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撇了撇嘴,他對朝堂之上的風雲變化不感興趣,臉上帶着幾分不耐煩,他雖然是襲了一等將軍之職,但是並無實職,無需上朝,每日只是飲酒作樂玩女人,對誰當太子根本不在乎。
「你們聊,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賈赦說了一聲,起身離去,只留下了賈政和甄應嘉二人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大哥他對這些朝政不感興趣,我們談!」
賈政打了個哈哈,緩解了一下尷尬的氣氛,對甄應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甄應嘉也是早就聽聞過賈赦的混賬,倒也不在意,繼續說道。
「如今皇子之間爭鬥得厲害,我們這等人家,總要為子孫後代考慮,根本避無可避,必須做出選擇!」
甄應嘉是來榮國府是為了當說客的,想要拉攏榮國府,當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要拉攏的是武國公賈昶。只要榮國府投靠表態了,賈昶根本就無法置身事外,早晚都要被拉進泥潭之中。
賈政聞言沒有表態,他可是知道奪嫡的危險性,一個不小心就會將整個家族搭上,如今賈氏一族已經是鼎盛至極,一門三國公,就算是支持新皇登基,也並無多大的好處。
「話雖如此說,但我們府中如今已經是富貴至極,還是謹慎些為好,何必再去蹚這個渾水。」
賈政低頭飲了一口茶,對甄應嘉的來意有了猜測,甄家的女兒在宮中為妃,生下了三皇子,如今正在戶部參政,對太子之位有着覬覦之心,私底下沒少拉攏朝臣,活躍得很,甄家自然是支持三皇子的,想要拉攏賈氏一族,主要是拉攏身為武國公的賈昶。
甄應嘉眼眸微動,臉色微變,皺眉思索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世兄此話謬矣,如今武國公威震朝野,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置身事外的,不為朋友,便是敵人,難不成他敢和所有皇子為敵?!」
甄應嘉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緊緊盯着賈政的反應,見他神色微變,心中多了幾分把握,繼續說道。
「三皇子乃是甄妃所生,我們兩家又是多年的世交,自然不同於其他的皇子,關係自然親近,日後三皇子如果榮登大寶,自然可以保證你我兩家的富貴榮華,那才是真正的安枕無憂!」
賈珍神色變幻,他是個方正之人,不擅長俗務,幾句話就被甄應嘉忽悠住了,思考了片刻,嘆氣說道。
「此事我也無法決定,我讓人將昶兒請來,你親自和他說吧!」
賈政倒是有自知之明,直接讓人去武國公府將賈昶請了過來,讓甄應嘉和賈昶面對面的談。
甄應嘉心中一喜,他自然是想要直接和賈昶談的,只是他和賈昶從未有過交情,需要賈政做個引薦人,才好見面。
賈政將鍋甩了出去,身心感到輕鬆,這才和甄應嘉閒聊了起來,笑着說道。
「我聽說世兄的愛子也叫寶玉,和我那不成器的孽障一個名字,倒是稀罕!」
「世兄所言甚是,我聽聞了此事,也感到稀奇,正想要見一見你家的寶玉!」
甄應嘉臉上帶着幾分笑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臉驚奇的說道。
賈政聽到這話,連忙讓小廝將賈寶玉喊了過來,讓他拜見世叔。
賈寶玉挨了幾次賈政的毒打,對其敬畏非常,扭扭捏捏的走了進來,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賈政,見他臉色和善,並無怒火,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才躬身作揖,恭敬的說道。
「兒子見過老爺!」
賈政看着賈寶玉那猥瑣侷促的樣子,心中怒火就不打一處來,自己怎麼就生了這麼玩意,不論是賈昶,還是賈環,如今都十分成材,只有這麼玩意,天天廝混在內宅,吃丫鬟嘴上的胭脂,吐槽什麼男人污濁,女兒冰清玉潔,不求上進,讓自己火大,恨不得將他回爐重造,真是白瞎了銜玉而生的異象。
「還不見過你甄家世叔,他有個愛子也和你同名,年紀還比你大一些!」
賈寶玉聽到這話,感到好奇,抬頭看了一眼甄應嘉,連忙拱手作揖,開口喊人。
「寶玉見過世叔!」
甄應嘉看着賈寶玉的樣子,微微一愣,他原本覺得賈寶玉和甄寶玉二人同名只是巧合,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豈知今日一見,不但面貌相同,且舉止一般,這更奇了,連忙起身走到了賈寶玉的身邊,伸手將其扶起,一臉慈愛的說道。
「真真稀罕,和我家的犬子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是他人在金陵,我還以為他也來了榮國府,和我開玩笑呢!」
賈政聽到這話,心中也是感到稀奇,古怪的打量了一眼賈寶玉,見他呆呆的看着甄應嘉,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這孽障哪怕和世侄樣貌相似,但性格絕不一樣,他不成器的很,不喜聖人文章,厭惡經濟仕途,終日在後宅廝混,浪蕩子一個!」
賈政臉上怒氣隱隱,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賈寶玉,嚇得他一哆嗦,賈政見此,更加氣憤了,沒膽子的軟蛋。
甄應嘉聽到這裏,神色更加古怪了,他家的甄寶玉也是如此貨色,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開始轉移話題,問起了寶玉的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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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交流下來,甄應嘉心中更是驚奇,賈寶玉和自己的兒子實在是太像了,喜歡詩詞歌賦,靈性十足,但也痴性十足,對世俗之事不屑一顧,風流多情。
就在這時,賈昶來了榮禧堂,賈政知道要談論正事,連忙讓賈寶玉退下,甄應嘉這才將注意力放到了威震天下的賈昶身上,細細打量。
「劍眉星眸,剛毅儒雅,清俊脫俗,隱隱透着一股煞氣威嚴,不愧是陛下冊封的武國公,好模樣,好風采,好氣度!」
賈寶玉雖然頑劣,不通世事,但是模樣算是英俊的,甄應嘉見了也是連連讚嘆,但是和賈昶一比,卻又差了許多,不是容貌上的差距,更多的是氣質神韻之上的差距,賈昶如天上白雲,潔白無瑕,賈寶玉如地上的爛泥,漆黑污穢,不可相提並論。
賈政開口將甄應嘉身介紹了一番,這才將甄應嘉的來意細細說了,向賈昶說道。
「這事如何做,自然是由你來做主!」
賈昶神色從容,面對甄應嘉炙熱的目光,不緊不慢的端起了身旁茶杯,用杯蓋撇了撇浮沫子,輕輕飲了一口,文雅清逸,沒有一絲的焦躁。
甄應嘉見賈昶不開口,心中有些按捺不住,身體微微前傾,帶着幾分焦急,連忙說道。
「三皇子聰慧英武,幹練勇毅,得到了朝中許多大臣的支持,就連陛下都常常誇讚,正是太子的最佳人選,只要武國公加入,日後必然是出將入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賈昶聞言,稍稍抬眼,掃了一眼甄應嘉,緩緩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微微搖頭,反駁道。
「世叔,不是我自誇,如今我已經是榮盛至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是扶持了三皇子登上大寶,也不可能更進一步了!」
不同於大乾建立之初,太祖大肆冊封功臣,四王八公,十二侯爵,如今已經是太平盛世,不論是誰榮登大寶,都不會再冊封異姓王了,國公已經是賈昶可以獲取的最高爵位了。這一點,太貞帝,元康帝,賈昶,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甄應嘉自然也知道,他還如此說,明顯就是想要忽悠賈昶。
「而且,不論是哪位皇子成為太子,日後榮登大寶,都會對我進行拉攏,我又何必摻和這趟渾水呢?」
「只有風險,沒有利益的事情,傻子都不會做!」
「所以世叔,你還是省省力氣吧,我不會同意支持三皇子的!況且,陛下也不會同意我支持任何皇子的,我若是動一下,陛下必然會心生忌憚!」
賈昶此話一出,賈政神色微變,他雖然迂腐,但是也知道自古帝王忌憚武將會發生什麼事情,轉頭看向了甄應嘉,沉聲道。
「世兄,此事我賈氏一族不敢摻和,你還是請回吧!」
甄應嘉眉頭緊鎖,心中不高興,賈昶的拒絕讓他不好回去交差,畢竟他來之前可是夸下了海口,可以將賈昶拉攏過來的,如今無功而返,如何是好。
甄應嘉念頭轉動,突然想起了剛剛離去的賈赦,眼球微微一動,有了主意,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拱手道。
「世兄既然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好強人所難,今日且先告辭,日後再來登門拜訪!」
說罷,甄應嘉起身邁步,剛剛走到了榮禧堂的門檻處,突然身後傳來了賈昶的清冷威嚴的聲音。
「甄世叔,我提醒你一句,我大伯不成器,若是被人引誘,表態支持了三皇子,就不要怪我不講兩家情面了!」
「我雖然無法決定誰成為太子,但是卻可以反對誰成為太子,若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我就向陛下明確表態,三皇子不可為人君,想必陛下一定會慎重考慮我的意見的!」
賈昶智慧通天,甄應嘉剛剛的反應被他盡收眼底,瞬間便察覺到了甄應嘉的念頭,所以才會開口警告。
甄應嘉聞言,腳步一頓,臉色難看至極,堆起了一副虛偽的笑容,轉頭對賈昶說道。
「武國公,你放心!三皇子絕對不會做出這樣下作的事情!」
賈昶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神色淡定,威嚴的目光注視着甄應嘉,讓他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壓力,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有些難以承受。
「這樣最好,我就說世叔絕不是那無恥小人,不會做出這等事情的!」
甄應嘉不管心中是如何想的,表面上卻是笑容燦爛,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
大明宮,乾清宮,元康帝臉色有些蒼白,疲憊虛弱,但是依舊坐在書桌前,批改那堆得高高的奏摺,對一旁滿臉擔憂的戴權問道。
「聽說甄應嘉今日拜訪了榮國府,武國公也去了!」
戴權聞言神色一凜,連忙躬身,低着腦袋,小心翼翼的回稟道。
「確有此事!」
元康帝手中的硃筆微微一頓,雲淡風輕,裝作不在意的問道。
「甄家和賈家是世交,甄應嘉久在江南,難得回一趟神京城,拜訪榮國府,必然是要敘舊的,都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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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權作為御前總管,在潛邸時就伺候元康帝,對這位九五至尊的性情十分了解,元康帝越是表現的漫不經心,就越重視此事,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任何的大意,連忙回稟道。
「甄應嘉這次去榮國府,是做說客的,想要為三皇子拉攏武國公!」
「嗯!」
元康帝淡淡的應了一聲,手中硃筆不停,將手中批改的奏摺放到了左邊,再次從右手邊拿起一本奏摺,繼續批閱,沒有說話。
戴權感到整座宮殿內都充斥着一股沉重的壓力,心中惴惴,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元康帝,抿了抿乾燥的嘴唇,繼續小聲說道。
「武國公拒絕了甄應嘉的拉攏,表明了要中立的態度,並且說如果他動了,陛下定會心生忌憚,甚至警告甄應嘉,不要妄圖拉攏賈氏一族的其他人。」
「武國公還說......」
戴權帶着幾分遲疑,停頓了一下,看向了元康帝,不知是否應該繼續說下去。
元康帝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頭看了一眼遲疑的戴權,面色一沉,威嚴的說道。
「說下去!」
戴權嚇得連忙跪倒在地,砰砰磕頭,聲音顫抖的說道。
「武國公說他雖然無法決定誰可以成為太子,但是卻可以讓誰無法成為太子,若是他向陛下進言,陛下也會考慮他的意見的!」
戴權的腦袋死死的貼在地上,額頭一片青紫,賈昶這話着實有些大膽,犯忌諱,他擔心陛下聽了此話會震怒。
元康帝的反應卻出乎戴權的預料之外,他竟然沒有任何的生氣震怒,威嚴冷酷的臉上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低頭俯視着嚇得瑟瑟發抖的戴權,聲音柔和的說道。
「起來吧,你是御前總管,在其他人面前也是威風八面的,今日怎麼這麼膽小,真是讓人笑話!」
戴權聞言心中驚詫,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腦門子的冷汗,弓着身子說道。
「奴才永遠都是陛下的奴才,敬畏陛下,誰敢笑話!」
元康帝聽到此話,微微頷首,對這位貼身大太監的話十分受用,笑着說道。
「這話又不是你說的,你害怕個什麼勁兒?!」
「這話雖然不是奴才說的,但是奴才依然害怕,武國公此話實在太過放肆了,有些僭越,冒犯了天威!」
戴權身體彎曲的更厲害了,低着腦袋,恨不得再次跪下,小聲的說道。
元康帝轉過頭,再次批閱奏摺,手中的硃筆不斷勾畫,良久才說道。
「這話如果是其他人說,自然是僭越!」
「但如果是武國公所言,那就不算僭越,甚至朕心甚慰,他能不插手皇子之間的爭鬥,讓朕很安心!」
「傳旨,武國公忠勇愛國,為眾臣之楷模,賞黃金千兩,玉如意一對,綾羅綢緞百匹!」
「喏!」
戴權連忙躬身行禮,眼中閃過一絲驚詫,沒想到元康帝不僅沒有怪罪賈昶,反而對其進行了嘉獎,真是聖恩眷顧。
........
時光無情,一年又步入了年尾,寒冬來襲,元康帝的身體越發不好了,這下眾臣也都看出來了陛下龍體抱恙,紛紛開始押寶,投靠皇子,整個朝堂都陷入了爭鬥之中,只有賈昶置身事外,冷眼旁觀,不曾摻和其中,諸位皇子勢力也不敢招惹他,任由他作壁上觀。
這日元康帝依次召見了心腹大臣,給了他們每人一道密旨,吩咐他們等到合適時機,召集群臣,當着眾人的面打開,宣佈新皇人選。
幾位元康帝的心腹大臣領命,將這道密旨帶回府中,貼身保管,不敢打開。
冬至之日,元康帝昏厥,性命垂危,諸位皇子聞聽此訊,連連動作,召集心腹商議大事,最後都向大明宮涌去,只有七皇子勢單力薄,不敢前去皇宮湊熱鬧,緊閉府門,不見外人。
乾清宮大殿之中,諸位重臣齊聚於此,內閣首輔李光正神色凝重,看着眾人,威嚴無比,沉聲說道。
「如今陛下性命垂危,昏迷不醒,又未曾立下東宮太子,我等該如何是好?」
內閣宰輔,六部大臣對視一眼,神色變幻,各有心思,只有林如海淡定自若,不同他人,誰都知道他不摻和朝中爭鬥,置身事外。
李光正見眾位大臣均不出聲,神色肅穆,目光湛湛,繼續說道。
「陛下之前留下了密旨,我這裏有一道,陛下曾言,此密旨之中有着新皇人選,今日我將其帶來了!」
說罷,李光正從袖中抽出了一道明黃色的聖旨,雙手捧着,神色恭敬,再次說道。
「陛下曾言這道密旨,一共有五份,給了其他大臣,需要我們五人一同打開密旨,只有內容一樣,才能生效!還請其他幾位大臣一起出來,拿出你們的密旨,我們一同宣佈新皇人選!」
眾臣聞言,面面相覷,沒想到陛下居然還留下這等後手,神色莫名緊張,雙手緊握,汗水都浸濕了後背,萬一密旨之中的新皇人選不是自己所投靠的皇子,自己前途怕是盡毀。
四位大臣同時踏步而出,其中就有林如海,這位一直置身事外的禮部尚書,不曾摻和皇子之爭,只有他會不偏不倚,公平公正,讓人信服,這也是元康帝擔心其他幾位心腹大臣擅自打開密旨,篡改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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