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前一樣,路禹再度來到了充滿白光的世界。
然而睜開雙眼的他卻發現這個世界有了一些奇怪的變化,本該空無一物的地面上不知何時起出現了一座建築廢墟。
這片世界第一次出現了白之外地色彩,鮮艷的綠色在廢墟的縫隙中頑強地鑽出,藤蔓攀附在破敗的牆體上,留下一幅幅彩繪,他們搖曳着脆弱而堅強的身姿, 於毀滅中倔強地顯露着生的氣息。
殘垣斷壁之間,一個閃着微光的身影漂浮在一根已經倒塌的大理石立柱上方。
路禹注視着那道身影不斷變幻,一時間有些震怖。
難道自己雖然是擊退了克洛倫斯,但是卻被召喚物摧毀了意識?
可自己只是利用了他特化的精神污染力量,沒有讓他行動便強行驅散,這樣應該把影響降到最低了。
帶着疑惑, 路禹緩慢地靠近閃爍着微光的輪廓。
臨近時, 路禹抬頭望了一眼天空, 包裹着召喚物的球體依舊漂浮在天穹之上,如此看來,這裏應該沒有被一號召喚物的意識入侵。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什麼人?」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路禹心臟差點停跳。
不斷變換着形體的白光化為了一個穿着淺藍色絲質長袍的年輕男人,相較於路禹在旅行中見過的大多數人,他的相貌顯得十分儒雅,自上而下散發着一股恬淡的書卷氣,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男人嘴角含笑:「自我介紹一下,塞格羅,熟悉我的一些人也會稱呼我為常青竹。」
路禹下意識想要自我介紹,但是塞格羅卻笑着說:「不必了,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我們見過?」路禹十分納悶,「這裏是召喚師才能來到的地方, 你也是召喚師?」
「你似乎不關心昏迷之後, 你的身體會面臨危險啊。」塞格羅說。
「你連這都知道?」路禹皺眉,「你和克洛倫斯是一夥的?」
塞格羅呵呵地笑着:「如果克洛倫斯能讓一位死了快七百年的人成為他的夥伴,他還會苦苦地追求着永恆嗎?」
平靜的湖面上墜落下一枚大當量的炸彈, 路禹毫無防備的被塞格羅話語中的信息炸得渾身濕透。
他的身子在顫抖, 眼睛瞪得老大, 努力地想要從塞格羅的表情,動作上找到破綻,已證實他剛才那句荒誕的話確實是謊言。
「你…」
「別慌張,你對付克洛倫斯時不是很淡定嗎,不卑不亢的態度我很欣賞,怎麼現在激動成這樣呢?」
路禹把顫抖的嘴唇一抿,重組語言能力。
「不是慌張好不好,你輕描淡寫地說自己死了七百年,任誰都會震驚吧。」
「也是,看來你有很多疑惑,不過好在我應該能為你解答不少。」
路禹急忙問:「我就這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隨便一個人偶就能幹掉我,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提前醒過來,等我找個好地,一板磚把自己敲暈再回來找你成不成?」
長期跟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打交道,以至於路禹很快就適應了自己正在與亡者對話,並轉而尋求幫助。
塞格羅笑着說:「哦, 這個你無需擔心, 你的守宮很可靠地把你背進了一個房間裏躲了起來,現在你的身體狀態不錯,魔力循環正常。」
「可克洛倫斯沒死,他還能釋放人偶。」
「你釋放的怪物讓克洛倫斯的意識受到了損傷,即便進入新的軀殼也需要時間恢復記憶,這段時間你是安全的。」
「我有多少時間?」
「這個就在我的解答範疇之外了。」
塞格羅始終保持着溫文爾雅的笑容,明明這個召喚師專屬的白光世界裏無風,但是他淺金色的長髮竟然在「隨風飄揚」。
路禹索性坐了下來,他沉吟片刻,決定先解開他現在最大的困惑。
「你到底是誰?」
「塞格羅,雖然我還是想這麼說,但是顯然你想問的不是名字…大約七百年前,我是科萊這塊大陸上的一名召喚師,與你一樣,我也曾來到了此處,並且在這裏與很多人努力了許久」
「白光世界?」
「很無趣的名字呢,我們那時候稱呼這裏為…」
塞格羅對着遠方無盡的白光猛地一揮手:「召喚師神殿。」
「召喚師神殿…」路禹默念着這個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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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已經從文獻里隱約知曉了一些事情,比方說,召喚師神殿並非你一個人的樂園,曾幾何時,這裏有着許多的召喚師。它不存在於現實世界,是現實之外的殿堂,而訪問這裏的條件則是…對於召喚的貢獻與熱愛。」
路禹指向天空中那些靜止不動的光球:「貢獻,你指的是讓新的召喚物加入其中?」
「不全是,有人以對召喚鍥而不捨的追求而得以來到此處,有人以讓召喚崛起的狂熱信念來到此處,有人則是為了挽救衰敗的召喚學派,不斷收集整理召喚的知識得到了認可。」
「路禹,你就是以新的召喚物出現而得到了認可。」
一個疑問被解答,但是緊隨而來的是更多的疑問。
「他們都去哪了?」
塞格羅目光掃過廢墟,看着在殘垣斷壁之間生長的那一片綠色,略帶感傷地回答:「有些人死了,有些人離開了,有些人放棄了。」
「在我死去前,這裏的人已經很稀少了,曾經每次在恍惚間進入召喚師神殿,我都能遇到不少新的面孔,大家聚集在一起努力地試圖讓死水再度變成活水,讓黃沙遍地的荒漠化為綠洲,但最終…毫無回饋的道路是那麼的孤寂,這絕望的沉默讓太多人轉身離去。」
「漸漸的,這裏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少,連帶着我腳下,由眾人構思而出的神殿,也消失在了時光深處。」塞格羅問,「你來到此處之後,見到過別人嗎?」
路禹搖頭。
塞格羅輕輕拍了拍路禹的肩膀,一言不發,但是路禹卻已經感受到了他傳遞而來的情緒。
「我還是不懂,如果你已經死了七百多年,那麼你是怎麼出現在我面前的,又怎麼能知道這麼多的事,聽你剛才的話,你似乎一直在注視着我的一舉一動?」
塞格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緊閉着雙眼,微微仰起頭。
保持了這個動作很長一段時間,就在路禹都耐不住性子想要出聲打擾時,塞格羅睜開了眼睛。
塞格羅清澈的眸子倒映着路禹的臉龐,宛如一面鏡子。
「有『人』委託我出現在這裏,有『人』希望通過我告訴你一些事情。」
頓了頓,塞格羅抬起手。
路禹的召喚手冊浮現於半空,書頁一頁頁翻動,一幅幅路禹設計,璐璐作畫的召喚物圖像閃現而過,緊接着是各式各樣的細節設定,召喚經驗,可替代化模板的設計。
「一直以來,你做的都很好,血肉戰車,噬魔樹,鋼琴,這些召喚物雖然奇怪,彆扭,但是祂能理解,也覺得有趣。」
「可是,這一次你玩得有些太大了。祂聽到了你的聲音,知曉了你的願望,也賦予了你正確召喚的力量,但是…那個召喚物是會摧毀你甚至這個結界的怪物,你為他刻畫的意識過於強大了,他有可能向着『真實』演變,而非只是一個召喚物。」
路禹身子僵硬,他緩緩抬起頭,凝視着天穹之上。
塞格羅面帶笑意,等待着路禹將詫異的目光從天空中移走,再度回到自己身上。
「祂幫了我?」
「算是吧。」
「可祂應該是個沒有感情的意識!」
「確實如此,但是祂依舊是這個世界所有生靈的母親,祂希望一切都能變得更好…即便你不是祂的孩子,即便你未曾得到過祂的福蔭,祂依舊祝福着你。」
「一號召喚物雖好,但是在你能控制它之前,儘量少用。」塞格羅送上了自己的忠告,「他比起吞噬血肉的鋼琴更危險。」
一時間接收了太多信息的大腦熱得發燙,路禹頭暈乎乎的。
「我不明白…」
「沒事,我說過,我能為你解答大多數的疑問,請繼續。」
「請你告訴我,召喚為什麼會衰敗?」
路禹情緒有些激動,這不僅是他渴望解開的困惑,也是無數鬱鬱而終的召喚師苦思冥想一生,不斷追尋卻始終找不到解的終極謎題。
如果祂真的一直在注視,一直在聆聽着一切,默默讓這個世界向着更好發展,為何會丟棄了在魔法發展歷史上曾經輝煌過的召喚。
塞格羅面帶苦澀:「雖然在我被喚醒之後已經知曉了答案,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路禹愣住了,他沒有追問為什麼。
塞格羅只是祂為了能和自己對話喚醒的一個靈魂,很多事,他無法做主。
「如果你真的將復興召喚作為自己的信念,那麼終有一天,你會知曉答案的…」
「其實你們是幸運的,因為道路並未徹底封死,乾涸良久的河道已經注入了水流,並且正在緩緩流動,雖然十分微弱,但是已經在默默地滋潤着你們,你沒有發現嗎?」
路禹恍惚間,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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