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禹剛睡醒沒多久,蓋伊公爵親自到訪了。
昨天蓋伊公爵也來過,不過路禹處於沉睡當中。
儘管很多問題西格莉德以及其他冒險者也能回答,可打傷哥布林王這件事蓋伊還是想跟路禹親自確認。
路禹描述了整件事的經過之後,蓋伊的表情從疑惑到驚訝,再到欣喜,只用了短短兩三秒的時間。
「也就是說,哥布林王位階滑落,並且遭受了您召喚物的重創?」
「不,我可沒有說重創過哥布林王。」路禹皺着眉頭糾正,「哥布林王即便位階滑落也不是好對付的魔物,我們只是取巧擊退了他…或者說,是他放棄了追擊我們,我們才得以全身而退。」
這裏必須說清楚,他可不想背鍋。
「足夠了,這條信息足夠了。」蓋伊公爵控制不住表情,狂喜之意溢於言表。
路禹看在眼裏,身為一個過客,他本不想多嘴,但是想到安德魯,還有茱蒂絲等人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公爵閣下,我建議,即便哥布林王年老體衰,位階跌落,也不能小覷哥布林一族。我與他交手,能感受到他是一位睿智,有擔當的王,即便他是異族,我也忍不住想要讚美他。」
「如此出類拔萃的王,他親自選定的新王,即便遜色於他,但也絕不是個糊塗蛋。」
蓋伊笑着點點頭,表示路禹的話他會細細思考。
路禹聽出了對方話語裏的敷衍,沒有多說什麼。
蓋伊臨走,丟下了一箱子銀幣,作為路禹損失那幾百枚首級的補償,以及擊傷哥布林王的獎賞。
路禹寧願要回血肉戰車裏的首級,首級可以兌換巨火蜥的腐蝕液,還能獲得兩枚金幣。
路禹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見過金幣,自己來到的這片區域似乎沒有金幣流通,稀缺到僅僅在王族以及少數貴族手中才存在少許。
西格莉德則給路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貴族從王城以及自己領地召來的親衛,以及招募的冒險者,又一次在地宮中全軍覆沒了。
路禹錯愕地問:「我昨晚睡覺時發生的?」
西格莉德點頭。
冒險者聚集的地方,消息傳播得飛快,路禹帶着茱蒂絲的小隊深入地宮擊傷哥布林王的消息此時也是滿城皆知。
一開始大多數人都不太願意相信,一些秘銀冒險者還鄙夷地斥責茱蒂絲他們撒謊。
被評定為黃金級的哥布林王,對付一群精鋼級的冒險者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而所謂的路禹侯爵,他們早就了解過了,是一個受了重傷之後魔力稀缺的魔法師。
就這個組合,別說打傷哥布林王,哪怕是碰到對方都是做夢。
然而好巧不巧,當天晚上衝進地宮中的冒險者實在太多,因為路禹一頓搗亂,許多地方都暢通無阻,於是還真有人在哥布林王返回王座的路上撞上了大部隊。
死裏逃生的冒險者描述的哥布林王狀態與茱蒂絲等人的說法如出一轍。
這下轟動全城了。
茱蒂絲小隊,還有路禹瞬間成為了黑盾城的名人。
多少年了,亞斯王國始終沒有在前線獲得太大的勝利,一直在與哥布林進行人口兌換,越打越虧。
黃金魔物哥布林王更是壓得無數冒險者與魔法師喘不過氣,成為了他們心中的夢魘。
如今一個外來者配合着一群精鋼級小隊的成員打傷了哥布林王,這等壯舉足以令全國振奮。
路禹的壯舉自然是刺激了和他一起來到前線的貴族們。
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享受下人恭維的人上人們在黑盾城一直被冷眼相待。
從蓋伊公爵到城內討生活的下等人,每一個都是人前畢恭畢敬,轉頭就吐口水。
黑盾城與王城完全不同,有功勳的人才有資格傲氣,在這裏賺錢的人每個都是刀頭舔血,對貴族的敬畏感比較薄弱。
本就不爽路禹的他們無法忍受黑盾城內鄙夷的目光,秉承着壓過路禹風頭的想法,組織起剛來到前線的親衛,僱傭了大量的冒險者,浩浩蕩蕩地就往西側地宮進發。
他們打定主意,就走路禹曾經走過的路線,哥布林見一個殺一個。
既然哥布林王被重創,那餘下的嘍囉豈不是隨手就能幹掉?
想法不錯,過程也很順利,一路殺着嘍囉提款的貴族聯軍學着路禹的方式,挖牆繞過了蘑菇房,來到了東側地宮。
於是他們踩了陷阱。
於是他們的退路被堵。
於是他們看見了哥布林王…
貴族聯軍除了幾名見機不妙腳底抹油的人,其餘全都不知所蹤。
參賽選手一夜失聯了十幾位,馬羅尼所有的親衛也都填了進去。
若不是貴族威權過重,估計已經有人公開嘲笑他們的愚蠢了。
路禹也被這群貴族的愚蠢逗笑了。
自己剛把他們的地宮鬧翻天,哥布林一肚子火沒處撒,就連談話中表露出了輕視想法的蓋伊公爵都是在猶豫是否要激進行事,這群貴族竟然抱團,敲鑼打鼓地殺進去。
他們是友好使者嗎,居然用命去平息哥布林的憤怒。
被僱傭的冒險者也是,看到錢就走不動道了,不知道有錢也得有命花這句話嗎?
路禹並不知道的是,這群失蹤的冒險者與貴族,此時並未全部死去,有幾位甚至正在返回黑盾城,尋找路禹的路上。
查查望着哥布林王氣喘吁吁地以魔力在岩壁上刻畫,忍不住說:「讓我代勞吧。」
哥布林王本想一把推開查查,但是想起他即將是新王,伸出去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
「不,你無法代勞。」
車子的輪廓在岩壁上浮現。
「查查,你成為新王之後,培養一批召喚師。」
查查大惑不解:「在召喚方面,我族一向勢弱,我們能夠描繪和描述的東西太少…」
密密麻麻的觸手從車子的輪廓四周冒出。
「描述,我們確實落於下風…咳咳咳…但是若只是描繪,驅使它,我相信,人類能做到,我們也行!」
底盤駭人的一雙雙手正在伸出。
「世界給予我們一族的苦痛,未必不是一種啟示…那位叫做路禹的召喚師,將這個召喚物呈現於我們面前,我們才有了學習的機會。」
血盆大口正在張開。
「學習才能使我族強大…若只是一味的繁殖,劫掠,我們永遠只能在地宮中生存,與人類和其他種族對峙下去,也永遠只會被他們唾棄為醜陋的種族。」
巨大的肉瘤於血肉戰車中段隆起,隱隱有血液在肉瘤表面流淌。
「學會模仿,學會創造,學會進化…這片大地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是某一族應得的,只有足夠強大,才能為你庇護的族人贏得未來。」
哥布林王走到岩壁前,用手輕撫着血肉戰車壁畫。
「五十年的壽命對我而言太短了…我還有很多事想做,但都來不及了。」
「查查,我曾想讓其他種族尊重我們,而不是張口閉口綠皮小矮子,低劣的下等魔物,可我卻始終沒能想到該怎麼去做…這個問題,就留給你去思考了。」
「王…」面對着哥布林王的託付,查查知道眼前帶領着哥布林一族締造了這個地宮的傳奇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哭什麼…你應該開心啊,明天開始,你就是新王了。」
「你跟隨我學習多年,一如人類世界的師徒,現在師父老了,沒辦法再背着這個家走下去了,也該是你接手了。」
象徵着權利的冠冕被哥布林王輕輕取下,戴在了查查的頭上。
象徵着力量的法杖塞到了查查的手裏。
哥布林王的交接儀式沒有什麼儀式感可言,倒不如說,能有這樣的過程,也是得益於哥布林王的堅持。
他從人類的傳承中看到了一種力量,儘管他無法明確地表述清楚這股力量是什麼,但是模仿下來總是不會錯的。
然而這個簡短的過程卻讓新王查查渾身顫抖,接過冠冕和法杖時,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重量。
一族未來擔負於自己身上的重量。
身無一物的哥布林王鬆了口氣,他轉向壁畫,看着血肉戰車,回想起路禹的樣子,笑了。
查查擦了擦眼淚,問:「這位召喚師,真的會來嗎?他剛剛屠殺了我們的族人,我們對他發出邀請,他估計不會相信誠意吧?」
哥布林王癱坐在血肉戰車的壁畫下,疲憊地說:「如果那些被俘虜的人類沒有欺騙我,那麼他一定會來。」
「一些故事,換巨火蜥的腐蝕液,他會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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