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兄弟,你什麼神?
濁魘一拳又一拳地擊打在菲茨諾德的身體上,慘嚎聲一聲高過一聲,其中穿插着菲茨諾德的咒罵與威脅。
已經徹底紅了眼的濁魘對這些聲音置若罔聞,過於激憤的她恨恨地用額頭猛擊菲茨諾德的臉,對方堅硬的牙齒磕得她額頭血淋淋一片,她卻渾然不覺。
鑑於深淵審判官毛遂自薦,路禹將之喚出。
「也許你需要一些更專業的協助……」
「滾!」
濁魘回頭怒吼,剛剛凝實形體的審判官被她駭人的氣勢吼去了偽裝,直接顯露出了白骨身軀,直愣愣的杵在原地。
「發泄……夠了吧?」菲茨諾德滿嘴是血,說話漏風,他直勾勾地注視着路禹,「殺死一位達斯米洛議事會成員,代價是你無法承受的……看上去,你也不打算殺死我,說吧,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眼見菲茨諾德此情此景仍能保持冷靜,若無其事的無視自己的存在,濁魘湧現出強烈的嗜血衝動……血腥氣讓她想起了父母慘死的模樣,夢魘般的場景再度浮現。
此刻,她只想化身野獸,咬斷菲茨諾德的脖子!
路禹的聲音制止了她的瘋狂,無處發泄的暴躁化作錘向書桌的怒拳。
注視着書桌四分五裂,又瞥了一眼憤懣卻必須強行克制的濁魘,菲茨諾德染血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為了濁魘報仇?笑話!
死靈術士出現在這,必然有着更深層次的目的。
堅信自己有着更高價值的菲茨諾德爬了起來,踉蹌着坐回了椅子上,用酒水為傷口做麻醉處理。
「伱的威脅我已經感受到了,現在,該說你的目的了,只有威脅,而無價碼,是沒法構成交易的。」
「我該稱讚你臨危不亂,頭腦清晰?」路禹譏諷。
菲茨諾德笑而不語,這幅姿態讓濁魘險些爆發。
路禹開門見山:「除去梅拉東側海面上的光柱,俄偌恩在達斯米洛還開啟了兩個傳送通道,其中一個位於藍淵山脈中,另一個,在哪裏?」
聞言,菲茨諾德臉上的淡定不再。
俄偌恩的超距傳送法陣由於是天然形成,對魔力的約束效力也有強有弱,穩定性也有着巨大的差異性,實際使用中,具體呈現的形態也略有不同。
除了光柱這一類型,還有另一種便是如同透明幕布般的「門」。
根據多蕾卡與梅列厄的介紹,位於達斯米洛境內的恰好是兩種不同的傳送法陣進行組合,光柱形式存在的傳送通道十分顯眼,因此被規劃為大規模傳送蟲群與普通士卒使用。
而較為隱秘的「門」,由於其優秀的穩定性,不易受到魔力干擾而坍塌損壞的特性,則專屬於俄偌恩精銳使用,他們中的最低戰力對標梅拉位階體系中的六階,芙拉索蕾雅等軍團長往返俄偌恩便是穿越這扇門,以降低那微弱的傳送失敗風險。
「你到底是什麼人?」
菲茨諾德感受到了危機。
知曉俄偌恩有第二傳送門存在的人,僅限於達斯米洛議事會的部分人,力主投入抑魔懷抱的他們絕不可能把這條信息外泄他人。
「你的問題有些太多了。」
早就難以抑制的濁魘捏碎菲茨諾德手中的酒杯,用鋒利的碎玻璃劃開了他的皮膚,任由酒水淌進傷口。
劇痛令他滿臉猙獰,大汗淋漓。
「現在,回答我。」
「我……我不清楚。」
濁魘再次出手,這一次則是在劃破了他的臉。
慘叫聲再次迴蕩在房間內。
「濁魘的手段很粗糙,我這裏有更專業的人已經蠢蠢欲動,我希望你能在我失去耐心前老實開口。」
「你以為我是任人拿捏的孩子嗎?」菲茨諾德兩眼通紅,疼得咬牙切齒地他壓低聲音吼道,「說出來,我必死無疑。」
「你不怕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至少還活着,依我看,你的時間恐怕不會很多,直接闖入我的宅邸,就是為了一步到位……只要我拖延一息,你的處境就堪憂一分!」
「看來你對自己的處境不太了解,依靠酷刑拷打獲得信息只是為了省事,我們其實可以用精神魔法在你靈體的碎片中尋找答案……很麻煩,但如果你確實不願意張口,他就會成為最優解。」
「你的威脅讓我想笑,靈體碎片,精神魔法,你以為自己是精神魔法流派的巨擎嗎?即便是,他也做不到。」菲茨諾德冷笑,「除非,你們讓薩耶爾復活。」
菲茨諾德選擇了賭,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誰的精神魔法能做到這等偉績。
若有這樣的力量,不去創造新的精神魔法學派揚名立萬,選擇窩在死靈術士這無法見光的團體裏發臭發爛?
可能嗎?
蠢蠢欲動的審判官飄着鬼火的雙眸一下黯淡了下去,他似乎有些遺憾,連連搖頭,隨即化為滿天藍色的光點消散。
漆黑的觸手纏繞上了菲茨諾德,那黏膩的觸感令他渾身一機靈,隨即,恐懼如不斷擴大的陰影,遮蔽了他的感知。
九階魔法師蘊含的龐大魔力悄然爆發,在室內掀起了一陣魔力風暴。
菲茨諾德瞳孔顫慄,作為七階魔法師,他深切感受到了魔力層面難以逾越的鴻溝。
僅僅只是八階絕不可能做到……
他本能的拒絕相信那個荒誕的猜想,但作為魔法師的敬畏卻讓他不得不艱難地吐出了猜測。
「……九,九,階?」
璐璐已經掌握身體控制權,她冷冰冰地說:「我繼承了薩耶爾的精神魔法,作為第一次施展這份力量的試驗品,你,很不錯。」
薩耶爾曾說過,直面任何一種高階精神魔法,都將體會到超越死亡的恐懼。
這句話,也被如今梅拉的精神魔法流派奉為寶典,並因此為梅拉所有魔法師所熟知。
什麼是超越死亡的恐懼……菲茨諾德無法想像,他的靈魂卻已經在顫慄。
被魔力威壓衝垮了心房的菲茨諾德尖叫了起來。
璐璐沒有留情,精神魔法爆發,集合三人之力,輕而易舉地撕碎了菲茨諾德的意識防線。
現實中,菲茨諾德目光呆滯,不再動彈。
菲茨諾德的意識世界中,三人解除了煤球形態,好奇地展望着這裏飛速穿梭流逝的一枚枚攜帶着光影的泡泡。
憑藉着銀楓樹賜福,三人凝聚的精神力,外加九階的魔力基礎,璐璐實現了薩耶爾精神魔法典籍中介紹的「拜訪」。
此刻,他們就是菲茨諾德意識世界的客人——撬鎖進來的客人。
被加斯洛闖入過意識的路禹提醒:「現在我們是在它的主場,遠比在外界要脆弱得多。」
看着堆迭如山的泡泡,如同大圖書館般陳列的記憶書頁,第一次這麼做的璐璐茫然無措——薩耶爾沒教過怎麼篩選。
這是蘊含了加斯洛一生的龐大記憶庫,而他們就像是翻閱書籍卻不知道頁碼,也無法調用關鍵詞查詢的人。
凝聚着菲茨諾德人格的意識體開始在意識世界中甦醒,它呈現出與外界的菲茨諾德完全一致的模樣,如同神明般漂浮於三人頭頂,冷冷的審視着下方的一切。
這幅表情只維持了不到一秒,恐懼便攀上了他的臉。
「你……你們,真的能做到!」菲茨諾德的恐懼令堆積於三人面前的書頁、記憶泡泡蒙上了一層陰翳。
薩耶爾描述中的意識主精神防禦機制已經觸發。
不僅拒絕被入侵者審視,隨着時間推移,這處意識也會生成出越來越強大的意識體,直至將他們徹底抹殺、驅逐出去。
已經從加斯洛那裏體驗過一次的路禹有了一些經驗,他抬起頭:「把和傳送門的記憶交出來吧。」
「哼,別以為我對精神魔法一竅不通,這裏,我才是主宰。」
堅信自身遠比三人更強大的信念,立時強化了菲茨諾德的精神壁壘,遠處黑霧瀰漫,那是複數的三煤球在竄動——這也是菲茨諾德當前最恐懼事物的具現,然而此刻卻成為了他可以掌握的力量。
還在摸索這份精神魔法的璐璐沒想到看似廢物的菲茨諾德意識這麼難纏,以防萬一,她打算先退出,採用第二個計劃。
殺死菲茨諾德,直接通過靈體的殘片提取信息,正好結合她的精神魔法與塞拉的靈體操縱之術。
精神魔法解除失敗。
感受到那份波動,菲茨諾德笑了起來。
「感謝你們的傲慢,現在,你們已經無路可逃!」
煤球已經從遠處的迷霧中飄出,四面八方,烏雲壓頂般壓迫而來。
「讓你們的投影,殺死你們,是不是很有趣?」
璐璐仍在思索着解決之策,塞拉卻斜了一眼路禹,用肘子捅了捅。
「善後。」
「這麼做,記憶可能就徹底碎了。」
「大不了再殺一個達斯米洛議事會的人,很難嗎?」
也難怪濁魘覺得塞拉墮落,她的口吻確實不像一位親和光明的神選,倒像是窮凶極惡的邪神信徒。
被璐璐強行激活深層意識,菲茨諾德第一次感受到掌控一切的快感——這是屬於他的世界,萬物皆由他一念生成,又在一念中凋謝。
這種掌握生死,予取予奪的美妙感受令他着迷。
眼看着煤球三人組在自己的威壓下渾身戰慄,逐漸難以直起腰,這份征服感達到了頂峰。
他要獲得更多!
「窺探記憶?現在你們在我的意識中,我也能做到!」
說吧,他的身形如霧氣般消散,轉瞬間,沒入了最靠近他的路禹體內。
正在頂着精神威壓溝通的塞拉瞥見了這一幕,她愣住了。
準備撕碎菲茨諾德意識的路禹眼前一黑,再次恢復清明時,塞拉與璐璐已經消失,只剩下了負手而立,欣賞着四周風景的菲茨諾德。
「這就是你的記憶嗎?」菲茨諾德臉上滿是大仇得報的暢快感,「被窺伺的感覺,如何?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吧?」
路禹嘴角抽搐。
這個反應讓菲茨諾德哈哈大笑。
「放心,你們一個都逃不了,三隻弄巧成拙的老鼠,我會好好地欣賞你們的記憶,奪取你們的知識,回到現實,我也會好好炮製你們的。」
「哎。」
「怎麼,要求饒嗎?」菲茨諾德自信非凡地睨着路禹。
「不,只是想問你一句,知道上一個造訪這裏的,是什麼人嗎?」
菲茨諾德不以為意:「什麼人?」
「以一己之力佈局,險些將一整個大陸築為自己信仰巢穴的偽神,他的能力,足以捏死一百個你。」
不安、心悸、恐懼,種種情緒在菲茨諾德的臉上閃現而過,並非被路禹的話嚇到,而是此時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這處無聲的世界,突然響起了異樣的響動,似乎從極其遙遠處傳來的雜音中,蘊含着足以令人瘋狂的力量!
「上一個說要查看我記憶的人已經死了,還是一位偽神。」路禹好奇,「菲茨諾德,你是什麼神?」
天穹撕裂,鏽紅色的裂隙緩緩「睜開」,巨大的眼球直勾勾地凝視着下方的渺小如蟲的菲茨諾德。
兇猛的意識洪流一秒鐘便撕碎了他構築起的意識體,化作無盡的光粒消散。
路禹第一次轉過身,與這位數次幫助了自己的「夥伴」對視。
一號施加在這片空間的巨大壓迫感蕩然無存,柔和的力量輕輕地包裹在路禹的身體四周。
一號眼睛微眯,似乎在笑。
難以想像,這摧毀過克洛倫斯、加斯洛等一眾豪傑,被世界意識放上了枷鎖的怪物,在路禹面前有着如此溫順的一面。
「謝謝……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一號眨眼回應。
「能幫我把菲茨諾德的記憶篩一遍嗎,如果是你,應該能幫我把想要的信息找出來。」
一號的身軀轟然潰散,化作複數的小眼珠子,散落在意識空間中。
隨着菲茨諾德的崩潰,路禹再度出現在了他的意識空間中,而一號,如同螞蟻,沖向了逐漸開始碎裂的每一份記憶,矜矜業業地查找了起來。
目睹這一幕,塞拉渾身一顫。
「你……又做了什麼?」
路禹輕鬆的回應:「沒什麼,只是第一次回應了他……」
從讓它現身,再到正式回應它,真的過去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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