋪子的紙袋,裏面飄出來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
「我打瞌睡時候頭頂上掉下來一個紙團,讓我取走壓在不遠處石頭下的信件送來這裏,報酬就是這袋子吃的…」
被一票威猛的騎士圍在中央,男孩聲音越來越小。
他雖然年紀小,但是貧苦讓他比同齡人更懂事,見到這個陣勢哪裏不知道自己卷進了麻煩事當中。
男孩連忙跪倒在地,顫抖着求饒:「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只是來送東西的,老爺們饒了我吧。」
熟練得讓星辰這些從底層晉升的人心疼。
一個大漢扶起了男孩,耐心地詢問了一些細節後,聽見男孩肚子咕咕直叫,笑着問:「怎麼,他給你吃的,你沒吃嗎?」
「他委託我辦事,我還沒辦好,怎麼能吃。」
「那你現在可以吃了,東西我們收下了。」希瑟一邊拆信,一邊讓負責後勤的同伴給孩子幾枚銅幣。
誰知男孩飛快地搖起了頭。
「我不要銅幣,錢到手也花不出去,老爺們能不能讓我為你們做事…我腿腳不錯的,雜役的活我都能做!」
「想得美,我們這可沒你能做的事,星辰可不會奴役小孩子,這是團長大人定下的規定。」
「既然他無家可歸,就安排到我那去吧,我的房子還有點空間,分他口飯吃倒也沒問題。」
眾人三言兩語間就幫男孩找到了落腳的地方,然後紛紛抬起頭望向希瑟,希望知道殺人魔這次來信說了什麼。
希瑟把手中的信件亮給他們。
一張白紙。
「你確定這就是對方讓你送的?」
男孩正沉浸在不用露宿街頭,得遇好人的興奮當中,聽聞希瑟詢問,慌忙點頭。
「那附近石頭底下就這封信,別的都沒有,我不會拿錯的。」
希瑟困惑地用魔力掃過紙面,再次確認這就是一張白紙,什麼訊息都沒有。
實在弄不明白對方送白紙過來的含義,希瑟等了一天,都沒有等到新的信件。
就在她打算把這個信件的存在告知風羽和帝國騎士團時,一束鮮花送到了星辰騎士團。
希瑟迅速從鮮花中找到了一封信。
「還行,星辰的口碑我很滿意。希瑟大法師,聽聞你正在四處追捕我,因為我殺了索雷森的精靈。對於這個指控,我只能表示遺憾,因為你找錯了兇手。」
「口說無憑,我想與希瑟你單獨見個面。當然,因為希瑟小姐的威名太盛,即便我相信你的人品,也不得不做些準備。」
「東城區文圖子爵的長女現已被我邀請至身邊,對話如不被打擾,她將完好無損地回家。」
「同時我希望您能為我邀請另一位貴客,即將前往索雷森的路禹爵士一同前來。」
信件背面給的地址是都城西面一片牧場邊上。
希瑟眉頭緊鎖,然後恍然大悟。
這個殺人魔竟然有在關注那個小男孩的下落,之前之所寄空白信就是為了看看他們的反應。
可隨機,希瑟又有些不解了。
殺人魔找自己就算了,為什麼要把路禹也卷進來,他似乎並不認識路禹,也沒渠道接觸到對方。
真是咄咄怪事。
不過既然有了些許眉目,能夠直接判斷殺人魔不是同一人,那希瑟必然是要行動的。
路禹聽見殺人魔指名道姓找自己,比希瑟還要莫名。
這又有自己什麼事了?
不過聽說對方已經綁了一個肉票,並且還可能牽扯出一些跟精靈遇害案件有關的信息,路禹也不多說什麼,果斷配合。
約定碰面的時間是當天深夜,希瑟守信地沒有通知除路禹之外的其他人,路禹為了保證這位正牌殺人魔的情緒穩定,也沒有喊上西格莉德和霧妖,只帶了璐璐緹斯。
一個召喚師,隨身帶着召喚物也很正常吧,你也沒說不能帶。
皎潔的月光下,牧場邊緣一間堆積乾草的小房子上點着三根火把,這正是殺人魔在信件背面所說標記。
希瑟推開草倉的木門,踩着散落在地的乾草向前,不一會便瞟見了趴在二樓,居高臨下望着自己的人。
屋內的光線很暗,從草倉棚頂透下的月光勉強照亮了殺人魔的輪廓。
殺人魔頭戴着一個毛茸茸的黑色貓咪頭套,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身形勻稱,個子在格朗帝國也是不高不矮的那種,屬於往人海里一丟,就找不着的那種人,毫無特點,十分普通。
希瑟仰起頭,對着殺人魔說道:「我如約來了,並且也帶來了路禹爵士,同時沒有帶來任何人,完全滿足了你提的那些條件,我需要知道子爵家的長女如今怎樣了。」
希瑟在收到信件後就偷偷在文圖子爵家附近確認了情況,長女確實作業外出後就未歸,不過因為文圖家的長女交際太過頻繁,因此家裏人還真沒往心裏去。
「放心,我雖然被你們安了個殺人魔的頭銜,但是我從不亂殺人。」
如果殺人魔沒有偽裝自己的聲音,那麼他應該是個男人,因為聲音渾厚且有力。
「不亂殺人,那十七個無辜的受害者全是自殺嗎!」希瑟厲聲質問。
殺人魔沒有立刻回答希瑟,而是扭頭望向路禹,視線在路禹身後的璐璐緹斯上停留了幾秒。
「感謝來自異國的路禹爵士能出現在這裏,我知道您一定好奇我為何要求你與希瑟小姐同行,待會你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現在,讓我來回答一下希瑟小姐剛才的問題。」殺人魔語氣嚴肅地聲明,「我只殺了七個人,七個人個個該死,且死有餘辜。」
「還挺義正言辭。」
知道希瑟不信,殺人魔手指輕點木質護欄,輕笑一聲:「希瑟小姐知道血庫嗎?」
剛才還譏笑殺人魔洗白自己的希瑟愣住了,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死死地盯着殺人魔。
「看來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不只有血庫,還有心庫,甚至於,他們喜歡把那些人統稱為『展品櫃』。」
「你…」
「你也是魔法師,應該知道,這個群體裏有部分人為了追求更強大的魔法,更強大的藥劑,會走一些常人不敢想的歪路子。」
「哥布林,史萊姆,樹精什麼的素材並不新鮮,於是…亞人,人,都成了對象。」
「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拿上幾個發霉的餅子,一口難以下咽的麩皮就能騙走。騙他們的人,很清楚地知道這些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但是他們不管。」
「在這些騙子眼裏,這些『展品櫃』變成什麼樣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只在乎得到的錢能夠他們揮霍多久,如果自己揮霍得快,他們就格外地期待下一單生意趕緊上門。」
「大概是壞事做太多,這些人居然都選擇了向神明懺悔,懺悔的方式便是拿到手的錢為神明敬獻貢品,然後不斷地禱告…對了,他們通用的自我安慰是『誰叫他們蠢』。」
殺人魔的每個字都透着森森寒意,起初不知曉黑話的路禹還雲裏霧裏,聽到後來已是渾身冰涼,但是一股無名的邪火卻不斷從心底里直往外冒,讓他雙拳緊攥。
璐璐緹斯更是在聊天室里大口地吸氣,儘管她一言不發,但是路禹依舊能感受到她的憤怒。
「我幹掉的第一個為了求生,說了很多很多,當我聽到有孩子一位跟着他有口飽飯吃,而且回到家就為他洗衣做飯,希望能在新家有一席之地的時候…」
殺人魔掏出了一把匕首,拍在了護欄上。
「他以為他只要把所有事情說出來就算是懺悔,我也會接受他的懺悔,但很可惜,我並不打算放過他,在我看來他不是人,只是個披着人皮的禽獸。」
希瑟回想起了第一起殺人魔案件中的死者,突然明白了為何他的屍體如此殘缺。
緊接着,貓臉殺人魔又說起了第二起,第三起…一直到第七起才算結束。
他殺的每一個都與這條罪惡鏈條有關。
「為什麼不把這些事情告知審議庭的人,騎士團的也行啊。」
路禹替殺人魔回答了出來:「也許是告了,但是壓根沒人管吧,讓我猜猜…這些人只是些小嘍囉,真正的主使是你根本無法應對的。」
「路禹爵士果然睿智。」殺人魔對着路禹微微欠身以示尊重,「我只是個小人物,遠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強大。」
「在這期間,因為我的緣故,不少惡性犯罪都被扣到了我的旗下,算是我的傑作…聰明睿智的希瑟大法師,你覺得…這是跟風模仿還是有意的行為呢?」
希瑟喃喃道:「他們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就把所有的鍋都往你這個殺人魔身上推…」
希瑟渾身冰涼。
路禹好奇地問:「可你還是沒告訴我,為什麼要把我邀請到這裏,我們不認識吧?」
「是的,我只是聽人說起過你,知曉你是一位脾氣不錯的七階魔法師,並且受到了索雷森王國的邀請,即將前往索雷森。」
「前兩天有索雷森的精靈被殺,坊間紛紛傳聞是我所為,並且已經有人說,這會讓兩國緩和的關係再度緊張。」
「所以我需要出來澄清,可我又不能大搖大擺地走進騎士團告訴你們,我就是殺人魔,因此只能用這種方式請兩位來聽我自證清白了。」
「你們一位是帝國昔日的天才少女,一位是異國而來的七階魔法師,同時還能夠跟索雷森的精靈王說上話,是我的不二之選。」
自證清白,這話從貓臉殺人魔口中說出來格外的滑稽,甚至讓路禹覺得荒誕。
「你就沒想過,自己露面了就不可能逃得了嗎?」
貓臉殺人魔哈哈大笑。
「路禹爵士可能不信,其實我很愛格朗,這片土地上有我的親人,朋友。打小開始,我的左鄰右舍經常將好吃的分享給我,多出來的布料也會給我留下來,為我製成圍巾,帽子。」
「可是有一天,那個經常給我送吃的鄰居家裏只剩下了哭聲,因為他們家去往前線的三個孩子全死了。」
「有一天,總是給我送衣服的大叔告別了我,因為他不想孩子被派往前線,因此頂替了兒子拿起了武器…然後他再也沒回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些喜歡笑的鄰居都不愛笑了,只會痴痴地坐在樹下望着遠方,等着根本回不來的人,終日囈語不斷。」
「二十年…兩代人,真的夠了。」
殺人魔的聲音有些哽咽:「兩代人填進去,為了這個國家,為了這片養育我們的土地,我們流幹了血,終於等來了和平。」
「這份和平,有我最喜歡的那群人的功勞,可他們已經看不見了。」
「我是個膽小鬼,躲過了一次又一次,就連做事也是偷偷摸摸,但是這次我不想再躲了。」
「如果押着我去見精靈王就能將一切都解釋清楚…」貓臉殺人魔高舉雙手,「那我就站在這裏,你們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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