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手中的長劍朝着面前的這一隻窮奇劈了下來。
在這一隻窮奇的眼中,這一把長劍不停的變大。
窮奇想要躲開。
來自與靈魂深處的本能告訴着他,他必須要躲開。
可是一切已經是來不及了。
一劍而過!
這是最為純粹的一劍,乾淨的像是那千年雪山冰池中的水,沒有絲毫的雜質。
於蘇離的面前,天地之間被破開。
那是一個大大的「一」字。
這一個大大的「一」字以一道絢爛的光芒劃破了長空,劃破了所有。
它如同一道光波,往着遙遙無際的天邊擴散。
這一個「一」字是巨大的,大到世間的一切在蘇離的面前是那麼的渺小。
虛無被蘇離斬開,虛無之中是混沌,沒有光,沒有水,什麼都沒有,甚至連那黑暗都沒有。
你說不清道不明。
好像着一些東西是這個世界的根本,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窮奇以眉心為界限,逐漸分離,他的眼睛睜開的很大,他的瞳孔倒映着蘇離平靜的模樣。
這是他「活着的時候」看着的最後一幅景象。
很快,如同一根細線將一塊豆腐給切開一般,這一隻窮奇完全對稱的兩面在不停地分離。
沒有鮮血飈飛,有的只是死氣從他的體內不停的蔓延而出。
「嘩啦.」
殘留在窮奇身體之上的劍氣變成了火焰。
這一道火焰將窮奇的身體迅速地點燃,給他舉行最為隆重的火葬!
頃刻間,這一隻窮奇被燃燒成了灰燼,灰燼化為了萬千的靈力在天空之中飄散,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的存在。
就好像,這一隻窮奇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般。
圍繞在天線谷四周的雲柱緩緩消散,一陣風吹過,這一些雲柱子如同薄霧一般刮散。
結束了。
蘇離解決了窮奇,保住了幾十萬將士的性命,但是,蘇離也知道,窮奇解決了自己。
這是代價。
蘇離身體開始變得不穩定。
蘇離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那無數細沙堆積而成的沙人,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化為無數沙塵在空中飄散。
這將會是自己最後的結局。
對於自己在一次的死去,蘇離並沒有太多的感慨。
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
而且蘇離其實挺慶幸的,因為自己的死不會有絲毫的痛苦,就像是緩緩的睡着一般。
但是就當蘇離坦然地面對自己的死亡之時。
突然,蘇離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逐漸在穩定。
無論是神魂還是肉體,亦或者是自己身體內的每一滴血液。
他們在不停的穩定。
像是本來要碎裂的一個沙人,這一些沙子凝聚一起,這一些沙子最終將會凝聚成一塊岩石。
蘇離轉過了身,看着的是一個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女子的歲數已經是不小了,足足是有兩三千歲的高齡了。
女子長得並不算是非常的好看,只能說是中等偏上。
但是在她的身上,蘇離總是能夠感受到一種恬靜的氣質,一直超脫於世俗的平和。
這一種氣質與平和,只有內心世界極為豐富的人才能夠擁有。
這一種氣質是柔和的,如水一般,可以包容萬物。
「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蘇離問向畫眉的第一個問題。
畫眉的左手抓住着蘇離的手腕。
蘇離感覺到自己一切都在恢復正常,自己的生命越發的穩固,可是對方的臉頰如同乾裂的大地一般出現着裂痕
此時此刻,即將化為風中沙的人,是這個女子。
「很簡單。」
女子溫柔一笑,正如同她的畫一般。
「每一個上五境的修士都有自己壓箱底的本領,做為沉浸於畫道一聲的我,自然如此。
在你們看來,這個世界是真實的,畫是假的。
而在我看來,這個世界是假的,可是我手中的畫是真實。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一切都是那麼的模糊。
而我掌握的這個秘法,便是將你身上的傷勢轉化為虛無的,你好好活着,才是真實的。
只不過代價是我的性命而已。
因為世間的一切都是平衡的。
既然我救了你,那我就要付出代價。」
「停下來」蘇離的語氣很平靜,但是語氣之中卻是帶着不可置疑。
「停不下來了,法術已經是發動了,若是蘇離你強行拒絕我的法術,那麼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們一起死而已。」
畫眉彎眸一笑。
「怎麼?你要最後我們兩人誰都活不下來,我白白的死去嗎?」
蘇離:「.」
「蘇離,思思需要你。
這個世界需要你。
我可以看得出來,萬法天下是否能夠擊敗萬妖國,下界是否能夠擊落那所謂高高在上的天庭,只有你能夠做到。
如果說性命是等價的,但是,很明顯,以我的命換你的命,是我賺了。」
畫眉握住蘇離的手腕,緩緩走到蘇離的面前,另一隻手輕輕抬起,彈了彈蘇離的額頭:
「小傢伙,好好走下去吧。
告訴思思,就說,為師相信她,她想要做的事情,無論是什麼,都是可以做到的。
只不過思思缺乏如此的自信。
她一直都是為師的驕傲。
蘇離
思思就,拜託你了.
對了,你小時候的那副畫,其實挺糟糕的~」
畫眉話語剛落,那一隻小手從蘇離的眉宇間緩緩放下。
蘇離眼瞳皺縮,伸出手要去抓住畫眉的小手。
可是就當蘇離握住畫眉小手的一瞬間,畫眉瞬間破散,化為了靈力的沙,隨風散盡。
靈力的光點如同螢火蟲一般,在蘇離的身邊不停地飄蕩,飛舞,直至消散。
蘇離的思緒不由飄蕩,飄蕩到二十年前,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小男孩拿着畫卷,敲響了一個女子的大門。
「小道友,你要幹嘛呀?」房間中,走出來一個溫柔似水的女子,微笑道。
「我」小男孩咽了咽口水,「我想要賣我的畫」
「好的,讓我看看吧。」女子如此說道。
至始至終,小男孩都沒有說自己的名字,女子也沒有問。
小男孩長大了,依舊是記得那一個女子買了自己的畫,自己和師妹有了七天的伙食費。
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小男孩再次見到女子,並沒有提起當年,只以為她忘記了。
但是,只是小男孩以為而已。
這一場大戰,渲囂一軍輸了。
但是蘇離並沒有任何獲勝的喜悅。
天線谷之中,所有的將士們高呼着蘇離的名字,可是蘇離卻是感覺這呼喊聲距離自己是那麼的遙遠。
天空逐漸破曉。
這一場大戰,持續了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而已。
可蘇離卻感覺是過了百年。
蘇離看着這如同往常一般照常升起的朝陽,看了不知多久。
很快,趙靈雪與莊眸所帶領着的軍隊趕到了天線谷。
看着天線谷這如同人間煉獄一般的景象,趙靈雪和莊眸皆是皺起了柳眉。
她們知道這一場大戰將會極為的慘烈。
可是當真正的看到戰場的「餘韻」之時,這一切依舊是超乎了對於她們的想像。
所有的將士們正在打掃着戰場,救治着傷員。
一切都是那麼的忙碌。
這一切都是有人指揮,暫時是不需要蘇離了。
蘇離並沒有離開天線谷,依舊是站在原地,看着這一片的蒼穹,誰也不知道蘇離在想着一些什麼。
趙靈雪和莊眸從王猛的口中得知了一切。
莊眸看着蘇離那孤單的身影,想要走過去,但是卻被趙靈雪輕輕地拉住。
「趙前輩?」
莊眸不解地看着趙靈雪。
趙靈雪並沒有多做回答,只是對着莊眸搖了搖頭:「我們先不要打擾他了,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時間又是過了一天,天線谷傷員的救治以及戰場的清掃依舊是在繼續着。
而蘇離已經是站在空中一動不動。
此時的蘇離就像是一座雕像一般。
而就在第二天的一個夜晚,蘇離的神色緩緩平復,那一雙眼睛好像終於是帶着一點的色澤。
當有穀神城的將士抬起頭,想要看着自家的將軍是不是依舊一動不動的時候。
他發現,空中的那一個如銅雕塑一般的人影,已經是消失不見了。
蘇離在夜空之中慢步,天空上的繁星距離蘇離很近,好像蘇離一伸手,就可以將這一片星空攥在手心。
最終,蘇離在一座山峰的峰頂停住了腳步。
這一山峰其實就是天線谷兩邊山峰的其中一座,距離天線谷很近。
坐在山峰上,放眼望去,你甚至還可以看到天線谷之中那火把的火光。
「坐吧。」
在山峰頂部的這一座懸崖之上,一個人安穩地坐着,順着男子的目光看去,是這一片天線谷的方向。
蘇離坐在了他的身邊。
這一個人的全身散發着一種螢火蟲的光芒,而且看起來是那麼的通透,就像是幽靈一般。
這一個人便是渲囂。
渲囂不用解釋,蘇離就知道渲囂如今的狀態。
此時的渲囂是一種靈體。
在窮奇死後,那殘餘的力量以及戰場上的血氣,最後再加上渲囂的執念,讓渲囂的一抹殘魂凝聚成現在的這個模樣。
如果不出意外,只有幾天的時間,渲囂的殘魂就會消散,可能還不用幾天。
「之前的你站在那個地方幹什麼?是有什麼好看的嗎?」渲囂問向身邊的蘇離。
蘇離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好看的,只不過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因為你的兩個副將死去的事情?」渲囂問道。
「是,」蘇離沒有隱瞞,「但又不完全是。」
在蘇離的眼中,閃出一抹深邃。
「那讓我猜猜,你是在為部下的死而感覺到心痛,無論這個部下與你的關係如何,哪怕只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士兵,你也依舊是在為他們感覺到悲哀。」
此時渲囂竟然像是一個心理醫生。
「可是蘇離,那兩個副將叫什麼來着,馬林和畫眉?他們雖然死了,但他們死得其所。
馬林給你爭取了最後的時間,你得以揮出那一劍。
畫眉以性命為代價,讓你活着,你的存在確實更有價值。
而穀神城的那一些將士們,他們死在這壯闊的戰場上,也是他們最後的歸宿。」
「這不是他們的歸宿。」蘇離搖了搖頭,否認了渲囂的看法,「沒有一個人的歸宿,是死在戰場上的。」
蘇離伸出手,指着天線谷的方向:「他們之中,還有很多人很年輕,還有很多人都沒有娶到老婆,他們本還可以走着更長的路。」
「如果你硬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渲囂苦笑一聲。
「但這就是戰場,你是勝利者,而我則是失敗者,後世的史書上,一定會出現這一場戰役,可我將是你的背景板。」
「你很在乎這個?」蘇離問道。
「是的,我很在乎。」渲囂點了點頭,「但是,也不在乎了。」
「.」
蘇離沒有回答。
二人保持了沉默。
「蘇離,你是怎麼看穿我佈置的那一些內奸的?」許久,渲囂再次開口道,問出了這一個一直困惱他的問題。
「我算的。」蘇離看着這一片星空,「你們有我的資料,肯定知道,我卜卦之術,還是很出名的。」
「知道的,聖女痴漢嘛。」渲囂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信了吧,這場戰役當作我的倒霉,心裏也好受一點。」
「嗯。」蘇離點了點頭。
渲囂看了蘇離一眼:「我真要走了,你沒什麼要問的嗎?」
蘇離想了一想:「你覺得,這一場大戰,有必要嗎?」
渲囂想了想:「沒有必要,但是這一場大戰一定會發生,所以,很多人一定會死。」
蘇離:「這是人族與妖族融合的代價?」
「誰知道呢?」渲囂攤了攤手。
一問一答後,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直至渲囂再次開口:
「蘇離,你知道傳說中的失傳二境嗎?」
「知道,第十四境叫做煉神境,第十五境為合道境。」
「是啊.傳說中的合道境啊」
在喧囂的眼眸中,閃過一抹不屬於自己的憧憬。
「聽說達到了合道境,就可以掌控生死,制定法則了,你說,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
「是啊,誰知道呢」
夜晚的寒風從山頂輕輕刮過,隨着最後聲音的落地。
山頂之上,只是剩下了蘇離一人眺望着黑夜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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